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楊家,她是有所耳聞的。當年郭子爵有樁經濟糾紛的案子,就是楊家的金字招牌楊大狀解決的。雖然這樁官司當年鬧得滿城風雨,但郭子爵那會還是將她瞞得嚴嚴實實。
等糾紛案結束后,她倒是打聽到了桐城楊家的一些故事。當年出庭的是楊家的大公子楊大狀,他一般不會輕易接手這些案子,會出手幫忙全是看在已逝的郭父的交情上。
盡管楊家在律政界口碑優良,卻也不能掩蓋楊家人丁單薄的事實。楊老先生膝下一共育有兩子,都是行業里的精英,本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雙雙遇難于海嘯。
好在兄弟倆當時出游時并未捎上兩個愛子,進而楊家的骨血才得以保存。其中一位就是當年替郭子爵出庭的楊睿,另一個則是楊家的小公子楊聰。
與艾盈年紀相當志趣相投的,當然也只有這個小公子楊聰了。一個是軍政世家,一個是當紅律師家族,比起陳年往事的恩怨,艾程兩家聯盟聽起來確實不失為一樁不錯的姻緣。
“你還笑——”艾盈氣鼓鼓地將抱枕扔進了她的懷里。
如果她當真愿意兩家聯姻的話,就不會誓死也要同老頭子抗爭到底了。不管聯姻的對象是誰,她堅決不會同意將自己的婚姻捆綁在一些無意義的結盟上,家里的男人足夠強大也足夠有能力保護家里的女性。那些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家族精神,在她看來都是弱者的表現。
郭夏巧連連求饒:“說實話,楊聰雖然年紀不大,但目測再過個幾年,他定當會在自己的領域里闖出一片天地來,你如果跟他在一起——”
又是一個抱枕飛了過來:“郭夏巧,你到底是哪邊派來的?”
她死命往外放消息,程歡居然讓她過來勸她屈服?
“當然是b城派來的!”郭夏巧順手撈起抱枕,擠眉弄眼道。
許久不見,注意力很散就從不愉快的事情上分散過去。外頭夜色正濃,艾承朗站在門口輕叩了叩門:“肚子餓了吧?給你們帶了些宵夜過來?!?
艾盈晃著兩條大長腿,啃著蘋果笑得陰測測的:“你是怕餓著某人了吧?”
先前的時候,她發再大的脾氣,也不見有人這般殷勤,顯然這些宵夜的心思只是打著幌子進了她的房間。
“真是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他端著餐盤進來,目光掃過地板上的殘渣,彎腰準備收拾一番。
從前沒少被艾盈揶揄,但當著艾承朗的面郭夏巧多少還是有些尷尬:“你就別收拾了,待會我會收拾的?!?
艾盈點著下巴一臉的幸災樂禍:“活該你——誰讓你平時不好好表現,這會裝賢良沒人信你。趕緊回屋子歇著吧!”
他睨了一眼侄女,面無表情:“嘴巴這么不老實,莫非是想要早點敲定艾程兩家之事?”
不愧是親叔侄聽到這話后,艾盈果然乖了不少,面帶諂笑:“小叔,我錯了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里能撐船,肯定不會跟我一般見識的!您看,都這么晚了,我和夏巧都該歇息了。”
艾承朗還是頭一次這么狼狽地被親侄女趕出門,隨即又聽著‘哐當’一聲,是房門上栓的聲音。再望向窗臺,簾子也拉了起來,只能望見簾子上兩個人嬉笑打鬧的影子。
午夜時分,艾盈輾轉難眠,起身倒了杯水就站在窗前發呆。
白色的月光透過窗子灑落在地上,讓黑暗的房間明亮了不少。郭夏巧其實也沒睡著,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老先生雖然關了她的緊閉,但也沒跟楊家真的訂下婚事。老人家心慈,心思到底是向著自個兒的孫女的。做這些事情,無非也就是給家族一個交代而已,繼而也是為了試探程歡的真心。
程歡雖然不知道那些恩怨,但得知艾盈的消息后,立馬讓她出動,一來是為了查探事情的真偽,二來也是為了不要打草驚蛇。如今艾盈一直拘泥于那個表白,那么解鈴還須系鈴人,她在這兒著實也幫襯不上什么。
“睡不著?”她悄聲站在了艾盈的身旁。
郭夏巧突然的出聲嚇了她一跳,她拍著胸口道:“把你吵醒了?對不起啊——這幾天我一直都睡不好?!?
