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基情曖昧史6
竹園在六年前建成后,樂雅就從藥王谷里搬出來,和兄長大人周博雅一起住到了竹園,每日拂曉,兄長大人習(xí)武完畢,就會送他前往藥王谷,然后,兄長大人才前往鬼谷書屋。
竹園建的時候不大,只有前堂和后院,后院左側(cè)的有給他專門準備的藥房,以及藥房隔壁的大書房。前堂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也是林秀哥哥張君銘哥哥他們沒事就會前來聚會的地方,前堂右側(cè)的小院落是他和兄長大人的仆從居住的地方。后院的小堂屋是他和兄長大人用膳起居的地方。
和平日里一樣,用膳的時候,哥哥看著他的碗,見他的碗快要見底了,就迅速的給他夾了一個饅頭。
他看著,愁眉苦臉起來,每次都是一碗粥再加一個饅頭……他吃不了那么多,但這是兄長大人對他的關(guān)心,他只能默默的用筷子戳了戳饅頭,慢慢的吃起來。
周博雅見周樂雅乖乖的吃著饅頭了,才轉(zhuǎn)過頭自己吃起來。樂雅的食量不管他怎么養(yǎng)就是養(yǎng)不大,雖然藥王前輩說這是體質(zhì)問題,樂雅身體無礙,但他還是想看見樂雅大口吃飯吃得胖胖的。
用完早膳,收拾好東西,周博雅牽著周樂雅的手就朝藥王谷走去。
“午后要好好睡,別忙著練針,前輩說你的金針扎穴已經(jīng)練得很好了。”周博雅仔細的叮囑著。
周樂雅抬頭,看著他身側(cè)的周博雅,神情認真:哥,我會注意的。
不過金針扎穴他還是要好好練練,師傅說他練得很好,可是很好不等同于熟練,他要練得非常熟練才行。
周博雅見周樂雅只是應(yīng)著“會注意的”,卻沒有直接應(yīng)下,不由心頭無奈,樂雅在學(xué)醫(yī)這事情上還真是固執(zhí),看來下午自己還得跑一趟,得仔細盯著才行。
竹園和藥王谷的距離不遠,當(dāng)初選擇這個地方的時候,就是為了讓樂雅來回方便,走到紫色霧霾的地方,周博雅低頭,抬手緊了緊周樂雅的披風(fēng),對著周樂雅溫柔笑道,“好了,等哥哥來接你,如果哥哥沒有來的話,劍石和西福會來接你。你乖乖的等,不要自己一個人離開。”
周樂雅乖乖點頭,從六年前滾下山坡后,他除了在藥王谷,兄長大人就不會讓他一個人獨處,不是兄長大人親自陪著他,就是西福北喜或劍石墨石,他知道,這是兄長大人怕他獨處會遇見六年前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沒有武技,又是失語,在外頭獨自一人若是遇了危險的話,很有可能會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所以,他沒有抗拒,也自覺的一出藥王谷就被火鼠滾滾帶在自己身邊。
見周樂雅乖乖點頭了,周博雅才笑著摸摸周樂雅的頭,松開一直緊緊牽著的手,看著周樂雅走進紫色的霧霾里直至看不見了,才慢慢的收起笑容,柔和的眼眸漸漸的深幽起來,他靜靜的看著紫色的霧霾,眼眸里繁雜的情緒難以看清。
許久,周博雅才轉(zhuǎn)身快步走向了書屋方向,而在周博雅轉(zhuǎn)身后,一黑色人影迅疾的出現(xiàn)在他身后,恭敬跪伏著,這人身著黑色緊身衣,面容平方,神情肅冷。
“平和縣的情況如何?”周博雅問道,聲音溫和。
“回主子的話,鹽腿子們已經(jīng)開始鬧事,齊聚在縣衙門前三天了鬧著要鹽餉,平和縣縣官大人已經(jīng)上折,奏折已經(jīng)被我們截下。”黑衣人說罷,雙手呈遞上一份奏折。
周博雅接過,翻開來看了看,嘴角略微彎了彎,不錯,隨后將奏折遞給黑衣人,“交給朱三,朱三會知道怎么做。公孫柳大人那邊,要小心保護,對方很有可能會孤注一擲。”
