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范源眼中掠過幾許殺意,片刻后才轉(zhuǎn)為平靜。
但姚宣卻敏銳地注意到,范源手上力道大增,衛(wèi)浩生的骨頭說不定都要被他箍斷了——當然,他是不會提醒對方的。
大約也正因如此,衛(wèi)浩生從瘋狂的抓刨中恢復了些許意識,眼皮動了動,撐開后朝姚宣這邊艱難地望了過來。
此刻他的眼睛竟是出奇的亮,姚宣不確定他有沒有看見自己,也不確定他究竟是想要看見誰,但他可以肯定衛(wèi)浩生聽到了那些針對他的議論。
他的眼神因而變得復雜,然后他發(fā)出極為微弱的聲音:“姚……我……對……不……”
淚水慢慢從他眼角流了出來,混雜在血跡中,儼然一副悔之晚矣的模樣。
但姚宣只是冷冷地看著。
從對方的嘴型他依稀能看出他似乎在對自己——道歉?
姚宣忍不住感到好笑:前世時,他曾聽人說起鱷魚食人時會流下眼淚,衛(wèi)浩生同鱷魚有什么不同?
最需要道歉的,其實也并非今生的姚宣,而是前世的姚宣,還有鳳山宗的那些人。難道衛(wèi)浩生以為他現(xiàn)在裝模作樣,自己還會信以為真,心生憐憫不成?
笑話!
對衛(wèi)浩生,姚宣的心情或許很復雜,卻決計沒有“憐憫”這種情緒!
下一刻,衛(wèi)浩生的腦袋一歪,徹底斷了氣。
失去了主人桎梏的妖寵們茫然地趴伏在地上。
那只猿形妖寵受傷最輕,它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著,忽然跑到了范源身前,又是作揖又是嘰嘰咕咕亂叫,像是打算投奔范源。
另外兩只妖寵眼看著似乎也想逃走。
只有那只虎形妖寵艱難地試圖起身,眼中分明閃現(xiàn)著對主人逝去的幾分哀戚和對其他人類的憤恨。
然而它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地,直至再也動彈不得。
青冠蛇咝咝地吐了吐信子,干脆利落地施放出技能,殺死了這只虎形妖寵。
姚宣感到更好笑了:他無從得知前世的衛(wèi)浩生最后會是什么結(jié)果,或許他一路風光下去,站在天元世界的最巔峰——但是今生,便連理應生死相系、彼此相依的妖寵,竟然都毫不猶豫地遺忘了他的死……
鳳山宗那邊,自然也沒有人生出多少哀切之情,畢竟他們大都才從那些只言片語中推斷出衛(wèi)浩生與諸多同門的失蹤、死亡有密切聯(lián)系。
更多的人反倒投以鄙夷的目光。
“他死得也太干脆了些,要我說,應該讓他生不如死!一想到孟師兄因他而死,我就覺得衛(wèi)浩生太該死了!”這是與孟成業(yè)交好的弟子。
“沒錯!我記得之前聶師兄還說好了要帶我們外出試煉,誰知一出宗門就杳無音訊,沒想到竟是遭了毒手!這個衛(wèi)浩生真該千刀萬剮才是!”這是與聶師兄交好的弟子。
總之,在諸多鳳山宗弟子眼中,衛(wèi)浩生的死可謂是大快人心!
不,應該說死了還不夠!
在他們看來,衛(wèi)浩生這種包藏禍心的人,就該用宗門最嚴苛的刑罰讓他慢慢死去!
姚宣耳中也隱隱聽到這些議論,這一回衛(wèi)浩生可謂是徹底的身敗名裂,與前世自己重生前那風光煊赫的蒼境之王比起來,真是云泥之別……
他都忍不住搖頭嘆息。
這樣的人生,究竟是圖的什么呢?
他想,他大概永遠也理解不了衛(wèi)浩生的想法。
不過,他也大可不必去理解衛(wèi)浩生是如何想的。
因為他的人生,本就與衛(wèi)浩生再無瓜葛!
這樣想著,姚宣下意識地抬眼朝另一邊望了過去,視線盡頭,木嵐靜和武元海正沖他揮手擠眼,林白羽則唇角含笑一派縱容——姚宣怔忡一下,飛快偏開眼。
不知怎么的,他感到耳根忽然微微有些發(fā)燙起來。
這時范源抬起手往下重重一壓:“不論衛(wèi)浩生做沒做對不起宗門的事,他現(xiàn)在還是鳳山宗的弟子!事情真相如何,還要待大比之后我親自向宗主闡明,再查個一清二楚!”
“若他真做了那些事情,宗主自會處理,衛(wèi)浩生也必然會從本宗除名!死去的同門們不會白死!”
“但若他并未做出那些事情,而是遭人陷害,我也必不會讓我宗弟子平白無故蒙受冤屈!所以現(xiàn)在大家對此不必過多議論,只拭目以待即可!”
