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沁月的心里,那個走失掉的孩子在外面生長,不有受過世家的教育,不管是眼界還是心性都不可能好到那去,那樣的一個女兒是她的恥辱,證明著她曾經做錯了事情,一向自傲的伊沁月怎么可能承認是自己的錯,所以錯的都是別人,比如——面前這個明知道她身份卻膽敢頂撞她的沈無憂。
這個孩子一點也不懂事,一點也不知道為她著想,那個時候的她正值事業上升期,難得的假期還要被老爺子訓斥,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在老爺子面前抱怨的話,她何至于落到那個地步,被逼著帶這孩子回去過節,路上她還跟沈澤霖吵了起來,起因也是這個孩子,他們從車上吵到車下,沈澤霖甚至還沖她動了手,她扭頭棄車而去,沈澤霖也怒氣沖沖的開車就走,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下車的時候,這個孩子也跟著跑了下來,如果當時這個孩子出聲,如果當時這個孩子知道求救,他們怎么會犯那種丟掉孩子的低級錯誤。
所以全都是這個孩子的錯,而這個孩子的錯,讓她被娘家婆家譴責了十幾年,如果不是有沈翰,說不定她現在是個什么光景。
沈無憂雖是伊沁月親生,但是一直由保姆照料,不足周歲便被抱到了老爺子老宅那邊,伊沁月一年也不會見到她幾次,完全沒一點感情。
所以伊沁月打心里不喜歡這個孩子,還不喜歡的理所當然,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在她的印像里,這個孩子永遠都是模糊的,唯一記的起來的永遠是那張木納呆傻的小臉,一點也不討喜。
伊沁月這人,愛、深愛,恨、深恨,當她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掏心掏肺,但是當她厭惡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那個人去死。
沈無憂雖是她的女兒,但很不幸,卻偏偏是第二種情況。
被沈無憂頂撞的心里直抽的伊沁月直接舉起手來就沖著沈無憂的臉上揮了過去……
“啪!”
巴掌沒甩到沈無憂的臉上,伊沁月的手卻被沈無憂給打的歪向了一旁,雖然沈無憂并沒有用力,但那輕輕的一下就仿佛是打在臉上一樣,讓伊沁月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你,你居然敢還手……”
瞪著一雙大眼,伊沁月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可偏偏還不能大聲說話,怕真的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認出她來,她本以為這個便宜女兒會很好打發,并不想在這里耽擱多久,所以也就沒有要包廂,早知道,她不該嫌棄麻煩的!弄的她現在連呵斥面前這個沒大沒小的孩子都需要壓低聲音。
沈無憂卻懶的跟她再多費唇舌,只冷冷的看著她,沈無憂的眼睛很好看,黝黑明亮,不沾塵污,也正是這樣,伊沁月被這么一雙眼睛看著,心中忍不住虛的不得了,更升起一股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懼意,但是接著便是惱怒,不管怎么樣,也是她生的沈無憂沒有她便沒有沈無憂,所以她任什么拿這樣的目光看著她。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會讓人安排你出國,你回去準備一下吧,別想著鬧出什么動靜來,到時候倒霉的可就不只是你自己。”
不是自己還能有誰,沈無憂身邊也就一個寧婆婆而已,伊沁月居然不待見她到,拿寧婆婆逼她出國……什么世家小姐,什么溫文儒雅,什么四棲影后,不過都是層偽裝而已,真實的伊沁月自私的讓人意想不到。
這樣的一個人,沈無憂實在是想不明白,她怎么成的了偶像,要是人人都跟她學……呵呵。
沈無憂緩緩的伸出自己的手,輕輕的搭在椅背上,沖著伊沁月勾了勾唇角后,手上一個用力,就見好好的木椅一角在她的手里化做了一堆粉塵,“我說過了,我跟你沒關系,你也沒資格管我的事情,我不會出國,也不會受你的威脅,你如果執意如此,那么,我原話還給你,倒霉的可不只是你自己!”
