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場雪,由于山里的動物們春、夏、秋,半年沒見到雪了,冷不丁一下雪都發(fā)蒙。
動物這一發(fā)蒙,肯定全都貓起來躲著不出去,所以雪停第一天,有經(jīng)驗的獵人不上山。
山里動物跟人不一樣,大部分不會儲藏糧食,總貓著不出去它餓啊。
所以下午的時候,就忍不住了,紛紛出來覓食,正好就把腳印都留在了雪地上。
等雪停第二天,獵人有狗的帶狗打狗圍,沒有狗的就跟著雪地里動物腳蹤,打溜圍。
這是打獵的最好時機,雪地里全都是新蹤,順著摸過去就是了。
盛、劉兩家,一共九條成年大狗。
這么大的狗幫,別說是在前川林場和大堿場了,就算是其他地方,也很少能見到。
兩家還有四條小狗,招財、旺福、大龍、二虎,這幾個還小,帶出來沒用。
等著年前年后的時候,再把這四條半大狗帶出來,十三條狗的狗幫,那規(guī)模就更壯觀了。
九條狗進了林子后都挺興奮,這聞聞、那嗅嗅,有的狗還去樹樁子跟前兒,抬后腿撒泡尿。
進了林子沒多久,眾人就見到地上有動物的腳印,野雞、兔子、黃鼠狼等小動物的足跡非常多。
狗子們似乎對這些不屑一顧,連看都懶得看。
二郎神仰起頭,在半空中聞了聞,然后朝著一個方向叫喚,一邊叫,一邊朝著那邊用力掙。
二郎神第一個叫喚,接著是花豹,再是大青,幾條狗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叫,那就證明了,前面肯定有獵物。
于是,眾人將繩子解開,就見到二郎神和大青打頭,花豹和小花緊隨其后,黑將軍、胖虎、二青、小灰?guī)讉€,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只有小黃,跑出去一段路,再跑回來跟在劉玉江兄弟身邊。
前面狗再叫,小黃再跑出去一段落回來。
雪下高山,霜打洼地,山上的雪要更厚一些。
而且這是第一場雪剛下完,雪地疏松暄軟,不論人或者動物踩在上面,都沒有聲音。
不像十冬臘月里,那雪一層一層沉積的發(fā)硬,人往上一踩,會咯吱咯吱的響。
眾人跟在群狗后面朝著山崗上跑,沒跑多遠,就見到前面一片大大小小的豬蹄子印。
盛希平粗略看過去,這群豬大概有十來只,其中有頭大跑籃子,看起來得有四百來斤。
野豬落雪前后返群,平日里獨來獨往的跑籃子,會找個豬群加入,順道解決一下豬生大事。
等到來年開春,跑籃子會再次離開豬群,留下母豬帶著豬崽子過。
要是這么說的話,跑籃子也是渣男一個,舒服夠了就走,不管老婆孩兒怎么過日子。
“走,咱們跟緊點兒。”
四個人里頭,只有盛希安歲數(shù)小,沒啥打獵的經(jīng)驗,其他三人都是常年進山的,深知野豬群秉性。
這個季節(jié),是跑籃子最護群的時候,也是豬群最好戰(zhàn)的時間段。
平常時候,豬群見到了獵狗,都會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唯獨這段時間,在跑籃子的帶領下,豬群很可能會結(jié)陣應付獵狗的襲擊。
一群野豬十多頭,里面還有個四百來斤的大跑籃子,估計不好對付,得人到近前去,開槍將豬群沖開。
果然就像劉玉江他們猜的那樣,翻過崗梁子,對面山坡的松樹下,正趴著一窩十來頭大大小小的野豬。
領頭的是一只四百來斤的跑籃子,那體型一看就不是善茬子。
除了跑籃子,豬群還有三頭母豬、四只隔年沉、六只小黃毛子。
二郎神和大青、花豹帶著其他狗沖過來的時候,那頭大跑籃子并沒有帶著豬群逃跑,而是吼呼兩聲,扭頭就跟狗子們對峙起來。
這家伙四百來斤沉,那大身板子就跟一座小山一樣,二郎神、大青那一百來斤的體型,在這跑籃子跟前兒根本就不夠看。
豬群有大跑籃子撐腰,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兒,竟是一只也沒跑。
跑籃子身后,三頭母豬領著隔年沉圍成陣型,直接把小黃毛子保護了起來。
二郎神、大青、花豹、小花,四條狗率先趕到,一見這情形,狗子們也沒敢貿(mào)貿(mào)然就往前沖。