鳳山宗隊伍內(nèi)嘈嘈語聲終于低了下去。
聽出他話中有話,姚宣并不在意。他相信方才自己的那句話總有人聽在耳中,從而生出種種聯(lián)想。
其實別人信不信他未下殺手并不重要,此時只需顯露一點可疑之處。畢竟鳳山宗內(nèi)不可能是鐵板一塊,勢必會有人將衛(wèi)浩生的死同范源聯(lián)系在一起。
他此時關注的是自己體內(nèi)——
就在衛(wèi)浩生徹底死去時,心念仿佛更加通達,魂海脈動與體魄之間隱隱生出彼此呼應之感,讓他不由自主地運轉(zhuǎn)起《天地歌》和《元氣訣》。
一次又一次,魂力與初始元氣在體內(nèi)不斷運行,帶來的好處讓姚宣心下震驚:他好象……又觸及到了修為晉升的那層壁壘?
甚至那層壁壘是如此微薄,似乎只需要稍微加一把力,就能一鼓作氣突破它!
而他記得如今距離自己突破至帥級中等御妖師,也不過才過去兩月有余!
姚宣略一思忖,也明白了幾分。
上回在七殺秘境里七殺煞的積累其實遠遠未曾徹底消化,再加上此番解決了金虎宗那二人同衛(wèi)浩生,讓他甩下了這些日子以來始終銘記于心的包袱。
只是雖說那層壁壘感應起來十分微薄,下一階段似乎已是觸手可及,但真正要突破,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
就在這時,來自范源的魂力壓迫,卻讓姚宣心頭微微一動。
這種感覺……似乎……
范源見姚宣一聲不吭,眼神益發(fā)冰冷:“所以姚師弟,你必須為殺了衛(wèi)浩生而付出代價!”
姚宣正要開口,手臂上猛的傳來一股力道將他往后拉去,緊接著他眼前就多了一個身影。
林白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既然都已說定生死勿論,不管是誰死了,都不該再計較誰是誰非,鳳山宗就這么輸不起?”
隨后木嵐靜和武元海也走了過來。
一個道:“說來也真好笑,某些人分明還沒等戰(zhàn)斗結(jié)束就迫不及待地插上一腳,這其中的心思很難說啊。”
一個道:“是滅口也好,是救人也罷,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不過倒打一耙這種事情,某些人堂而皇之做出來,別的我不知道,臉皮很厚我還是曉得的!”
聽到他們兩人一唱一和,不光是姚宣忍俊不禁,便是其他三宗弟子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范源冷冰冰地看了他們一眼,卻并未動怒:“姚師弟,只要衛(wèi)浩生現(xiàn)在還是我宗弟子,我就會出面!”
林白羽道:“那你得先問問我再說。”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凝神戒備。
姚宣上前一步,將師兄拉了回去,對范源道:“要戰(zhàn)便戰(zhàn),何必說這么多廢話!”接著扭頭對張口欲言的林白羽道,“師兄,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再說,不是有你在么?”
聽到他這么講,林白羽也便暫且放下心中擔憂,只道:“那你小心些。”
姚宣點點頭,就面向范源:“請。”
范源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叫他生出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但與此同時,來自對方的莫大壓力,也讓他完全可以借助著對方進行突破!
沒錯,姚宣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因此他并未在第一時間讓妖寵攔下來自對方的攻擊,而是直面這些攻擊!
“啊呀!危險!”
木嵐靜驟然發(fā)出這一聲驚呼時,林白羽才剛轉(zhuǎn)身退開。
聞言他立即轉(zhuǎn)了回去,就見來自范源妖寵那簡直像要將一切焚燒殆盡的火焰鋪天蓋地而來!
可是——林白羽皺起眉,姚宣卻一動不動,被那熊熊烈焰映襯著猶如大海里的一葉扁舟快要被大浪吞沒般!
他心里一緊,當即就想上前。
卻被武元海拉住了:“林師兄且慢,姚師弟沒事。”
林白羽也是關心則亂,聞言仔細一看,就瞧出了幾分端倪,只是他眉頭卻愈發(fā)緊鎖。
木嵐靜一聽,也松了口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咦?姚師弟看起來怎么像是……故意的?”
“不錯。”武元海點頭稱是,“范源的攻擊,姚師弟每每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才擋下來,按理來說他不會躲不開,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故意為之。”
“……師弟大約是想借此突破。”林白羽道,眼中漸漸漫起了越來越深重的寒意。
姚宣此刻卻忽的打了個寒顫。
他一心二用地看了看天,心里忍不住咕噥道:這個秘境里也會變天不成?怎么突然覺得背心里發(fā)涼?
隨著來自對方的攻擊一波緊似一波,姚宣的避讓也逐漸變得有些倉促而狼狽起來。
雖說壽紋吸血蝠在魂海里說了好幾次叫他停止,但姚宣仍未放棄這一嘗試。
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距離帥級高等御妖師之間的那一層隔膜越來越薄、越來越薄……
范源見他始終不曾正面迎戰(zhàn),心中大為光火,眸光漸深,暗暗吩咐了妖寵幾句。
下一刻,姚宣正要避讓,就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都被來自范源妖寵的數(shù)種攻擊堵住了退路!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存稿箱~~作者可憐的下鄉(xiāng)工作去了,今天倒數(shù)第五天,讓我們?yōu)樗c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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