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執(zhí)事只是提了悲山崖一句,也只說他們將要去的地方需要途徑悲山崖,并無其他。
而在經(jīng)過的時候,姚宣偷眼打量,也并未從悲山崖中看出什么端倪——不知道會讓衛(wèi)浩生失口說出又招來范源滅口的悲山崖,究竟有怎樣的蹊蹺。
他們所在的這一批雜役被牛執(zhí)事帶著,步行了一段距離后,進(jìn)入到一處山谷中。
這山谷倒像是與外界分出了兩個世界一般,外面仍是隆冬,寒氣逼人,里面卻猶如春日,溫暖宜人。只是不知這是因?yàn)樯焦壤锉旧淼沫h(huán)境所致,還是里面被鳳山宗施加了什么陣勢。
牛執(zhí)事說明他們每日都需要在此地開墾荒地和打理田地后,就離開了山谷。
這兩個要求對村民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在劃分了地塊以后,一眾雜役就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雖然情緒已然平息,但眾人也仍然記得那些死者恐怖的情狀,一個比一個積極,不過是因?yàn)楹ε屡缓盟麄円矔獯素\(yùn)。
而林白羽面對著一塊荒地,保持著沉默。
姚宣瞅了他幾眼,終于忍著笑湊過去拍了他一下:“束手無策啦?”
林白羽望住腳邊一堆農(nóng)具,挑了挑眉,“難道你會做這事?”
姚宣道:“我還真會做。”
也是前世的事情,他有一回曾逃入過一座小山村,在那里面被一位老伯救下,跟在老伯身邊耕種土地。雖說談不上如何精通,但一般的農(nóng)活和農(nóng)具,他還是知道的。
林白羽:“……”
林白羽目光緩緩下移,落到前面擺放的第一個農(nóng)具上:“這是用來做什么的?”
姚宣一本正經(jīng)道:“用來刨土的。”
林白羽將信將疑地端詳了好一會那跟獸爪一般的尾端,又看看姚宣,信以為真:“哦。”
然后林白羽當(dāng)真拿起那東西,大有前去刨土的架勢。
姚宣心里笑得直打跌,面上卻不動聲色,只眨了眨眼,滿懷期待地看著林白羽的動作。
林白羽渾然不知,煞有介事地將那個耙子一樣的東西在地上刨了刨。
這副情景被不遠(yuǎn)處的趙洪看到,瞠目結(jié)舌了一會,走過來道:“小兄弟啊,你怎么把這個往地上撞,不怕把它撞壞了啊?這玩意在鳳山宗是不值當(dāng)什么,可要是弄壞了,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找咱們的麻煩?”
林白羽聞言手上動作就是一頓,然后他緩慢至極地扭頭看向姚宣,眸光微微閃動。
姚宣眼神游移了一下,見趙洪沒走,就小聲道:“哥,我是開玩笑的啦,那不是用來刨土的東西,那是用來摟柴草的東西啦——你看這玩意一拽就斷了,怎么可能刨土。”
林白羽:“……”
林白羽頓了頓,等趙洪離開,才道:“多叫幾聲。”
姚宣愣了愣:“什么?”
林白羽道:“多叫我?guī)茁暩纾揖头胚^你。”
姚宣不知怎么地老臉一熱,眼神飄忽了一會,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等了約莫有十息,林白羽挑眉:“叫啊。”
姚宣:“……”
林白羽道:“莫非師弟想出爾反爾?”
姚宣道:“又沒說一定得現(xiàn)在叫。”
林白羽無可無不可道:“好,那就留著,以后我想聽的時候師弟就得叫給我聽。”
姚宣:“……”
有了姚宣的提點(diǎn),再加上他們刻意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兩人倒也沒有再露出什么破綻。中間休息的時候,周圍的雜役三兩成群地紛紛開始聊起閑話來。想到可能從他們的對話中尋到什么線索,姚宣二人便屏氣凝神,只管聽這些雜役話中的內(nèi)容。
其中大部分都是沒有什么用處的對話,不過也有一部分引起了姚宣二人的警覺。
“……有沒有人跟你們交代過,天黑了之后,千萬不要出門隨意走動。”
“還真沒有,有什么問題嗎?快說來聽聽!”
“嘿嘿,看來還是我們村里的消息靈通一些啊!反正自從我一到這里來,就有人告訴我了,天黑以后,要乖乖待在屋子里頭,不要到處亂跑。”
“可是……這是為什么呀?”
“你問這么清楚作甚,只管聽著就是。”
“哎喲,還用問嗎?自然是為了保住咱們的小命啊!”
“保住小命?難道天黑之后出門,會送命不成?”
“莫非……這鳳山宗里頭,到了晚上,會有妖魔鬼怪?”
“嘿,這可說不好,你們難道忘了嗎,當(dāng)時在村子里……”
“!!!”
“沒忘!”
“我也沒忘!想忘都忘不掉啊!”
“總之,我可是被好好地交代了一通,天黑以后切莫出門,你們要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聽我的。”
“哼,別聽這家伙危言聳聽,哪有這么嚇人,這可是在鳳山宗里頭。”
“還真是這么嚇人,不信……不信你去問問老張頭!他們可是在這里待了一些時日的!”