“是!”黑衣人恭敬應(yīng)下,磕頭一拜,就起身迅疾離開。
黑衣人一走,周博雅就朝鬼谷書屋走去。
周博雅一進書屋,就朝點將臺方向走去,一路上所遇之人都對他恭敬拱手,而在快要走到點將臺時,點將臺邊,李玄雨和方舒朝他匆匆走來,一年前,李致遠和林秀離開了,前往京都參加大考,并都順利的進入了朝廷,李致遠在地方為官,林秀在京都墨林園擔(dān)任書官一職。而張君銘也即將前往北甲神軍。現(xiàn)在還留在這里的,就只剩下李玄雨和方舒了。
“博雅……南和州的南和府的堤壩已經(jīng)決堤了!”李玄雨陰沉著臉,眉眼間還帶上了憂慮。
周博雅腳步一頓,看著李玄雨,點頭道,“我已知此事,玄雨,待我跟老師言明,后日,你就趕赴南和府,給致遠幫忙吧。”
李玄雨聽著,皺起眉頭,不解,既然要前去給致遠幫忙為何不今日出發(fā)?要知道李致遠新官上任南和府,如果此事不妥善處理,李致遠只怕就很難在仕途上走下去。
“博雅,我今日出發(fā)如何?”李玄雨問道。
周博雅搖頭,“不可,你且耐心,我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
李玄雨聽著,慢慢點頭,安排下去的話……也就是說南和府因為鹽幫和官府勾結(jié)橫行霸道,克扣建設(shè)堤壩的銀兩和河工糧餉,以至于堤壩潰堤的事情,博雅早就知曉了,并且有了妥善安排?那就好。
這時方舒也插嘴說道,“玄雨你別擔(dān)心,致遠非庸人,且有我們鬼谷書屋的桃源社在,致遠定會平安。”
李玄雨苦笑道,“我知道致遠一定會平安,只是,這次的事情……”也過于兇險了點吧,且里頭似乎有京都六世家的身影在,致遠那人的脾氣又是固執(zhí)耿直的,萬一弄不好的話,李家可又牽扯進去了,六年前因為李成玉和李青玉的事情,云鶴伯伯被老祖宗狠狠的責(zé)罰了一番,如果致遠再有什么事的話,只怕保舉致遠的李云鶴伯伯又要被牽累了。
“玄雨兄想太多了,須知有這么一句話——因禍得福。”周博雅語含深意的笑說著。
隨后,周博雅就和李玄雨和方舒拱手告辭,轉(zhuǎn)身登上了點將臺。
此時的早課已經(jīng)結(jié)束,點將臺的臺階上空空無一人,唯有點將臺的最高平臺上,鬼谷在擺弄著棋局。
在兩年前,周博雅連續(xù)四年得到點將臺的第一后,他就獲準不用參加早課,每日只須到點將臺上接受老師鬼谷的抽查提問即可。而從兩年前開始,老師鬼谷的抽查提問已經(jīng)開始變成了縱談天下事,漫無邊際的談?wù)摿恕?
登上點將臺,看著混亂的棋局,周博雅只是掃了一眼,就垂眼坐下,棋局混亂,但亂中藏著殺意,老師這是心情不好?動怒了?
“……南和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鬼谷平靜問著,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怒是喜。
“致遠動了鹽幫,鹽幫鬧事,南和州州郡劉世珩是劉家的直系,他和鹽幫有所勾結(jié),借口堤壩修建不利,潰堤的事情,企圖推出致遠來平息鹽幫的怒氣,南和府下的平和縣河工受過致遠的恩惠,他們知道了,就到府衙抗議,現(xiàn)在,致遠被扣在平和縣,南和府的府官已經(jīng)上了奏折,只要朝議通過,致遠就要秋后問斬。”周博雅慢慢的語氣平淡的說著。
鬼谷抬眼看向周博雅,眼前這越加俊美溫雅的青年是他的得意門生,教了他六年,他的脾性他自然最為清楚,如今說話的語氣這么淡然,也就是說事情已經(jīng)在他的掌控之中。也是,五年前,這博雅倡議建立的桃源社里,李致遠可是核心之一。
“你打算怎么做?”鬼谷緩和了臉色,那李致遠也是他頗為賞識的人,耿直卻不迂腐,最重要的,是他鬼谷書屋的走出來的弟子!
哼!他鬼谷書屋出來的人豈可讓外人欺辱了去!