正好這時候黑將軍帶著其他幾只狗也趕到了,九條成年大狗呈雁翅分布,跟對面的豬群對峙起來,雙方都想找機會朝對方發(fā)動攻擊。
二郎神是大頭狗,它十分聰明經(jīng)驗也足,一見這情形就知道,必須得把那頭大跑籃子引離豬群。
只要大跑籃子一離開豬群,幾條狗直接把大跑籃子圍住,剩下的去攻擊其他豬,這個豬陣也就破了。
于是二郎神一邊汪汪叫著,一邊找角度就朝著跑籃子撲了過去。
那大跑籃子一雙小眼透出殺氣,拱起脊背,鬃毛如鋼針般炸開,揚起嘴巴子,大獠牙朝著二郎神就挑了過去。
二郎神這一撲本就是試探,自然不會讓大跑籃子的獠牙挑到。
這狗子聰明又靈巧,十分機靈的避開了大跑籃子這一下,更是引的那大家伙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這下,可給花豹機會了。
要知道花豹是二郎神的孩子,技能也是跟二郎神一脈相傳。
花豹趁機就躥了過去,一口便掏在了大跑籃子的后襠上。
母豬后襠只能掏肛,公豬可不一樣啊,那一大包才是公豬最脆弱的部位。
花豹一口咬上去,四爪抓地,身子往后坐,腦袋左右甩。
多大的豬,也受不了這一招啊,疼的那大跑籃子嗷的一聲慘叫,也顧不上跟二郎神對峙了,回頭就要去挑花豹。
花豹早就松了口,一扭身轉(zhuǎn)頭就跑。
那跑籃子吃了大虧,哪里肯放過花豹,撒開四蹄兒就去追,順利就被花豹引開了豬群。
大青和黑將軍一看,立刻也追了過去,一左一右將大跑籃子夾在中間。
倆狗都是迎頭狗,速度特別快,繞過去包抄,直接攔下了跑籃子,大青上去就咬跑籃子的耳朵。
那跑籃子剛?cè)肴海€沒辦幾回事兒呢,結(jié)果重要家伙事兒就被花豹掏了。
此刻又見到有狗來圍它,這家伙脾氣上來,揚起下巴朝著大青就挑了過去。
得虧這大跑籃子年頭久了,兩顆大獠牙長的向上彎曲,殺傷力沒那么大。
要是三百來斤那種挑茬子的公豬,這一嘴巴很可能就把大青肚子給捅倆窟窿。
大青被跑籃子一嘴巴給抽飛出去,落在了雪地上。
幸好雪地暄軟,大青沒受啥傷,一翻身就從地上起來,再次加入戰(zhàn)斗。
就在大跑籃子把大青抽飛的一瞬間,二郎神逮著機會,上去就掏了大跑籃子后襠。
剛剛被花豹掏過一次,已經(jīng)夠那大跑籃子難受的了,這下子,相同的部位又挨了狠狠一口。
直把那跑籃子疼的啊,接連慘叫,太遭罪了。
跑籃子扭頭要去撅二郎神,卻又被花豹逮著機會又是一口。
身體最脆弱部位接二連三遭受重創(chuàng),那跑籃子估計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也太特么損了,專往這要命的地方咬,誰受得了啊?
可偏偏呢,這樣的狗還不是一條,二郎神爺倆都是一個路子。
倆狗還配合的十分默契,躲開這個避不開那個。
那跑籃子此刻都有點兒懷疑豬生了,它咋就這么點兒背,遇上這倆活閻王呢?
且不提那跑籃子被四條大狗團團圍住,遭遇凄慘境地。
只說那邊的豬群,在跑籃子被圍之后,胖虎和二青從正面發(fā)動攻擊,小花、小灰、小黃三個試圖繞到后面去,收拾那幾只黃毛子。
沒想到,狗子們的企圖好像是被對面的野豬識破了,三頭母豬帶著隔年沉,變動了一下陣型,直接將小黃毛子圍在了中間。
十多只豬分做里外兩層,首尾呼應、團結(jié)一致,竟是像個鐵桶一般。
二青和胖虎愣是無處下口,小花、小灰它們的偷襲計劃也沒成。
這幾條狗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成年獵狗了,按說就像二青胖虎這樣的,直接單挑小黃毛子、隔年沉,碰面就能把豬撂倒。就算是遇上母豬,也絲毫不怵。
可面對這十多頭野豬結(jié)成陣,胖虎它們卻是半點兒能耐使不出來,根本就無處下口啊。
二青它們不肯輕易放棄,于是五條獵狗分散在周圍,不停變換位置迷惑對方,試圖找到豬陣的破綻。
就這樣,五條狗十多只豬,分成兩個陣營對峙著,誰也不肯退讓。
按常理,這種情況下,就得獵人趕過來,開槍將豬群沖開。
只要豬群一散,各奔東西,狗子們就可以確定目標抓豬了。
然而此時,盛希平等人才剛剛翻過山崗,從山坡往下跑。