“依我看,你爺爺還是很疼愛你的,也絕對不會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他做這些,無非就是想要試探程歡在知道你們兩家的恩怨后,是否還會對你保持初心?!彼尖饬税肷?,她還是決定跟艾盈解釋。人都說戀愛中的情侶,智商都呈負值,艾盈向來是個聰慧的女孩,如今不過是鉆了個死角,沒想得通而已。
艾盈不置可否地搖搖頭:“夏巧,事情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簡單。艾家需要壯大,就注定有人要犧牲,爺爺疼我不假,但一旦牽扯到艾家的利益,沒人會這么輕易地放過我。”
冥思苦想了這么些天,她得到的結論依舊是艾家貫來的‘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精神,她是艾家最小的一個,爺爺對她亦是賦予了眾望,艾家不論男女都要活得比別人精神、漂亮!只有艾家的根基牢固了,后輩們才會受益,如今她撕裂了讓家族受益的紐帶,除了小叔、爺爺真正關心她,閣樓里的另外一些人怕是早就恨她入骨了,更別談替她爭取權益。
深夜的艾家大院,除了不遠處的幾聲狗吠,到處都是靜悄悄的。郭夏巧不是沒想過,但血脈親情是無論如何也割舍不掉的,再者依照艾家的權勢而言,壓根就不需要拉攏別人。艾盈剛才的那番剖白,并不是全無道理,她一時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不早了,咱們休息吧?!?
艾盈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微微頷首,雙眸堅定:“跟著你的本心,不管將來如何,不后悔就好?!?
她聞言一愣,徐徐地轉過頭來:“夏巧,還是你了解我。其實我還是想知道,橫亙在我跟程歡之間有段恩怨,他是否也會堅定地同我攜手到老?!?
艾盈向來是個能吃能睡的人,如今輾轉難眠,無非也就是困在一個情字上。假若她想跟程歡取得聯系,其實有的是辦法,但她沒有這樣做。
……
翌日清晨,郭夏巧就離開了艾家大院,出發前特地跟程歡發了條簡訊,然后愉快地關了手機。
等程歡這頭火急火燎地撥通電話時,竟是對方關機的信號,一時也顧不上那么多,他徑直闖入了書房。
正在看文件的程伯仁,立馬取下了眼鏡,食指與中指輕壓在太陽穴上:“不會先敲門?學的禮儀都去了哪兒?”
做事還是這么毛躁,這些年跟在郭家兄妹身后,他怎么覺得自己的兒子連人家的零星半點都不曾學到?
“這些年不與桐城艾家走動,是不是就是因為當年爺爺搶了人家的功勞?心里有愧,是不是!”
他是程伯仁唯一的兒子,也是程家唯一的血脈,自從祖父去世之后,這么些年,父親一直恪盡職守從未出過半點差錯。曾經他也向往當一名軍人,但父親卻堅決不讓,倒是熱衷于讓他跟著郭家兄妹來往,如今他從了商,程伯仁反而對他更加器重。或許當年的事情在祖父心中郁結難解,因此也深深地影響了父親——
程伯仁聞言勃然大怒,書桌被他差點拍裂:“混賬!你都說些什么話!”
假若換做平日他大發雷霆,程歡會嚇得不知所措,如今卻昂著頭繼續對抗:“惱羞成怒了是不是!”
這都是些陳年往事,此處離桐城甚遠,也不知道是誰將那些恩怨在他跟前嚼了舌根,讓他查出來非要拔了他的皮不可!不過眼下可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程伯仁指著兒子道:“程家……程家沒你這樣的子孫!你出去——”
“我不出去,今天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
程歡向來是個糯軟的性子,程伯仁一直希望他能夠行事剛毅果斷一些,卻不曾想竟然是在父子倆對峙局勢上,心里說不出酸楚還是高興。
兩人僵持了半晌,程伯仁虎著臉問道:“這是別人用心險惡,想要挑撥我們父子之間的關系,難道你看不出來么?”
他沒料到,幾十年不曾來往的艾家,居然給了他當頭一棒。
“是么?”
程歡挑眉,冷哼。
“你——”
他一把年紀了,算得上老來得子,如今竟然被兒子這樣逼視,程伯仁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是個成年人,有權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另外,我希望您對艾家不要持有別的想法……我還有件事得煩勞您親自去艾家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程歡想要做神馬,大家應該知道啦~(*^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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