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你快走,別管我了。謝謝你,阿泰!”
趙菲氣喘吁吁,說話斷斷續(xù)續(xù),但是看她蒼白的臉色,一頭黑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更顯得小臉愈發(fā)慘白,阿泰一股血氣涌上心頭,大喝一聲道:
“放屁,你這說的什么話,我阿泰怎么可能把一個女孩子扔下不管?你當我是什么人了?快走,我背也要背著你走!”
阿泰說完,上前一把拉著趙菲,扯著她就往往上爬,但是說話間,泥漿已經(jīng)迅速堆積起來,埋到了他們的大腿上。
“阿泰,現(xiàn)在不是逞英雄主義的時候,你快走,我不能拖累你,我也不會怪你!”
趙菲面色蒼白,接著毅然一把甩開阿泰的手,此時迅速堆壘起來的黃泥巴把她和阿泰分開了,阿泰到底是男人,體力充沛,抓著草根樹枝幾下掙扎,竟然讓他掙脫出身,離開了危險之地。
看著趙菲被黃泥越埋越深,阿泰簡直有欲哭無淚之感。他向她伸出手去,但是就差那么幾厘米的距離就是夠不著,而且趙菲根本不配合他,讓他沒有辦法接近趙菲。
“阿菲,你這個傻姑娘,你救了這一村子的人,可是干嘛卻要犧牲自已啊?值不值得啊!”
阿泰聲音嘶啞地喊著,一顆心簡直要淌出血來。
這樣一個少女活生生被埋的殘酷場面,是生活一向一帆風順的阿泰所第一次看到的,對他心靈的巨大沖擊不言而喻。
趙菲已經(jīng)應不出聲了,因為黃泥已經(jīng)掩到了她的胸口,一股氣悶和窒息的感覺讓她再沒有力氣說話,她勉強微笑著,向阿泰打了一個V的手勢。
阿泰明白她的意思,那是不后悔的表示。
“阿菲,阿菲!”
阿泰叫得撕心裂肺……
“別慌,我們一起來救小姑娘!”
就在阿泰絕望之時,突然,他的身后躥出幾位村民,他們有的手里拿著竹梯,有的拿著一捆的長繩,把長繩綁在竹梯上,然后幾個抓著長強,一個把竹梯往趙菲身邊一遞,正好落到她身體附近。
一個瘦小的村民四肢并用地爬過竹梯,抓著趙菲,然后用腰上纏的繩子繞過趙菲的胳肢窩,將她牢牢綁在竹梯,接著手一揮,身后的村民一起用力,真是人多力量大,一下子就把趙菲爬出了黃泥漿。
全身是土的趙菲,被村民們抬著到了安全的半山腰,這里還有幾棟零落的房子,也是村民的,現(xiàn)在這些房子就暫時成了安全的避難所。
趙菲一被抬上來,劫后余生的村民們看著全身都是黃泥巴的趙菲,也沒有人教他們,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
掌聲是如此熱烈和真誠,有力的掌聲、感謝的掌聲,讓阿泰頓時熱淚盈眶。
“多虧了這位姑娘啊,不然現(xiàn)在咱們整個村子的人都要死光了!”
“是啊,天災人禍,誰想到這次會發(fā)生這么厲害的滑坡啊!”
“真是老天爺派來的救星啊!”
……
此時,村民們的溢美之辭毫不吝惜地涌進趙菲和阿泰的耳朵里。趙菲一直是迷糊著的,而阿泰的眼睛里,再次涌出了淚水,他作為一個大男人,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在一天里流出這么淚水。
幾位大媽和大嬸接過趙菲,把她抬進屋里,拿來燒開的熱水,幫趙菲擦洗起來。
趙菲此時并未完全昏迷,但是極速的奔跑和極度的驚恐已經(jīng)消耗她身體的全部能量,她只能躺著任大家?guī)退帐啊2恢挥X,趙菲在換洗的清爽之后竟然舒服地睡著了。
等趙菲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外面天都黑了,屋內(nèi)點著兩根蠟燭,自已身上已經(jīng)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穿著一套不屬于自已的干凈的粗布衣服,想來是那些大媽們幫她換上的。
趙菲想起黃泥襲來的那一幕,不由得閉上了眼睛,被活埋的滋味太可怕了,她可不想再來一次。所以,能救出大部份村民,她的心里覺得安慰多了。
只是顏金花呢?村里沒有看到她,她去哪了?
趙菲還在胡思亂想著,可能聽到趙菲響動的聲音,所以屋外立即進來了一位大媽,她俯到床前一看,見趙菲果然醒了,高興地道:
“姑娘,身上有沒有不舒服?肚子餓了沒有?”
趙菲聽大媽這么一問,肚子不由地嘰咕了一聲,喲,從早上吃了飯出來,到現(xiàn)在也沒吃,看天色已晚,整整一天都沒吃飯,能不餓嗎?
