馮媽媽終究還是沒有搬到青柳路去住,并非馮霄和傅佩嵐不領(lǐng)老人家的好意,而是核桃巷還有一家子人需要她的照顧。
趙慧嫻雖然已經(jīng)和她重歸于好,每天也都按時回來做晚飯,可畢竟白日還需上班,馮奶奶年紀(jì)大了基本不能做活,馮爸爸和馮鑫都是甩手掌柜,家中內(nèi)務(wù)全靠馮媽媽一個人撐著,她若是搬到馮霄家,核桃巷馮宅還不知要亂成什么樣呢。
可是馮媽媽又放心不下即將生產(chǎn)的傅佩嵐,二兒子夫妻在那樣的情況下搬出老家本就讓她愧疚,兒媳婦的這段特殊日子她總要好好伺候以緩解婆媳間的那點小別扭,于是老太太直接問傅佩嵐要了她的課表,準(zhǔn)備每天趁她在家時過來幫忙做做飯打掃一下衛(wèi)生。
傅佩嵐如今的課程確實不多,可是有空時都會去公司,雖然辦公地點就在自家對面,但她不喜歡把工作帶回家來,加上也不好意折騰婆婆天天過來給自己干活,于是便勸馮媽媽不用擔(dān)心她,家里面積不大,她和馮霄完全可以自己收拾,公司又提供工作餐,她每天在家也就早晚兩頓飯,很容易就解決了。
馮媽媽糾結(jié)了半晌還是無法安心,于是直接問兒子要了青柳路的門鑰匙,有了鑰匙就算小兩口不在家她也可以過去幫忙收拾一下屋子,佩嵐身懷六甲,家里的活還不是馮霄在做,就算不在乎兒媳婦和未來孫女,她還心疼自己兒子辛苦呢,左右她下午在家也是看電視,不如過來幫把手,只要趕得及回家做晚飯就成了。
從此之后,馮媽媽便開始了青柳路核桃兩頭跑的日子,每日中午都會拎著兩只保溫瓶去兒子家,并且要求傅佩嵐中午回家吃,或是她給送到公司也成。就算是自己的買賣,工作餐的伙食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有她做的健康有營養(yǎng)?
傅佩嵐以前雖然和馮媽媽一起生活過,可是她白天外出工作和學(xué)習(xí),晚上又有馮奶奶和馮霄他們在,加上趙慧嫻的糾纏,她和馮媽媽單獨接觸的機(jī)會很少。如今兩人每天一起吃中飯,又看著家里窗明幾凈一塵不染,以往對馮媽媽的那一絲埋怨和無奈也漸漸放下。她這位婆婆雖然偶爾糊涂,可是心地還是好的,即使多少有些偏著馮斌一家,但對馮霄也是在意的。
其實只要沒有其他人攪合,馮媽媽這個婆婆并不難相處,因為她從不挑剔兒媳,她也沒感覺到她在兒媳兒媳中間挑撥是非,如果不是因為有過和趙慧嫻的經(jīng)歷,她真的會萬分慶幸自己碰到一個這樣明理的好婆婆,可是現(xiàn)在,傅佩嵐只希望這樣安生的日子能多持續(xù)幾天。
好在趙慧嫻也不是那種一點分寸沒有的人,雖然吃醋婆婆對妯娌的重視,可誰讓人家快生了呢?加上她每天下班時馮媽媽已經(jīng)回到核桃巷準(zhǔn)備晚飯,她看不到婆婆對弟妹的好,也就眼不見為凈了。
而且婆婆天天往青柳路跑也不是沒有好處,那邊夫妻倆都是大方的,不會白吃老人的東西,馮媽媽基本每天回家都會帶回一些蔬菜或是肉類,雖然大多數(shù)都會在第二天做好給妯娌帶回去,可實際上馮家也是留一半食用的,趙慧嫻嘴上不肯承認(rèn),可心里也知道小叔子小嬸子每天買菜時定是給核桃巷這邊帶了份兒的,要不然他們家就夫妻兩個,哪里用得著每天買這么多的食物。
俗話說吃人嘴短,何況現(xiàn)在妯娌又搬了出去,她也不想再多惹是非,討人不快,何況她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些日子她情緒不好,許多同事都過來安慰她,勸她找機(jī)會在做第二次試管手術(shù),趙慧嫻雖然心疼錢,可想到這可能是她想要孩子的唯一法子了,又不甘心這樣放棄,最終還是決定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后再接受第二次治療。
“慧嫻,咱們這點工資哪夠這樣折騰的。”馮斌知道妻子的想法后,忍不住皺起眉頭。孩子他也想要,可不能為了生個孩子傾家蕩產(chǎn)啊,借錢過日子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老辛這兩天動不動就說家里用錢,這不就是變相的問咱們討債嘛,還有小吳……”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回娘家一趟,看我媽和弟弟手里有沒有余錢,先把老辛和小吳的還上總行吧?”趙慧嫻不耐煩的說道,馮奶奶和馮爸馮媽是指望不上了,馮家唯一有錢的就是馮霄和傅佩嵐,偏偏前段時間還鬧得那么僵,求馮媽媽出頭已經(jīng)被拒絕一次,她哪還有臉再提?尤其是上回試管還失敗了,現(xiàn)在就連一向站在她這邊的婆婆都不贊成她再進(jìn)行第二次,想到前幾天馮媽媽故意不接她的話茬,趙慧嫻的臉陰了下來。