這中間的溝塘子挺寬,等他們穿過溝塘子再上了山坡,還得一會兒呢。
就在豬群、狗群緊張對峙的時刻,一道矯健靈動的身影,卻突然冒了出來,朝著豬群中間就撲了過去。
伴隨著這一撲,還有嗷嗚一聲虎吼。
這聲虎吼稚嫩了些,那身影也不算太大,正是早先離開隊伍的花花。
乳虎嘯谷,百獸震惶。
差不多五個月的花花雖然還是幼獸,可百獸之王的威風卻絲毫不減。
隨著一聲虎吼,小花花躍上一只隔年沉的脊背,再縱身一躍,直撲中間的小黃毛子。
花花跟著盛希平他們捕獵的次數(shù)多了,捕獵技巧也是飛速上升。
這一次它沒傻乎乎的去咬小黃毛子脊背,而是一口就咬在了黃毛子脖頸上。
那小黃毛子吱兒的一聲慘叫,劇烈甩動著腦袋和身體,想要把花花甩開。
然而花花卻死死咬住怎么也不肯松開,任憑那黃毛子怎么甩,花花就像粘在黃毛子身上一樣。
剛剛那一聲虎吼,已經(jīng)嚇的群豬心發(fā)顫腿發(fā)軟了,再聽見小黃毛子的慘叫聲,這些豬啥都顧不上了,撒開腿四下奔逃。
豬群陣型一亂,二青和胖虎它們幾個可就有機會了。
二青跟小黃奔著領頭那只母豬過去,胖虎和小灰盯上了一只隔年沉,小花則是單挑一只小黃毛子。
剛才它們奈何不得豬群,都憋著火呢,這下可來了能耐,一個個神勇無比。
小花體型不小,跟二郎神差不多,上去就把小黃毛子摁在地上。
胖虎和小灰也是一樣,那頭隔年沉一百五六十斤,被倆狗一照面就摁地上沒起來。
也就那頭母豬體型大點兒,二百五六十斤,二青和小黃圍住了母豬周旋。
兩狗一豬在山坡上打磨磨兒,攪的周圍雪沫子飛起老高。沒多會兒,倆狗也把那母豬給定死窩兒了。
只有那頭大跑籃子難斗,二郎神、大青它們圍著跑籃子且戰(zhàn)且走,已經(jīng)翻過這個山崗,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時候,盛希平等人也趕到近前,一見這情形,盛希平和劉家兄弟直接把半自動上了刺刀,來到近前,一人解決一頭豬。
至于花花,誰都沒過去,由著花花跟那小黃毛子較勁。
這是花花成長的必經(jīng)之路,不管那只小黃毛子是死是活,哪怕是掙扎著跑了,對于花花來說都是難得的經(jīng)驗,不能人為干預。
將來花花是要在野外生存的,盛希平不可能養(yǎng)它一輩子,更不可能一直陪著它打獵,給它幫忙,所以花花必須學會自己捕獵。
“二哥、希安,你倆在這兒處理這些豬,我和大哥上前面看看去。”
解決了那頭母豬,盛希平回頭跟劉玉河還有盛希安說了聲兒,便扔下野豬,跟劉玉江二人沿著雪地上雜亂的足跡,翻山過崗,去找二郎神幾條狗,和那只跑籃子。
這個時候,四條狗一頭豬已經(jīng)殺紅眼了,二郎神幾個跟那跑籃子且戰(zhàn)且走,翻過一道崗,穿過溝塘子,又往前面山坡去。
此時那跑籃子的后腚,已經(jīng)被二郎神跟花豹掏的鮮血淋漓,蛋和槍就剩薄薄一層皮連著了。
跑籃子實在是受不住了,找到一棵倒木倚靠過去,直接坐在倒木前面,將后腚護住。
那跑籃子雙眼泛紅,不停的喘著粗氣,呼出的熱氣遇到低溫,瞬間化作白霧。
二郎神和黑將軍幾只狗子,也沒比那豬強到哪兒去。
這一場惡戰(zhàn)耗費了不少體力,狗子們也嘶哈的喘著粗氣,嘴邊兒上同樣飄著白霧。
眼見著野豬坐在倒木前不動,狗子們立刻上前圍住,二郎神一躍而上,朝著那豬就撲過去。
此時那跑籃子卻怎么也不肯離開倒木,只坐在那里甩動著腦袋,想要把二郎神抽飛。
二郎神身經(jīng)百戰(zhàn),它才不傻呢,一閃身避開了野豬嘴巴。
就在大跑籃子全神對付二郎神的工夫,大青和黑將軍雙雙撲了上來,一左一右就咬住了野豬的耳朵。
花豹一看,最順嘴的地方咬不著,這時候也不管那些了,沖過來就叮到了豬嘴上頭。
三條狗體型都不小,那跑籃子身受重傷,體力耗費很大,這時候也就是勉強支應。
主要是它現(xiàn)在后腚受傷,坐在那里使不上力,一時間竟無法甩開三條狗。
于是,三狗一豬,形成了詭異的平衡。
當然,這邊還有二郎神呢,躲開野豬那一抽之后,二郎神回過身來,朝著野豬左前肘下的位置,就來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