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嘯的聲音很突兀,廳內人嚇得心頭一凜,心跳聲頓時一片凌亂,道道視線如閃電般“嗖”的就閃到她身上去了,一個個瞪著她,反倒無視了她說的話。
“還愣著干什么?銀針。”對于眾人的反應,河洛圖是極為的失望,忍不住大喝出聲。
驚得一眾人又激靈靈的打個冷顫,挨著素袍老者的黑袍醫師立即手忙腳亂的雙手奉上自己行醫用的銀針。
銀針別在一條皮革上,一排足有幾十根,根根有十公分長。
水嘯將河可琛的手臂放平,并擺成與他的身軀成六十度角,站起來,不客氣的將皮革拿過搭在自己左手臂彎上,挪著步子蹭到鳳留行身邊,仰著小腦袋,撲閃著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瞧著他。
鳳留行是誰?他吃過的鹽比水嘯吃過的米都還多,哪有不明白那眼神所表達的意思,不僅沒生氣,冰眸里反而溢出點點流光,伸出右手拂過皮革,五指修長的手指上便各附上一根銀針。
河家人的臉上頓時一陣風起云涌。
成功求得助手,水嘯快快的跑到河可琛手臂與身軀之間的地方蹲下,挽起自己的袖子,取出一根針,自己頭一偏,閉著眼,向自己的小手臂上扎去。
她最怕打針,曾經每每生病時,如果沒人陪著去醫院,她堅決的不會去,就是去也會當逃兵,這一回她是很勇敢,自己扎自己。
針還沒碰到皮膚,先有感應的水嘯,禁不住顫了顫,最后還是一咬牙,狠著心,抖著手往下扎。
鳳留行的眉峰微微一挑,薄唇輕據,眼里閃過一抹心疼。
在手臂上傳來似被螞蟻咬一口的疼痛后,水嘯轉過頭,拔掉針,拿起一片碎瓷片將滲出的鮮血接住,在積攢到有一大滴時,將盛血的瓷片放在距河可琛手臂約有二尺遠的地方。
回手,找出帕子將自己手臂上殘余的血跡擦凈,放下袖子,在腕口處將袖子挽扎成窄袖,又取過一片利瓷,仰起頭:“一會兒有東西飛出,幫我逮住它。”
如果真的是如她所料,那東西別人或許留不住,她相信只要是他出手,甭管速度有多快,也逃不過他的法眼。
鳳留行揚揚手,示意放心。
調整好氣息,水嘯低首,選好落瓷的位置,又試著比劃了一下,計算好速度與回手的角度,再吸口氣,手腕用力,瓷片在選定的地方一劃過,飛速回手。
就在烏血才外滲時,一點金光自傷口處飛出,如一抹流星劃過天空映出的一點亮芒,直射盛有水嘯血液的瓷片。
鳳留行眼芒一閃,手指輕輕的一彈,手指上吸附著的一支銀針無聲無息的射出,指襲金色一點。
銀光與金色在空中相遇,微一滯后,飛速下落,隨著一聲很輕很輕,甚至輕得可忽略的細響中,一根亮閃閃的銀針豎釘在地面上。
眾人一瞧,嘶的倒吸了一口氣,雙眼爆睜。
豎著的銀針下方,釘著一條金色的小爬蟲,有半個指甲長,身上長著二排密密的毛毛腳,銀針正刺在它的頸上。
這是一條蜈蚣,還是蜈蚣中的王——金線蜈蚣,堪稱爬蟲類劇毒之最。
金線蜈蚣可怕處是它會遁著傷口進入對方的身體中,吞吸鮮血,如果傷口正好是人或物的主脈,它會鉆進脈內,直接去吞噬心臟。
這種蟲子是使毒者最好的利器,如果將其丟入毒中喂養,讓其融合各種毒,那就是最好的殺手,往往能殺人于無形。
花心男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金線蜈蚣與花心男相似,它是“萬血之中過,滴血不沾身。”哪怕將它泡在血液中,它的身上也不會沾一點紅色。
沒見過也曾聽過,廳內人認出眼前之物竟是劇毒蜈蚣后,自然個個駭然失色;四位醫師更是頻頻抹汗。
