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儀珠沒了經濟來源,只能在寒暑期里便做家教兼職,家里也不再回去。
第二年的時候,又接到儀喬的電話,說媽媽盧容生病了,病得很嚴重,問儀珠能不能借點錢送媽媽去醫院,若是借不到錢,來看媽媽最后一眼也好。孟儀珠也有點懷疑是不是一家人聯手制作的陷阱,但又想著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還不如她親自去勸一勸大家。
買了火車票去了胡南省某縣一個偏僻的郊區,她受到了傳銷組織熱烈的歡迎,盧容生病的事情自然是編造的,她生氣的同時又冷靜下來,假意融入傳銷團隊,放松他們的警惕。私下里她苦口婆心勸說父母弟妹離開,卻遭到其余四人的一致攻訐。而且他們還自動自發地當上了團隊的監視者,嚴禁孟儀珠再離開。
無奈之下,她只得和傳銷組織虛與委蛇,并且信誓旦旦豪情萬丈地說要去發展下線,說她回去收拾東西,并從別人那里借錢(加入組織需交納三千塊錢),并且再帶人過來。
組織頭目因見她表現良好,家人也相信了她說的話,這才放她回去。孟儀珠一離開他們的眼線范圍,立刻打電話報了警。
警方因此成功搗毀了一個傳銷窩點,控制了組織頭目,將其他人員思想教育后遣送回家,孟儀喬知道了是孟儀珠搞的鬼,和她大吵了一通,姐妹反目,孟儀喬甚至還揚言說沒有這樣的姐姐,孟儀珠冷冷地回答說:“這話應該我來說,要不是因為有你們這樣拖后腿的兄弟姐妹。我會活得這么累嗎?又愚昧又無知,還要連累別人,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你既然這么說,最好將來永遠別說我是你的家人!”
“不說就不說。有什么了不起!”孟儀喬也動了怒,當即表明決裂關系?!鞍?、媽、儀飛,跟我走,你們就當沒養她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以后我來照顧你們!”
孟儀喬受傳銷組織洗腦厲害,所以對孟儀珠的行為深表怨恨,不過孟家父母卻在警方打擊組織后清醒過來,見兩姐妹吵架,便勸解起來。孟儀喬便哭罵父母偏心,在他們心里只有大姐和小弟,其他人都是多余的,以前賣了三妹,現在又嫌棄她云云。一氣之下。轉身跑了。
孟儀珠也被氣得不輕。也買了車票回學校去了。六神無主的孟家二老只得重新帶著孟儀飛回老家,老老實實種地養豬,再不貪心那樣的發財大夢。又鼓勵兒子好好念書,不要再胡思亂想什么的。
兩年后孟儀喬突然帶了個男人回家。問父母要戶口本,說要跟那個男人結婚。
男人三十二歲,孟儀喬才剛滿二十歲。
父母嫌棄男人年紀太大,又對對方不了解,不同意這門婚事,孟儀喬一意孤行,從家里搶了戶口本就跑,盧容為此氣得又病了一場。
在孟儀珠畢業后的第三年,她自己因為陷入一場婚外情而鬧得痛苦不堪,為逃避現實,她回了一趟老家。恰巧孟儀喬也回了老家,她哭哭啼啼控訴老公的種種惡行,諸如愛喝酒打牌不做家務不看孩子,她累得半死還要忍受丈夫的謾罵毆打,她受不了就從家里跑回來了。
孟儀珠雖然和她有過過節,但對于男人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她也非??床贿^去,于是她鼓勵孟儀喬和其丈夫離婚,讓她趁年輕好好掙點錢另外找好男人云云。
在孟儀珠的鼓勵下,孟儀喬和丈夫離了婚,并一起前往了繁華美麗的大都市s市,孟儀珠在家賦閑了幾個月,全是孟儀喬做按摩技師掙的錢救濟的,孟儀喬在經過這些事后性子也沉默了許多,對孟儀珠也沒那么尖銳了。
孟家父母是前不久才過來的,眼看著儀飛長大了要討媳婦了,家里卻連個像樣的房子也沒有,現在的女孩已經沒有愿意再嫁進山里的了,孟家至少要在鎮上擁有一套住房,儀飛才能有望娶到老婆,孟家二老為三個子發都著急發愁,被抱以期望的大女兒不但婚事沒有著落,連工作都不穩定;二女兒已經是離異身份,再要找個好人家也沒那么容易了;最小的那個整天吊兒郎當的沒個正經,老倆口本來只白了一半的頭發頓時白了大半。
父母來了s市,孟儀珠也只是偶爾通通電話,連面都很少見到,這還是今年里的第一次見面,她來自農村的事實已經無法掩飾,但她卻可以粉飾一下,對外宣稱自己家在老家是小地主,擁有幾百畝的承租地,雇傭許多幫工種地,在這個土地資源稀缺的年代,能擁有這樣的資源,也算是一種財富的象征。
然而,現在若是曝光了母親的真實身份,大家肯定更加要嘲笑奚落她了,即使不是如此,讓人知道自己的母親竟然做著這樣低三下四的工作,她真是要把臉丟到姥姥家了。
盧容接到孟儀珠暗示性的眼神,畢竟經歷了那么多人事,察顏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本來還在驚喜于這意外的相逢,但此時卻不得不收斂了笑臉,讓歡喜的神色默然下來。
“大家來先坐一下吧!”未來笑吟吟地招呼幾位嬌客坐下,被召喚而來的幾人很是受寵若驚地道了謝,在客廳沙發里坐了,未來又叫過盧容來,以極清冽爽朗的聲音說道:“盧阿姨,麻煩你哦,廚房里有早上剛從草莓基地新鮮采摘運輸過來的草莓,麻煩你幫大家清洗一下。哦,對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盧阿姨,她以前曾在我們家做過工的,做事非常細致,尤其洗草莓洗得特別干凈。她都是用軟毛牙刷把草莓一粒一粒地刷干凈的,保證沒有農藥殘留,大家可以放心的吃的!”
