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敢這麼幹?
竟然能在耕地上劍走偏鋒,這樣做文章。那天會所打賭,幾乎業內全都知道了這件事,此時看到報紙都覺意外。但最意外的,還是那幾位,當天中午幾個人湊在一起吃午餐。
常一百一坐下就罵:“真是什麼都敢說,還敢說新型,說首創。不就是個農家樂嗎?”
“這是廣告,又不是新聞,當然想怎麼寫怎麼寫,你較真那個有什麼意思?”姚想坐在他對面,“你家樓盤開盤,一百平凡米的還敢打廣告說什麼歐洲風情,現代豪宅。”
常一百說,“那我家也不敢用耕地上的看護房打這樣的廣告。”
姚想悶聲笑,不是不敢,而是想不到。看護房在大家的印象中,都是田邊的爛房子,草屋,木板棚,能看護莊稼地就行,誰知道有人現在在這上面做文章。反正他家不在海景城,這事和他家最沒關係。倒是常一百和胡曉非家裡都有地產項目,不過他兩家一般也是做中型開發,他看向林赫說,“你怎麼看?”
林赫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說,“耕地上蓋看護房也是有限制的。她拿地一年是220萬,這價還讓村子宰了一把,不過她這樣做,倒也確實不用計較那些小錢。另外這種租約是三十年的。後面就是不知她具體怎麼運作,不過答應咱們的,倒是做到了。”他停了停,“她是聰明人,這事辦的確實漂亮。”
“那她有這想法,當初怎麼不多買點,那荒蕪著的,可快要一千畝了。要搞農家樂,也地方大了纔好發展。”胡曉非覺得這事奇怪,要是能掙錢,自然地方越大越好。
他們哪裡能想到,葉霓是隻有三百萬的預算,而且這三百萬,現在已經花的剩下了三十萬。
註冊公司是找人代.辦,那個花了一點錢。
葉霓在村子臨時撥給她的辦公室坐著,這裡以後是她臨時辦公的地方,公司現在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她,還有個兼職的,她哥。
向遠畢業之後一直在家,本來準備在家蓋房,留著以後結婚用,後來他掉魚塘裡,接著又生病,這事情就耽誤了,不過今天,他又生病了。
他那可憐的腳,只靠吃止疼藥根本不行,今天早上一起來,直接腫成了“豬蹄”。但葉霓在村裡,他在家坐不住,就讓人把他擡到了這裡,靠在躺椅上,看葉霓和她哥開會。葉霓因爲等人做土地勘察做預算,所以必須在這裡。
這地是租的,每天都是錢,220萬除以365,那每天可不便宜。
“小霓,你這主意太好了。我爸昨晚上直在家誇你。”向遠說。
葉霓笑了笑,其實她此時也並不像外界想的那麼輕鬆,關鍵她沒有錢。既然要做,就得全力以赴,這地要怎麼開發?房子怎麼蓋?怎麼包裝公司?怎麼運作?
全都是要花錢的事情。
看她微微鎖著眉頭,神情專注,右手下筆如飛,在紙上算著賬,葉二哥低聲說:“要不回去我再和爸爸說一說,那點錢.……確實,確實是……”顧及外人在這裡不能痛痛快快說話真是憋悶,但他知道他妹能領會他的精神,繼續說道,“當初,爸爸也是半開玩笑,沒想到你這事情能成,現在既然一定要搞好,和他說一說再多要點錢也不是不行。”
葉霓想到那晚上她和父親說談好了地,父親連著打了幾個電話催款,還過了兩天才把錢給她,搖頭說,“不用了,說好的那麼多就是那麼多!不能一沒錢就回家去問家裡要。”
略微頓了頓她又說,“而且這件事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我開始就是預算用300萬做這件事,我們不能凡事做盡,總得留點什麼以防萬一。爸爸給三百萬不傷筋不動骨,再多要。後面設計要錢,承建商那裡要錢,包裝銷售都要用錢,多少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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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有這麼多地方要用錢?”葉二哥用驚詫的眼神和聲調提醒她,她已經是窮光蛋了。
隨即一想又問道:“但是如果你的計劃執行了,可是一本萬利。對了,既然那個想法真的很好,是個能穩穩能盈利的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和爸爸說一下,再調錢出來把其餘的地也拿上。”
