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一沒去問什么遺物，而是搖頭說：“恐怕很難，莫說三萬，兩萬我都拿不出來。”這樣說并非故意推脫，而是李正一知道自家的情況。目前積蓄全部投入到廢品收購站里，現(xiàn)在是二月中下旬，大部分資金都壓在收購回來的廢品上，剩余資金作為后續(xù)收購成本無法調(diào)用。就算能調(diào)用一點，肯定無法達到歐陽清的要求。

當然，還有一個主要原因，自己年齡過小，沒法替父母做出調(diào)用資金的權(quán)利。

歐陽清臉色黯然，他當然知道突然張口借款幾萬，確實過于唐突。將心比心，換做自己，面對一個陌生人的大額借款請求，恐怕也無法答應(yīng)。可是自己的傷勢危在旦夕，一時半會無處籌借，要不是身遭大難，又何至如此。

想了想，歐陽清突然咬牙說：“再加一個條件，只要保命，我就無條件為你服務(wù)十年，暫定三年后開始履行。但是有一點，遺物只能做抵押，事后不管有沒有按期限還你錢，都必須還我。”

李正一嚇了一跳，一時不明白歐陽清話里的意思，茫然問：“什么意思啊？”

歐陽清說：“受人點滴之恩，自當涌泉相報，你已救過我一次性命，大恩不敢言謝，如果借錢再救我一次性命，就真的無以為報，我身無長物，孑然一身，如果不嫌棄，我可以為你服務(wù)十年略作彌補。在此之前，我用玉佩，也就是我父母的遺物做抵押，暫緩三年時間，去辦一件必須辦的事情，然后回來履行承諾，你再把玉佩還給我。當然，你借給我的錢，我照樣一分不少會還給你。”

李正一聽得半晌無言，心中暗想，你一個大男人，我要你十年干嗎用？如果是個美女，還能拿來做老婆做小妾做情人，一個大男人拿來做什么？家仆？還是殘疾的？我草，這還是算了，你一個殘疾人，萬一答應(yīng)還要養(yǎng)你十年，弄不好養(yǎng)一輩子。

歐陽清仿佛能猜到李正一的心里活動，解釋說：“你放心吧，我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無能，要不是因為情況特殊，要不是因為兩番救命之恩，我還不至于為了這一點錢出賣自己十年的時光。實話跟你說，以后就算殘廢，我都有信心保證比大多數(shù)正常人厲害。”

李正一繼續(xù)懵逼。

歐陽清見他仍然無動于衷，又說：“這樣吧，你先看看玉佩，那是我父母的遺物，一直隨身攜帶。對了，你整理過我的衣物，放在哪？”

李正一木然地拉開床頭的抽屜，拎出一個塑料袋，松開放在歐陽清身上：“都在這，包括一塊手表、一塊玉佩、一副眼鏡、身份證、現(xiàn)金八百，另外還有幾張信紙，折皺浸血了，我沒看。”

歐陽清右手有傷，只能左手翻開袋子，摸到手表拿出一看，發(fā)現(xiàn)不走字，又放下。再摸出玉佩，手指婆娑著打量一會，才遞給李正一。李正一沒接，知道這時候一旦接了，就代表有興趣。可他確實是沒錢，沒法一口答應(yīng)對方，所以不敢接，因為男人可以無承諾，但絕對不能無信。

見李正一猶豫不定，歐陽清咧嘴苦笑說：“老弟，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會強人所難，會給你添上不少的麻煩，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并不是一個普通人，恐怕比我想象的還要能干。暫時不談別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先看一眼玉佩，然后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認為值得就幫我這個忙。認為不值得，你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會去怪責你。”

李正一嘆了口氣，如果放在前世重生前，這點錢算什么，分分鐘就能解決。可現(xiàn)在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特別是歐陽清堂堂一個大老爺們，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怎么會低聲下氣去求人，怎么會毫不猶豫地抵押出父母唯一的遺物，還要賠上十年的時光。

看得出來，歐陽清對父母遺留的玉佩非常有感情，甚至不惜出賣自己十年時間，也要加上一條玉佩必須歸還的條件。

李正一頗感無奈地笑了笑，接過玉佩仔細端詳著，他知道這是尊敬。如果他隨手接過瞧一眼放一邊，歐陽清心里肯定會失望難過。現(xiàn)在裝模作樣地鑒定，至少會給絕望中的他一線生的希望。

玉佩通體碧透潤滑，這是長年把玩的結(jié)果，質(zhì)感非常不錯。映著光線，可見油脂飽滿，梅花圖案栩栩如生。可惜李正一對這類玩意兒兩眼一抹黑，只能看個表面，鑒定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裝模作樣把玩許久，李正一把玉佩還給歐陽清：“實話跟你說吧，我家很窮，我說我是收破爛的，真沒騙你。以我家庭現(xiàn)有的條件，給你籌借兩三萬根本就不太可能。我仔細看過玉佩，好壞不敢論，但跟人家磨磨價格，賣個兩三萬應(yīng)該不差。我給你一個建議，實在缺錢，要么賣掉要么當?shù)簦铱梢詭湍懵?lián)系店家。”

歐陽清搖搖頭說：“賣掉有點舍不得，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唯一的遺物，脫不開這一份思戀。至于典當行，我也有所了解，他們典當物品期限不會很長，不會給你太長的贖回時間，我沒有把握能在規(guī)定期限內(nèi)辦成我要辦的事情。”

“我請你幫忙，用玉佩做抵押，其實是存了私心的，想著以后再贖回來，因為你這里的時間可控。萬一贖不回來，留給你，我也情愿，否則流落在茫茫人海，今生恐怕都沒法再見。當然，如果你實在挪不出，我也不能勉強，目前以我的條件，沒法做出切合實際的承諾，真沒辦法，就只能隨便賣一點，救命要緊。”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正一直接拒絕的話再沒法說出口，起身說：“這樣吧，我去問問醫(yī)生，你稍微等下。”

李正一找到外科主治醫(yī)生，仔細詢問歐陽清的病情。醫(yī)生告訴他，以目前歐陽清的狀況，不建議保守治療，右腳沒有保留的必要。堅持下去，一旦發(fā)生惡性感染，九成的幾率會危及生命。右腳截肢手術(shù)難度不大，沒有太大風險，至于手術(shù)費用，在不含后續(xù)護理醫(yī)藥等雜費的情況下，單次手術(shù)七八千就足夠了。

回到病房，李正一把醫(yī)生的話告訴歐陽清，末了說：“醫(yī)生說的是單次手術(shù)，如果手術(shù)不理想，需要再次多次手術(shù)的話，費用會隨之升高。我這邊沒法給你太高的保證，單次手術(shù)費用和一定的護理醫(yī)藥費用，我可以試著幫你籌借，但其他的，你就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歐陽清看得出來，李正一說的應(yīng)該是實情，并非故意推脫或有其他不良的心思。話說回來，真有什么壞心思，人家沒必要救人。

事不宜遲，李正一起身告辭，并告訴歐陽清，不管是否籌到資金，自己都會回來。

臨走時，歐陽清把梅花玉佩遞給李正一說：“帶回去，讓你爸媽看看。”

李正一沉默半晌說：“你就不怕我拿著玉佩一去不回？”

歐陽清笑笑說：“在老宅時，你有更好的機會。那時候沒做，我想不到現(xiàn)在還有什么必須這樣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