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雨勢不大,天氣預報卻有了新的預警,她專注地望著屏幕上主持人的講解,在臺歷上又畫了一個紅色的圈。
今天是肖淑恬上班的第三天,公司給她安排的是市場開拓這一塊,一來是爲了歷練她的膽量與自信,二來也是爲了加速培養她。其實以她的資質,放在市場這裡算是大材小用了,她主攻的是管理,但郭夏巧這麼安排,自然有她的考量。
還沒迎來肖家最後一擊的時候,她暫時不敢將肖淑恬推向要職。肖淑恬的性子比較溫和,也容易輕信他人,在商場這就是大忌。
肖淑恬端著切好的西瓜端了過來,略失望地道:“這個星期都怕不能放晴了。”
儘管她一直假裝堅強,心底對肖家還是有份牽掛的。加之這幾日天氣時好時壞的,她的心情也起了些波瀾。
拿了片西瓜送進嘴裡,甜蜜的汁液瞬間蔓入口腔,郭夏巧含糊著問道:“上班還習慣麼?跟新同事相處怎麼樣”
想讓她的心從肖家退出來,不是這一時半會的事情。眼下也只能問些其他的事情,轉移她的關注點。
一提起這個,肖淑恬又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其實郭夏巧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之所以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相救,無外乎是因爲她同情她,就像同情當初的自己一樣。
這些自然是肖淑恬都不知道的,因此也不必費盡心思地揣度旁人的心思,她只知道這一路過來,若不是郭夏巧的幫忙,如今她置身何處都是個未知數。
半夜的時候,外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暴雨傾盆而至。
郭夏巧向來淺眠,自然是醒了的。想著陽臺上的衣服還沒收,她還是趿拉著拖鞋打開了房門。路過肖淑恬房間的時候,房內並沒有什麼動靜,想必是今晚她泡的安神茶起了些效果。
雨勢很大,衣物已經吹落了幾件掛在隱形防盜網上,好在掛的地方不高,她踮起腳尖還能夠得著。吹落在地的衣服也已經髒了,而她站在陽臺上,加之風雨飄搖,她渾身也溼了個透。
頗有些狼狽地拉好落地窗之後,一道閃電劃破黑夜,白晃晃的有些駭人。迅速地打開屋子裡的燈之後,亮堂堂的一片讓她心安不少。利落地衝了個澡之後,睡意全無的她坐在客廳裡抱著筆電上網。
再一次將所有的資料都重溫一遍後,心裡的底氣莫名地蹭蹭往上升。她其實是怕水的,這種懼怕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又似乎是一種一直纏繞著她的夢靨,沒辦法抵擋也沒辦法迴避。儘管她一直做著各種努力,終究還是欠缺了些信心。
清晨醒來的時候,肖淑恬的房門是開的,她身上多了條毯子。除了窗外的雨聲,屋裡聽不見其他的聲響,顯然她已經出門了。
透過窗戶往外看,雨勢雖大,但遠遠還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快速地洗漱完畢後,舉著傘就出門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是兒童福利院的義工,平常沒事就會去陪陪孩子們。
雨勢依舊很大,她蹙著眉頭在街邊攔車,好幾輛計程車聽見她報的地方都直搖頭,她報高價還被對方義正填膺地痛罵了一番。
司機師傅不願去的原因,她其實也明白,福利院臨近郊區,照這個雨勢下去,去容易回來就難走了。
就在她略感失落的時候,一輛黑色的捷達停在了她的跟前,那人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小姐,您要去xx福利院?”
他操的是一口純正的普通話,沒有一點本地口音。
她警惕地瞪了那人一眼,舉著傘擡腳就要往前走。
捷達司機卻有些固執,一邊緩緩地跟上一邊繼續:“現在雨勢這麼大,路況也不好,計程車司機是不會去的。就按您之前跟他們開的價給,我送您去,您看怎麼樣?”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這輛捷達,但沒料到這人竟然是位開黑車的師傅。如今正是全城禁嚴拒絕黑車的檔頭,居然有人鋌而走險。
見她似乎怔了一下,捷達男連忙將自己的身份證駕駛證行駛證都掏了出來,繼續道:“我真的不是壞人,只是最近沒了工作,家裡又有點急事……”
他目光焦慮,辯解的語氣也很急切,說話的時候已經將那幾個證件遞了過來。她略遲疑地接過他的證件,粗略地翻看了一下,擡眸道:“你是本地人?我是實習記者,接到一起交通事故案,委派的車子還沒過來,現在急需趕到現場。”
她說罷已經拿著證件上車,將雨傘收至腳下。車內很整潔開了些冷氣,音箱裡播放的是周杰倫的黑色毛衣。
捷達男顯然沒料到自己出師不利,竟然招了一尊瘟神,瞄了眼依舊握在她手上的證件,他認命地發動車子。
“到了目的地,車錢照付。放心!”