“殺一儆百。”周博雅抬眼說著,漆黑的眼眸漠然冰冷。
鬼谷聽了,微微點頭,低頭敲了敲棋盤,“和為師手談一局吧。”
“是。”
藥王谷里,周樂雅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藥田看他的這幾年種的藥草,順便拔出在藥田里吃來吃去的火鼠滾滾。
因為哥哥不喜歡火鼠,他也只好讓滾滾待在藥王谷里,好在藥谷里別的沒有,有毒的沒毒的藥草一堆,對滾滾來說,這些藥草可是美味的零嘴。
周樂雅到藥田的時候,就見一人在那里哇哇直叫,一邊叫一邊揮著手,“松口松口松口……你這只死老鼠!!!”
周樂雅一看那人,不由頓住腳步,有些無可奈何,是張君銘哥哥,真是,怎么又和滾滾吵起來了?如果不是自己配置了滾滾的毒牙的解藥給他,照他們吵架的程度,只怕張君銘大哥早就被毒死了。
——就算不毒死,也要被咬死了吧。
周樂雅看著還在原地蹦蹦跳的張君銘,歪頭,疑惑,對了,張君銘大哥怎么過來了?藥谷除了大哥,書屋那邊的人是進不了的。
蹦蹦跳的張君銘側(cè)頭一見周樂雅站在藥田不遠處正疑惑的看著他,他忙訕訕一笑,而火鼠滾滾就猛地朝周樂雅奔去,然后,準確的撲進了周樂雅懷里。
周樂雅抱著火鼠朝張君銘走去,一邊彎著眼睛笑著。
張君銘看著周樂雅臉上那恬靜乖巧的笑容,就再次心里哀嚎,哎呀,為什么小樂雅不是他家弟弟??
“樂雅,我來和你辭行的。”張君銘看著周樂雅,傻笑了一下,就開口說著。
周樂雅一頓,恍然了一下,想起前幾天,哥哥似乎有跟他提過?不過那時候,哥哥似乎只是隨口一提,沒有細說,他也沒有多問。
周樂雅拉著張君銘的衣角,示意他走到藥田邊,隨手拿過地上的樹枝慢慢的寫著:君銘大哥,你要去哪里?
“去沈高義將軍的軍隊里。”張君銘說著,頓了頓,嘆了口氣,煩惱道,“說實話,我文不成高不就的,也不知道去那里能做什么。”
周樂雅看著張君銘,笑了笑,寫著:君銘大哥你能行的。
張君銘惴惴不安的看著周樂雅,“樂雅,你覺得我能行?”
周樂雅重重點頭,張君銘大哥的面相適合從軍不適合從政,如果從軍的話,三年內(nèi)必有建樹!
張君銘一聽周樂雅這么一說,樂了,摸著頭傻笑道,“哎,那我就去了。”
周樂雅看著張君銘的傻笑,也不由的笑了起來。張君銘大哥真有意思!
張君銘笑完,看著周樂雅,心里再次嘆氣,他很喜歡樂雅,就是跟弟弟一樣的喜歡,可周博雅也不知道是為什么,總是不讓他靠近樂雅,說來這六年來,他和樂雅單獨相處的次數(shù)用十根手指頭都數(shù)的過來!這次他要走了,好不容易求得舅舅讓藥王通融一次,讓他進谷里找樂雅當(dāng)面告辭,回去要是被周博雅知道了,肯定會被暗地里算賬!