眾女都倒吸了口涼氣。
“難怪張總這么盛贊盧阿姨了,”美容部的蕭琳打蛇隨棍上,跟著附和了句,“盧阿姨你做事好認真?。∥覀兌家蚰銓W習!”
“哪里哪里!”盧容老臉一陣發紅,心里真是有苦說不出。明明是張未來指令她要這么做的,現在卻變成了她自己嚴格要求自己。
其實這個活吧,你要說它累,它其實又不累。就只是要一直站在水龍頭前,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洗刷著草莓,不能太過用力,一用力可能把草莓刷爛。初時不覺得什么,久而久之,腿也發酸,脖子也僵,連眼睛都看得花了,尤其她又上了年紀,有肩周炎椎間盤突出什么的,這些關節毛病最忌久站的。
“咦,那你還不快去?”未來見她還訕訕地站在原地,不由皺眉催促了一句。
盧容瞬間驚醒過來,唯唯諾諾地應了一句,忙忙地轉身去廚房了。
未來又讓其他幾個人先坐著,獨叫了美容部的蕭琳上樓,說勞駕對方給她做個面膜,后者自是欣然應允不提。
未來帶著蕭琳上了樓,大廳里只剩下一同來的三位嬌客,剛剛傭人端上茶來,未來在為大家介紹盧容時,孟儀珠假裝低頭喝茶,避免讓盧容看到自己時露出什么不該有的表情。此時那兩位同事正互相低聲交談著,似乎是在討論嘲笑盧容,孟儀珠有點煩躁,就站起身說道:“我去下衛生間?!?
假意問了傭人衛生間怎么走,悄悄地又拐了個彎,摸索著進了廚房。
小心地掩上了廚房的房門,孟儀珠疾步靠近正站在水槽前清洗草莓的盧容,反倒將專心致志洗草莓的盧容嚇了一跳。
“儀珠?。≌娴氖悄銌??你過得好不好?”盧容見孟儀珠進來,頗為歡喜,又獻寶似地端起放在一旁濾水籃里洗好的草莓,遞到她面前,“你來得正好,快來嘗嘗看,沒想到草莓這么好吃。上次我給張小姐洗草莓的時候,就偷偷嘗了一個,我還想著要是你們在多好,可以給你們都嘗一下?!?
孟儀珠臉色陰郁,伸手推開了籃子,極不耐煩地說道:“我又不是沒吃過!我問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是什么時候認識張未來的?”
“干嘛問這個?”盧容被她問得有點蒙,又有點心酸,這么久沒見了,她沒有對自己一點脈脈溫情,也不表示什么關心,反倒惡聲惡氣地問不相干的話?!霸瓉砟憔驮趶埿〗愎纠镒鍪掳。∥以具€想著……”
“停!別跟我羅嗦這么多!”孟儀珠轉頭看了一眼門口處,生怕被人撞進來看到似的,急匆匆地對盧容說道,“我也不問你了,你也別回答了好吧!我時間有限,只跟你說一件事,你千萬別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認識我的樣子!你就稱呼我‘孟小姐’就好,我也會和大家一樣稱呼你‘盧阿姨’的!你如果真的為了我好,一定記得假裝不認識我,知道嗎?那我走了!”
“儀珠??!”盧容見她這么著急又要走,頗有些戀戀不舍的樣子,卻被孟儀珠狠狠剜了一眼,盧容只得哆嗦著嘴唇輕喚了聲:“孟小姐!”
孟儀珠點點頭,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