此話一出,雜役們的目光不約而同轉(zhuǎn)向了不遠(yuǎn)處的“老張頭”和他身邊的幾個人。
姚宣早就注意到,這幾個人模樣陌生,應(yīng)該是在他們來到鳳山宗之前就已經(jīng)成為雜役的人。
整個上午,他們都表現(xiàn)得十分孤僻,不管是做事還是吃飯,都很少交頭接耳,對話也僅限于他們這個小圈子內(nèi)部。
從臉色上看,這幾個人面孔上流露著幾分不自然的驚懼,就像是驚弓之鳥一般。
“喂!老張頭,你來給大伙說說,怎么一回事?”
聞言老張頭并不搭理他們,他身邊的幾人也表現(xiàn)得諱莫如深,紛紛轉(zhuǎn)開頭去。
“干嘛不說話啊!”
“就是,你們是先來的沒錯,可我們的人數(shù)更多!”
“快說快說!”
被追問得狠了,才有另一個被稱作“陳大”的人翻著白眼道:“問這么多作甚,你們不是已經(jīng)曉得了嗎!”
出言的那名雜役對他的態(tài)度頗為不滿,當(dāng)即就罵罵咧咧起來,卻對上陳大有些復(fù)雜的眼神。
那雜役感覺更不舒服了:“看什么看!”
陳大冷冷一笑:“我是看你已經(jīng)身在危險里面,卻一無所知,只顧著爭氣斗狠。”
那雜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陳大道:“沒什么意思。”
說完,陳大就回到了老張頭的小圈子里,幾個人相對而坐,不再與其他雜役多言。
姚宣和林白羽對視一眼,繼續(xù)凝神細(xì)聽。
這一次,他們將重點(diǎn)放在了老張頭等人身上。
又過了好久,等其余的雜役都散開了,這些人才交談起來。
“……你何必跟他們多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等他們吃虧了,就知道什么是忠言逆耳了。”
“唉,看到現(xiàn)在的他們,就覺得看到了那時候的我們一樣,若是能勸得動一個,也是一個。”
“陳大,看不出你還真心善!可是我們既然已經(jīng)身在這鳳山宗里面,不是你想心善就能心善的。”
“也不知那些失蹤的人究竟去了哪里,是否當(dāng)真如鳳山宗所說乃是失足跌入了山澗里。”
“這話只怕就你這糊涂腦子才會相信!就算真有人是失足落入山澗,那也絕不可能有這么多人。”
“不錯,想想看,跟我們一起進(jìn)入鳳山宗的,至少有數(shù)百人。但你們瞧瞧,現(xiàn)在還有幾個?恐怕不到五十人了吧。”
“鳳山宗明明應(yīng)該是保護(hù)我們的,唉,誰知……”
“哼,這些宗門,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怕鳳山宗背地里早已是黑了心腸。”
“失蹤?”姚宣琢磨了一下,“還是到了夜間的失蹤,難道在鳳山宗里面,也有了魔靈的影子?”
若果真如此,那么鳳山宗與魔靈勾結(jié)之深,就實(shí)在令人有些不寒而栗了。
壽紋吸血蝠在魂海里道:“難說,老夫在這里倒是沒察覺到什么痕跡。”
但不論如何,鳳山宗的瘋狂舉動,都讓姚宣想不通。難道這偌大一個宗門會不清楚,魔靈對于他們這一方天元世界,會造成多么大的傷害?
在鳳山宗內(nèi)的日子,過起來倒也很快。不知是什么緣故,他們這些雜役并沒有被嚴(yán)苛的對待,反而是好吃好喝好住,便是勞作的力度都很輕微。
只是姚宣二人也沒能找到任何線索,雖然各種詭異傳言頻生,但都沒有確鑿證據(jù)。
第三天的晚上,姚宣剛結(jié)束了一輪修煉,準(zhǔn)備喂養(yǎng)一下自己的妖寵們,就聽到從外面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了一聲慘叫。
他下意識地起身,與同樣被驚動的林白羽雙眼對了個正著。
“有情況。”
“去看看。”
然而當(dāng)兩個人出了房間,就發(fā)現(xiàn)那聲音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壽紋吸血蝠和赤瞳四尾獒幫忙,也找不到那聲慘叫是從何處傳來,倒好像那只是師兄弟二人的一個幻覺。
可是一個人產(chǎn)生幻覺倒也罷了,兩個人一齊產(chǎn)生幻覺,姚宣覺得不大可能。
他敢肯定,當(dāng)時的慘叫聲的確存在。
“現(xiàn)在怎么辦?”
此時正該月上中天,但說來奇怪,在鳳山宗的這個位置,竟似乎一點(diǎn)月亮也看不見,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若非兩人都是御妖師,且已達(dá)王級,目力比常人要好了太多,恐怕現(xiàn)在也是寸步難行。
姚宣覺得他們就像是被包裹在了一團(tuán)黑漆漆的墨汁里。
這種感覺讓他和林白羽都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先回去再說。”
等回到了住處,姚宣皺眉道:“毫無疑問,鳳山宗有問題,雜役不斷失蹤,而鳳山宗又不斷從山下的村莊里擄來雜役。這些雜役的失蹤很可能就跟剛才我們所遇到的一樣,毫無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離的手榴彈,撲倒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