沈無憂有各種方法讓伊沁月身敗名裂,身為藝人使的伊沁月各種不便,如果她所做的一些事情曝光出去,只怕分分秒秒被人拉下神壇,伊沁月敢使寧婆婆來威脅她,那么她自然也可以拿沈翰來威脅伊沁月,她不怕伊沁月不相信,因為她有足夠的武力來震懾伊沁月。
“你……”
伊沁月看著沈無憂輕輕松松的便將椅子的一角捏碎成粉,看向沈無憂的目光就像是看怪物一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也不知道是懼怕多一點,還是被威脅的憤怒多一點!
沈無憂毫不懼怕的與伊沁月對視,氣的伊沁月一口氣沒上來,眼前發黑,差點暈倒在地,心里更加認定了沈無憂就是她的克星,說起話來更加的沒有忌憚了,憤恨的低聲吼道,“……你居然敢威脅我,你居然敢威脅我……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該生你,你憑什么這么對我說話,你這條命都是我給的,你既然不想認沈家,為什么還要回來,你既然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說到底不過還不是為了圖沈家的錢,沈家的勢,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沈家的東西都是我家阿翰的,都是我的阿翰的,你是不會讓你得逞的,你這個怪物……”
沈無憂雖不指望伊沁月對自己有什么母女性份,但是也沒有想到她居然是這樣想自己的,當下臉色就沉了下來,伊沁月卻依然在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漸漸的就與她記憶中那個總是喜歡摔東西大吵大鬧的伊沁月合在了一起,這么許多年過去了,伊沁月的脾氣不但沒有一點收斂,甚至比以前更盛,沈無憂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當上四棲影后的,難道她對待別人也是這個樣子的嗎?
只能說,伊家與沈家已經將伊沁月寵壞了,使的她做起事情來只顧及自己的心情,站的越高,越是難以保持清醒,變的越發囂張跋扈。
這個失了風度的伊沁月,簡直就跟個瘋子一樣,沈無憂自認自己還是正常人,所以果然還是回宿舍才是正確的做法,她就不該理會伊沁月,只是伊沁月卻不放過她,見她要走,一臉無視自己的模樣,氣的全身發抖,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大有要跟她計較到底的架式。
沈無憂的手臂只是微微一顫,便成功的從伊沁月的手里脫身,但是伊沁月卻不依不饒的非要攀扯她不可,一時間兩人僵持不下,直到一只大手突然出現,將伊沁月推開,這才算是暫時結束了這一場鬧劇。
“——沈澤霖?你怎么會在這里。”
伊沁月想看是誰敢壞她的事,卻沒有想到抬頭會看到本應該在公司里忙碌的沈澤霖,當場就尖叫了起來。
沈無憂雖不像伊沁月那般失態,但同樣很吃驚,雖然知道早晚會見沈家人,但是卻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意外的情況下遇上親生父親。
唉……真是剪不斷理還亂,這下子是當真別想輕意了解這事了。
沈澤霖不敢去看沈無憂什么表情,他的目光牢牢的定在伊沁月的臉上,幾乎是從嘴里擠出來的話般,“為、什、么、我、不、能、在、這、里?”
“我……我……”剛剛還在沈無憂面前趾高氣昂的伊沁月瞬間氣短,面對著沈澤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心虛的不得了,眼睛掃向沈無憂,越發的不善。
沈澤霖卻見她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趕走沈無憂,氣的直接揮手道,“老楊,送夫人回去!”
隨著沈澤霖話落,伊沁月與沈無憂這才看到原來沈澤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后還跟著一位三十多歲的漢子。
這漢子一臉的忠厚老實,特別的聽沈澤霖的話,對于伊沁月一點也不懼怕的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夫人請!”