葉霓聞言停下筆,頓了頓,纔看向他,鄭重地說,“咱們家在這行是新手,絕對不可以孤注一擲,你知道村裡一共多少畝地嗎?拿到手要多少錢?就知道貪心。”
這話說的略重,葉二哥頓時不好意思,又覺得向遠在這裡,對葉霓說,“我還不是聽了你的規劃,覺得這事情不做大太可惜,你那麼兇幹什麼。”
葉霓聽他這樣說,就笑了笑繼續低頭算賬。
葉二哥做了一個“逃過一難”的表情,其實他算是挺會說話的那種人,至少在葉霓這裡好用。心裡事情多的人,就沒那麼多時間去教人,除非關係特別好,她說了,他聽了,這事就完了。
所以當皇帝的最怕人忤逆,就是這原因,想想每天幾百上千件事情要處理,還要睡老婆盡義務,那麼多人排隊等著他拿主意,那麼多人等著他臨幸,都和工作一樣。是不是會說話的老婆就討喜歡,懂事的大臣就受寵,一樣的道理。
葉霓在他爸爸曾經的企業裡,受過這方面專門的培訓。
哪怕是做一名下屬,有些人做不好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太把自己當回事。總想在領導面前刷存在感,其實領導要的,從來都是明白他心意,會辦事的人。
葉二哥就屬於卡在這中間的那類人,他不是特別聰明,學歷有,但是差了臨門一腳,但他好在心思少,葉霓一堆事情今天耐心略不好,他也理解。
兄妹倆這是第一次在工作上相處,也算是磨合期。
他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你昨天還讓隊上籤了一個,是什麼協議?”
葉霓低頭說,“那三十萬不能白給,那是一個土地開發的意向書,也就是說,後面如果有人來這裡租地,他們需要給我們提供的一系列便利。”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還會有人來?”
葉霓沒說話,三兩下把手上的東西寫完,纔看向他說,“你剛剛還問我,爲什麼不把地都買下來,你都能看出這件事好像可以做,爲什麼別人會想不到。”她拿過旁邊今天的報紙,抖開說,“以前就算想不到的,現在我們這麼大的廣告貼在這裡,很快就有人會動腦筋了。”
“那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根本沒有明顯的好處。”
“怎麼會沒有。”葉霓說,“這件事遲點你就知道了。”她合上報紙卻不願多說。
向遠在旁邊坐著,手裡拿著雜誌擋著臉,心裡卻也是在想,昨晚上他爸爸直說可惜,不久以後,村裡剩下的地,估計都要被人拿完了。竟然和葉霓說的不謀而合。
葉霓拿這地具體要怎麼規劃,他並不知道,葉霓只和他父親說了,當村長的父親還是很有原則,這個屬於保密階段的,所以就連他也不知道。
“葉先生,葉小姐。”外面有人推門進來,三十多歲,正是這次周律師介紹的一個承建商。
葉嘉連忙站起來,示意對方坐,對方雖然是三流的承建商,可是他們也是四流的開發商,大家身份一致,站起來迎接是必須的。
“地方看了嗎?”葉霓問他。
“看了。”那人說,周律師認識他上一個工程的老闆,所以介紹到這裡,又說只要看一棟別墅的造價,這是小工程。
他說,“其實這和農村蓋宅基地的房子一樣,他們村裡的男丁這麼多,都可以幹了。”
葉霓搖頭說,“他們不行。”
那人不明白了,“怎麼就不行?這裡蓋房子用他們村裡的人更好,事情少!”
“這話是什麼意思?”葉霓覺得話裡有話。
那人神色猶豫,不由看去向遠,又極快地收回目光,說道:“這個……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規矩,你要在村裡蓋房子,人家村裡有人你不用,也是……也是……”
這話一說大家都明白了。
葉霓頓覺不可思議,這才第一天,就有人來找事。
葉嘉也明白,估計是村子裡有人來找麻煩,隊裡通過的,但不代表每一個村民都願意。
向遠更是明白,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來搗亂的未必是分上錢的村民,很有可能,是那本來應該分上,但是沒有分上的村民,當時村裡徵地之後一直沒有給錢,那錢被挪去別的地方用了。這是一筆爛賬。
所以纔會有那天漢子打婆娘的戲碼,給隊上難堪。
他爸也就順勢裝著不知道,綁了那傢伙,讓他婆娘打他。不是不知道隊上虧欠他們,可是這樣叫板,影響了隊上的權威。
他也不懂這些所謂“權威”是咋回事。
就知道外面人來搗亂,隊上就有人說,“理那麼多管啥用,給頓殺威棒!”