她攏了攏有些溼意的長髮。身份證上顯示,周通,男,二十二歲,住址就是本市。聽說她是記者,沒有直接問她要記者證反而服從。初步推測,這是個剛畢業不久,家庭經濟狀況尚可但在事業上受挫的男青年。
閒暇時刻,她喜歡研究這些問題,有利於她作出精確的判斷。
周通連連點頭,討好道:“您真是個好人,等我找到新工作了,一定不會再幹這些違法的事情了。”
“好好開車。”
她將他的證件放在了收納箱內。
證件提前返還,他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雨勢越來越大,車速也沒之前那般快了。他瞄了她一眼:“要不要加速?”
一路上他儘量不出聲,就是怕多說多錯,反而惹惱了這位記者。但眼看著雨越下越大,車子又不給力,他只能冒險地試探一下。如果她執意追求速度,他也只能捨命相陪了。
她擡手看了看時間:“不用了,這個速度正好。待會你在長島路停一下,我需要買樣東西。”
在b市周通就是張活地圖,長島路那裡是隱蔽的吃喝玩樂一條街,也就是所謂的紅燈區。剛纔見她一直拿著手機在翻閱著,估計是接到新任務了,他沒有當即戳破而是識趣地點頭,心底對此次出行隱隱生出了些期待。
周通的情緒明顯有了好轉,甚至輕哼起了周杰倫的快歌。
節奏感雖然不錯,但她嫌吵蹙起眉頭切換到電臺模式:“你以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看他的樣子,倒有些像經常泡夜店的。
“機械維修工。”
他摸了摸鼻子,識相地不再開唱。
她打量了一下他的胳膊,確實勻稱而結實。鮮少有年輕人願意做個技術工,她繼續八卦:“這個行業不錯,怎麼沒做了?”
“跟老闆處不來,我只想做名維修工,他偏偏要我做組長,我做不來管理,也不喜歡勾心鬥角。所以辭了。”
他說話的時候,眉毛微微上挑,似乎對老闆的決定依舊頗有微詞。
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這麼偏執的人,她笑道:“你還真有個性。”
那個老闆估計氣得肺出血了。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怎麼想我,純粹覺得我傻唄!還真別瞧不起我,在我們車間那我就是師傅,工資待遇跟組長沒差!把我往組長的位置上調,讓我管人還不如讓我管機械。”他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開車的神情很專注,嘴巴卻微微嘟起。
她不由失笑。
雨勢越來越猛,行車的速度也越來越緩慢。
其實今天她來也只是碰碰運氣的,長島路是個什麼地方,她從前不清楚,現在又豈會不知道。陳揚昨晚雖徹夜未歸,但也不一定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前世的記憶又太過模糊,究竟那個陳某是不是陳揚也不能確定。
“到了。”
雨刮器已經開到最大檔位了,外面差不多都看不清了,他暗自慶幸終於到了長島。
“你在這兒等等。”
她拿起傘就準備下車,車門剛開一半,雨水就打在了她的身上。
周通來不及勸她,她就已經整個人站在了雨裡,眼睛都有些睜不開,雨傘看起來也像是個擺設,她大半的身子已經淋了個溼透。
不過她還是眼尖地發現了停在對面的那輛奔馳車,奔馳遍地都是,但陳揚的車牌號碼卻在b市僅此一張。
周通挽著褲管淌水想要將這個瘋女人勸進車內,全然不顧自己被淋溼了:“外面的雨這麼大,你還是等小一點了再去買東西吧!你看……雨水都快沒過你的腳了。”
郭夏巧不聽勸阻,拉著他往公車站底下避雨,繼而給他科普:“我們先在這兒躲一會,看看雨勢怎麼樣。這樣的天氣和路況,實在不宜待在車內。”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路面上的積水已經沒過了半個底盤,這中間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那裡有輛車,不知道有沒有人!周通,你去後備箱拿工具,跟我來!”雨勢實在太大,她不敢耽擱。
她來到馬路對面的奔馳前時,積水已經將淹沒整個車輪,駕駛室內有人。
她死勁拍打車窗試圖喚醒裡面沉睡的男人,卻得不到半點的迴應,她轉頭朝正在淌水過來的周通大喊:“趕緊的,這兒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倫家這麼勤快,都木有撒花的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