“還真餓了大媽,現(xiàn)在就是全身發(fā)軟,其它沒事。”
“餓了是好事,大媽這就拿粥給你吃。”
大媽一聽趙菲這么說,高興地出門去了,不一會兒,就端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是一碗白米粥,還有一個煎得黃澄澄的荷包蛋,一碟炒得脆生生的腌蘿卜。
趙菲一看頓覺食欲大開,勉強撐起身子,才覺得身體四肢酸痛,全身肌肉沒有一塊不痛的。
“大媽,村子里的人都沒事吧?”
“沒事,就是后面那四個不聽勸硬要進村牽牛的,到現(xiàn)在都沒找著,唉,估計找不回來了。整個村子都被黃泥巴填滿了,山神發(fā)怒真是可怕,我活這把年紀還沒有見過這樣慘的場面呢。”
“大媽,那你們的家產(chǎn)都沒了……”
趙菲有點難過,雖然自已盡力了,但沒能再早一點提前通知村里,要不然,大家財產(chǎn)或許也能保住。
“傻孩子,家產(chǎn)沒了還可以再賺,如果人沒了才是什么都沒呢!”大媽還想得挺開的,豁達地勸著趙菲,“快吃吧,別餓壞了。”
趙菲拿起筷子,把一碗粥都吃了下去,肚子滿了,人也精神了。大媽把碗筷收拾走了,趙菲站起身,覺得雖然全身酸痛,但走路還是可以的,便慢慢適應地往外面走。
到了屋外,才發(fā)現(xiàn)村民們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在半山腰四處搭起了簡單的草寮,雨還在下,草寮里卻可以遮風擋雨,大部份村民都很樂觀。而屋子的一角,搭起了雨蓬,架起了兩口大鐵鍋,鍋里顯然在熬著粥,空氣中散發(fā)出粥香。
“阿菲,你醒啦?”
阿泰斗戴著雨笠走來,身上的衣服也換過了,不知道是哪家村民貢獻出來的,十分寬大,是舊式的對襟衣,沒準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大爺?shù)模┰诎⑻┥砩巷@得特別滑稽。
“阿泰,你吃了沒有?”
“吃啦,村民們把家里的存糧都貢獻出來。大災面前,大家很團結,都說感謝咱們呢!”
阿泰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阿泰,你過來,我和你說件事。”
趙菲附耳把心里的考慮對阿泰說了一下,阿泰聽了有點難以理解地道:
“又不是做壞事,為什么不說實話?”
“哎,我不想太高調(diào)了。上回考了全縣第一,都被人嫉妒死了,這回再出個名,誰知道還會遇到什么呢?所以你千萬回鎮(zhèn)上別和任何人說。”
阿泰雖然年輕,也是個出社會的老江湖了,聽趙菲這么說,心里就明白了,于是便點了點頭:
“你這樣的女孩也是少見,不肯攬功。”
“呵呵,這次沒有你,我什么事也做不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這時從屋外走來幾個身著雨衣的人,看到正在屋檐下和阿泰說話的趙菲,其中一個中年男子楞了一下,再認真一看,的確是女兒的同學,便喊道:
“趙菲同學是吧?你怎么在這里?”
“顏叔叔?你來了?金花呢?她不是和你來村里嗎?”
趙菲吃了一驚,這人竟然是顏勇明,她一直在找的顏金花的父親。不是說顏金花和他下鄉(xiāng)了嗎?現(xiàn)在他在,那顏金花呢?
“金花啊?跟我到半路,我一看到處都是山崩地裂的,正好路上遇到下鄉(xiāng)回去的鎮(zhèn)干部,就讓她下車隨他們回去了。
還好回去,不然真到村子里就危險了。”
顏勇明一想也是十分后怕,雖然村子里的人看著好象都平安無事,但一接到村民趕到鎮(zhèn)里的報訊,顏勇明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已的父母是否平安,女兒還好沒有回奶奶家……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趙菲輕吐了口氣,這事居然是個烏龍,但所幸陰差陽錯,自已和阿泰還是救了村民。
“村長呢?村長過來統(tǒng)計一下,村里這次跑出多少人?財產(chǎn)損失情況怎么樣?”
這時,一個和顏勇明一起來的鎮(zhèn)干部,在屋檐下擺了張桌子和椅子,點上蠟燭,就開始做起災情統(tǒng)計。
村民們知道鎮(zhèn)干部來了,都紛紛圍攏上來,這次遭的災大了,糧食牲畜都沒有了,只能指望政府救濟了。
“這位是咱們的新鎮(zhèn)長,潘鎮(zhèn)長,大家都圍攏過來,聽潘鎮(zhèn)長講話。”
一個看上去還挺精干的40多歲的中年男人站了出來,正是鎮(zhèn)干部介紹的潘鎮(zhèn)長。
看到圍攏過來的村民,他先說了幾句安撫的場面上的話,然后就承諾表示,馬上組織鎮(zhèn)里的救災物資,明天送到村子里。
他的講話博得了村民的熱烈回應,大家都鼓起掌來。
他們哪知道,潘鎮(zhèn)長才上任,就遇到這樣的大事,剛接到災情報告時,腿都嚇軟了。
這每年鎮(zhèn)里的安全考核,死傷人數(shù)都是有一個上限的,如果超過這個上限,就會一票否決他鎮(zhèn)長的位置。
當時他第一句話就是問:“有死人嗎?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