所以這次葉霓一給錢,自然是先分給葉霓拿地的那部分農戶,但是其他人呢,一千多畝,她就租那300畝,別人沒有分上一分錢的,肯定眼紅要來搗亂。
怪不得這承建商吞吞吐吐,他氣的拿起旁邊的手機說,“剛剛誰搗亂,你把樣子告訴我,還翻了天了他們。”
葉霓聞言嘆了口氣,搖頭說,“別打了。這事情先放著吧,人心不平事情自然多,看著一家分幾十萬,自己一分沒有,心裡自然有怨氣。”
那承建商也忙說沒事,就是說了幾句閒話。
葉霓又說:“等後面的其它地也有人買,這件事自然就沒了。”
向遠一聽,尋思道,“這是小霓在告訴我,用這些話去告訴那麼人,讓他們不要鬧事,如果再鬧,再嚇走了開發商,以後那地可真荒著了。”又一想,電話確實不能打,他防備得了明處,也難防備暗處。那些心眼多的人,使不了壞,也許會在村子裡編排出什麼壞話來,畢竟葉霓是自己的關係介紹來的。
這樣一想,他就點了點頭,準備回去告訴他爸,他爸是厲害人,手段多!
卻聽葉霓已經又開始和那承建商聊別的,她說,“李先生,我知道很多偏大型的開發項目,都有承建方先墊資這種行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當然是真的。她百分之一萬肯定,她爸以前的工程,都是承建方墊資的。
李先生說,“當然是有這種事情,但是那一般都是大型的開發,比如酒店,大型的社區那些,需要的資金量大,而且大型的開放商下面都有自己相熟的承建商。我們公司規模太小,承接不起這樣的業務。”
這話說的婉轉,就是說他們公司不可能墊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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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葉霓也就是那麼一問,她從剛剛村民鬧事就知道,這事情她不可能用這種小型的承建商。這種人在村子裡開工,根本壓不住村民。
在利益面前,村長也未必有用,除非趕緊解決了那沒有租出去的一部分耕地。
向遠在這裡長大,這裡人的想法他也最瞭解,想著葉霓那報紙上的設想要是成了,一定能有人租剩下的地,可她現在明顯缺錢,等葉二哥一送承建商出去,他就迫不及待地問:“小霓,你沒錢蓋房子了嗎?爲什麼要找人墊資。”
只有三百萬的事情,那是公司的底牌,葉霓自然不會告訴別人,她說,“不是。”
“不是?”向遠疑惑道,“那爲什麼要承建商墊資?”有錢自然都是用自己的錢。
葉霓知道他不懂這些,耐心道,“生意都是這麼做的,每一家開發商都是這樣的,能找到承建商墊資是好事,他墊了資纔會安安心心的給你做工程。”
“這樣一想倒是也有道理,”向遠思慮著,“可是,是不是也有那些……開發商最後不給承建商錢的?那些被拖欠工資的農民工,過年要工錢最後跳樓的,怎麼聽著都像是和這件事有些聯繫。”
葉霓倒沒有接觸過這一類,她不確定地說,“你說的情況應該有,關於這方面我不是很清楚,我所瞭解的人都沒有拖欠承建商錢的,只是這是業內的一種普遍做法。他們要求墊資,只是爲了承建商更好地保證工程質量,除了大的開發商也有大的承建商。承建商想要拿下工程,彼此之間也要競爭。有時候他們自己就提出墊資了,他們不墊資,就拿不到工程。”
向遠一聽醍醐灌頂,原來還有這些門道,估計大公司的好工程,蓋房子的人也想搶來蓋,這樣還可以給自己打廣告,大樹底下好乘涼一個道理,但是葉霓的公司還這麼小,誰願意爭她的工程呀,向遠說,“那你這樣小的工程,有人給你墊資嗎,要是沒人給你墊資,你怎麼辦?”
“放心,我有計劃!”葉霓說完就拿起了電話。
向遠說,“是現在找人嗎?你找的這人,能給你墊資?”
葉霓撥打著電話說,“應該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