是啊,婆婆還有兩個兒子能給她生孫子,她能不能生又什么要緊的?除非……
趙慧嫻的眉毛動了動,除非馮霄和馮鑫的媳婦生的都是丫頭,只有沒有男丁傳宗接代時,馮爸馮媽和馮奶奶才會重視起她的肚子。她聽馮媽媽說了,傅佩嵐這一胎的確是個女孩,可惜,馮鑫到現(xiàn)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還有指望的馮媽媽哪會一心一意幫她張羅錢治病。試管嬰兒費用高昂,單靠她和馮斌兩個人的工資確實難以承受。
可是如今妯娌都快生了,她實在無法再等到馮鑫娶媳生女,她馬上就三十歲了,可馮鑫才二十二三,就算在拖個四五年結(jié)婚都成,倒是就算錢夠了她也快成高齡產(chǎn)婦了,她身體本來就不行,年齡再大一些不是更沒希望么?更何況,誰又能保證馮鑫的媳婦就一定生女兒?若是不行生了個小子,有孫子又有孫女的公公婆婆恐怕更不在乎她這一胎了。
趙慧嫻搖搖頭,不行,生孩子還是的趁早,一味的指望別人倒霉的絕對是自己。
馮斌看著妻子不停變換的臉色,眉頭皺的更緊,“慧嫻,換了老辛和小吳的,還有其他人呢,再說丈母娘和小舅子也不富裕,咱們不能給人家添麻煩呀。”
趙慧嫻的弟媳婦可也不是好惹的,那試管嬰兒說不準(zhǔn)就是個無底洞,人家接一次是人情,第二次未必還能弄來這個數(shù)。
“這你別管,無論如何總要試試的。”趙慧嫻轉(zhuǎn)頭看著丈夫,“馮斌,你別怪我執(zhí)著,如今馮霄媳婦都快生了,將來馮鑫也會有自己的小孩,一家三兄弟,就咱們夫妻沒有后代,那種難受和痛苦絕對遠(yuǎn)遠(yuǎn)超過咱們現(xiàn)在的辛苦,我就不信你不想要個孩子!”
他自然想要,可這些年過去老婆連個懷孕的反應(yīng)都沒有,他的家卻快被攪合散了。馮斌苦笑,“其實要個孩子也是一樣的,我們不告訴他真相,再真心對待,將來未必不能依靠。”
“你說的容易,咱們先不談血緣,只說現(xiàn)在街坊鄰居哪個不知道我身子受過傷?好端端的抱個孩子回去,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兒,咱們能瞞,難保別人沒有說走嘴的時候。”
“我們可以搬家……”
“我們搬家是可以,可是你爸媽呢?我媽和弟弟呢?難道都跟著咱倆挪個窩?”趙慧嫻不以為然,“再說,醫(yī)生說我還是有受孕的機(jī)會的,咱們?nèi)羰且撕⒆樱瑢碜约旱膶殞毘錾趺崔k?那個養(yǎng)子往哪兒送?”
“可以繼續(xù)養(yǎng)著啊,現(xiàn)在計劃生育一家只能生一個,咱們兩個孩子還能互相照應(yīng)!”
“你真是天真!”趙慧嫻譏誚道,“咱倆就這么點家當(dāng),難道還要分給外人一半兒?我不知道你如何,反正我是肯定不能把抱養(yǎng)的孩子和親生子一視同仁的,到時候這樣明顯的差別待遇,那孩子心里能是滋味?說不定怎么怨恨咱們呢。馮斌,那是個孩子,不是小貓小狗,不喜歡了可以隨便送人或丟棄,小心到時候判咱倆個遺棄罪,一家子都去吃牢飯!”
“你總有一堆道理。”馮斌被妻子說的啞口無言,“隨便你,反正我是借不來錢了。”
“你這個人,怎么弄的好像生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事兒!”趙慧嫻埋怨的看了丈夫一眼,因為心中記掛著回娘家借錢,倒也沒工夫和他拌嘴,套上衣服就下了樓。
趙慧嫻本以為在娘家最少也能借來千八百的,卻沒想到她弟媳婦仿佛早已看穿她的來意,剛進(jìn)門就拿話堵住了她的嘴,什么孩子小,生計艱難,單位扣發(fā)工資,日子過不下去,也不管借口多離譜,人家就是好意思全部用上了,最后甚至問她上回借走的那一千塊什么時候還。
“明天就給你送來!”
趙慧嫻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話,掉頭走人。娘家雖然不富裕,可是弟弟弟妹都是國營國人,尤其是弟媳婦工作的屠宰場更是效益極好,拖欠工資根本不可能,她才不信娘家沒這一千塊就吃不上飯。
可是自己娘家媽和弟弟卻一聲不吭,任那女人對著她喋喋不休,趙慧嫻心中委屈極了,她知道他們怎么想的,不就是認(rèn)準(zhǔn)了她再怎么治也生不出來么,她偏要生給他們看!
“大不了把房子賣了!”趙慧嫻氣呼呼的想道,反正馮奶奶說了,核桃巷的老宅還有她和馮斌的一份子,她就不信這么多錢砸下去她還會懷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