河洛圖的眼眸變得極為幽深,皺皺眉后,微偏了頭,帶著幾分幽怨又有幾分漾慕的瞅著鳳留行。
鳳留行視而不見,淡然的揚眉,將銀針又一一還回,盡數別入水嘯搭在肩上的皮革上。
還好,只是活毒不是蠱。
長長的噓口氣,水嘯有些無力的跪坐下,放心的抹汗。
《重生訣》毒法篇中記載,毒分三種:一蠱毒,二活毒,三死毒。死毒即是無生命的毒物,活毒與蠱有相似之處,都是以活物施放,蠱以控制人為己用為最終目的,活毒只以毒死人為目標。
蠱如無下蠱人召喚,它不會自行離開目標;活毒之物如受鮮血吸引,則會棄舊奔向新血源。
當初見到有東西移動時,她有些懷疑是蠱毒,這會兒識別出毒源,她也終于放心了,如果是蠱,目前就是她也束手無策。
歇過一口氣,水嘯爬起來跳過河可琛的手臂,彎腰捏著銀針,將蟲子舉到眼前,那針只豎在地面上,并沒有沒入地內,也可鳳留行的力道捏得多準。
望著還亂動的金線蜈蚣,再凝視河可琛一眼,眼神有些復雜,此刻,她敢肯定,她的這位表哥早在蜈蚣鉆入手臂時應已有感覺,所以先一步封住手臂,將蜈蚣鎖在一個范圍內。
也因此,當蜈蚣的毒素擴散后,手臂腫脹,傷口閉合,蜈蚣無路可走,只將一截手臂中的鮮血噬盡,也潛伏在其中;如果她若不放血取樣本化驗,蜈蚣沒感應到血液的流速也不會動,她也不會發現。
金線蜈蚣唯一的缺點就是在無傷口的情況下,它不會自己制造突破口,就像它已經將河可琛一截手臂內的鮮血全部噬盡,也不會咬個缺口離開。
河家的人在驟驚后又直唰唰的望向水嘯,眼神各異。
所謂萬眾矚目也不過如此。水嘯微微的糾眉,被人注視也沒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果那些視線里還夾著另外的一些東西,那就另當別論。
將蜈蚣丟到地面上放著,幽幽的掃一眼目瞪口呆的河氏眾人,自個去一邊抱來一只裝廢茶水的空缽,放到河可琛的身邊,對著老爺子閃閃大眼:“爺爺,幫我扶起表哥。”
這種小事,是不好再求助鳳留行的,而且,若真請他幫忙,那也是大材小用,她也不好意思。
老爺子驚愕一下后,趕緊的繞過女兒,依著孫子的話,將外孫扶坐起。
將缽放好,水嘯執起河可琛的手,以瓷片抵按在他肩胛處,在眾人眼角狂跳中用力一劃,一劃到底的劃到他的中指指肚,拉出一條長長的血口子,再極速的轉至他手背一面,再添一條深深的血溝,隨即將他的手搭在缽上,任血狂流著注入其中。
鳳留行瞧瞧,自個搬過一張椅子,不急不忙的坐下,他還很好心的給河洛圖準備一張,準備力挺到底的架式。
二位大人物這么一坐,河家人暗中又被冷汗洗禮一回,再次將呼吸放到最低微一階,生怕一不小心惹來殺身之禍。
“準備最烈的酒,瓷碗,火盆,取屋頂飛檐頂尖上的瓦片備用,趕緊的抱只開叫的雄雞來,將最好的金創藥備好,再去尋新生竹子內壁上的白膜片。”丟下瓷片,水嘯抹不客氣的吩咐河家人。
雖然弄不明白有些東西的用處,河炯也不問,立即讓人去準備。
老爺子也跟其他人一樣,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直瞪瞪的瞅著孫子,等著看有何驚人舉動。
東西不齊前,水嘯也不急,自個去尋地方坐等,才站起,被一股吸力吸住,身子飛起,轉而落入體溫高得如烈火燃燒的懷抱中。
在一干人的眼神變幻中,水嘯郁悶的翻個白眼,很溫順的當抱枕,給人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