他又不是壞人,真不知道周博雅防他做什么。
閑聊了一會兒,張君銘也不敢多呆,就起身告辭走了,走前,張君銘從懷里拿出一個玉葫蘆送給了周樂雅,“樂雅,這是我從山下買的小玩意,你收著玩玩。”
周樂雅點頭,接過,隨后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小藥包里拿出一個小瓶子,遞給了張君銘,這是他自己做的藥丸子,雖然功效不若師傅做的九轉(zhuǎn)還魂丹好,但藥效也不比外頭的那些藥丸子差。一些普通的毒能夠解,一些比較厲害的毒就能緩解毒性,對內(nèi)傷也有好處。
張君銘高興的接過,小心的摸摸周樂雅的頭,眉開眼笑的走了。
張君銘一走,周樂雅就將玉葫蘆隨手放進小藥包里,走向大書房,六年來,他在醫(yī)術(shù)方面學(xué)得七七八八的了,師傅說過,剩下的就是要自己動手給人診治,積累經(jīng)驗了。而李云鶴老師那里,流輕風(fēng)的琴棋書畫等技藝,還有——最重要的天算術(shù)也學(xué)了五分。
進了大書房,就見李云鶴老師皺眉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連綿山峰和蔚藍的天空。
周樂雅腳步一頓,老師這是有了煩心事?自從五年前開始跟著老師學(xué)習(xí)天算術(shù)后,周樂雅總算明白了,為什么老師寧可被李家人誤解責(zé)罰,也要維護他們周家,扶持李玄雨大哥和李致遠大哥。
——因為天算術(shù),老師知道,世家的大運總有衰竭一日,他雖然不明白也看不見李家的世家大運,但,見老師如此緊張和運作,也大概能夠猜想得到,未來的李家的運道一定不怎么好。
天算術(shù)和心術(shù)一樣神奇,但兩者極為不同,心術(shù)只能見一人,而天算術(shù)是上至國運,下至一個地方,只是不能算出個人。雖然兩者不同,但奇妙的是,同時學(xué)習(xí)這種神奇之術(shù)的周樂雅發(fā)現(xiàn),這兩者可以巧妙結(jié)合。
但可惜的是,不管是天算術(shù)和心術(shù),只能算他人,不能算自身,而他也看不到自己的未來,還有就是,天道缺一,不能圓融,他周樂雅這輩子是永遠都不可能開口說話了。
而老師,就是——終身無子。
周樂雅輕輕的敲了敲門,李云鶴回過神,轉(zhuǎn)身看向周樂雅,微笑點頭,“你那君銘大哥走了?”
周樂雅微微點頭。
李云鶴笑了笑,嘆道,“那小子啊……”嘆息完畢,看向周樂雅,無奈道,“樂雅,你可知,他去沈高義將軍的軍隊是誰安排的?”
周樂雅眨眼,低頭在桌上的木板寫起來:還能是誰,當(dāng)然是老師你啊。
李云鶴看著周樂雅舉高的木板上頭的字,搖頭,神情鄭重起來,“是你的哥哥周博雅。”
周樂雅一愣,隨即更加茫然,哥哥?那又如何?
“樂雅,你可曾聽聞你哥哥周博雅說起,他建立了一個桃源社?”李云鶴從窗邊離開,走到周樂雅跟前的椅子上坐下,凝眉問道。
周樂雅點頭,他聽過,哥哥有跟他說過,但是他聽得不是很懂,而且,他下意識里覺得這些事情他最好不要知道太多為好。
李云鶴看著周樂雅靈透干凈的眼,心里也知道,他的這個學(xué)生哪怕是知道了,也不會想那么多,樂雅的這種脾性是他的福氣,但也可能是一種禍事——如果,周博雅的野心膨脹起來的話……
想到此處,李云鶴坐不住了。
李云鶴將周樂雅拉到跟前,肅然說道,“樂雅,你聽著,你有醫(yī)術(shù),你身后有我和你的藥王師傅,但,依然不夠的,你要學(xué)會自保,對人,不管是誰,都切記要留一手,我們有這么一句話,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周樂雅聽著,輕輕點頭。他知道老師是在擔(dān)心哥哥博雅將來會對他不利,但是,老師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他有心術(shù),哥哥如果對他不是真心的話,他是能看出來,也能感覺出來。就像現(xiàn)在,他就看出老師是真的為他憂慮,為他擔(dān)心。
因此,他乖乖的應(yīng)著,真可惜,他不能告訴老師他懂心術(shù),心術(shù)是重生的秘密,如果說出,就會遭到天譴。
見周樂雅乖乖應(yīng)著了,李云鶴也沒有多說,心里想著,哪怕現(xiàn)在樂雅應(yīng)著了,以樂雅的脾氣他大概也不會照做,哎,罷了,他就在一旁看著吧。
于是,李云鶴轉(zhuǎn)開話題,“樂雅,你藥王師傅說,過幾天就要帶你下山,讓你給人治病,積累經(jīng)驗,到時候為師也跟你一起去。你今天就先回去準備一下。”
周樂雅聽著,就拱手做禮告辭。
目送周樂雅離去,李云鶴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碧藍的天空,連綿的山峰,還有悠然的白云,此景當(dāng)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如果——沒有在天空中隱隱翻騰的金色巨龍就好了,本該在京都的龍脈,突然間出現(xiàn)在了這里。
龍脈只有在帝王居處,此時龍脈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且潛入了桃花山里,看來,這天是要變了。
李云鶴長嘆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