伊沁月知道這個人的厲害,明著是沈澤霖的司機,其實是保鏢,部隊里退出來的,刀口上舔過血的那種人,因為沈澤霖幫過他,他對沈澤霖的話是言聽計從,她要真反抗,搞不好這人會來硬的,到那個時候,只怕她里面面子全沒了。
所以伊沁月在不甘的掃了眼沈無憂后,頭發一甩一臉高傲的踩著高跟鞋走出了咖啡店。
伊沁月一走,現場就剩下沈澤霖與沈無憂了。
沈澤霖不會像伊沁月那般沒有成算,他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跟沈無憂說事,所以果斷的要了一個包廂,躲開了店里其他客人好奇的目光。
沈澤霖為自己要了一杯黑咖啡,沈無憂卻只要了一杯水。
本應該是父女的兩個人面對而坐卻不知道這話要從何說起。
沈澤霖對沈無憂是內疚的,很早以前就想過找到了這個女兒后要如何彌補她,如何才能將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可是真的讓他見到沈無憂后,他卻不知道要說什么了,總覺的任何的言語都很蒼白無力,由其是在伊沁月鬧了這么一場以后。
“對不起。”
不管怎么樣,沈澤霖并沒有逃避而是很有擔當的承認了錯誤,便讓沈無憂對他刮目相看。
上一輩子的沈澤霖是什么樣子的那?
同樣是內疚,但是卻從來沒有給她說過這三個字,在不知道她回沈家是抱著什么意思的時候,沈澤霖是防備的,父女兩人間相處的時候半天都不會有一句話,那種隔膜仿佛一輩子都無法解除。
在沈無憂的記憶中,永遠是沈澤霖板著臉,一絲不茍的模樣,與現在的他相比,完全就像是兩個人。
“沒關系,只是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沈無憂面對沈澤霖比面對伊沁月的時候要覺的放松的多,說起話來也不再那么針鋒相對,相對的平靜的多。
沈澤霖的眼睛卻忍不住一暗,正因為沈無憂全不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才會如嘴,常言道由愛生恨,不只適用于男女朋友,在對于血緣親人來說也同樣。
沈無憂面對他,無悲無喜,證明對自己沒有需求,他這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知道認沈無憂回沈家的事情只怕沒有那么容易。
“我的身份想來你也知道了,我是你父親,剛剛的那位夫人是你的母親,親生的,所以你……”
沈無憂揮手的斷了沈澤霖的話道,“我自小便與常人不同,過目不記。”
過目不忘,過目不忘……
隨著沈無憂的這一句話,沈澤霖的臉色漸漸蒼白了起來。
沈無憂的意思是說她自出生后,便能記事,并主記的很清楚,所以她在隱晦的告訴他,小時候的那些年家里發生的事情她全都知道,也許當時不理解是什么意,但是多年以后,當她長大也就自己琢磨過來了。
當時他與伊沁月吵架的時候,怎么讓對方疼,怎么吵,他們可沒少拿無憂說事,也不曾一次說過不該要她的話,所以沈無憂這么說了以后,沈澤霖才會無言以對。
可是過目不忘這種事情可能嗎?無憂是不是在騙自己?
雖然心里覺的不可能,但是沈澤霖還是追問了一句道,“你的意思是說你記得小時候的事情,那你告訴我,你周歲的時候抓到了什么?”
“是一本書,論語。”
當時為什么會抓到一本書那?沈無憂還記的清清楚楚因為她懶,而那本論語正好就放在她的面前,她順理成章的便抓到了手里,不過是不想大家一直催著她抓周影響她睡覺而已。
所以,現實就是這么的簡單,什么才女不才女的,也不過家中長輩對于沈無憂的期盼而已,沈無憂從來沒有想過。
沈澤霖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沈無憂居然真的記得,而且還把細節也說了一遍,要知道當初抓周只是在老宅里舉行了一下而已,除了自家人以外,沒有其他人,后來他們也不曾跟思韻說過,所以她理當不知道才對,當時的她正好是周歲的生日,一個周歲的孩子居然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記事了嗎?而且在多少年后的現在還能一絲細節不落的再講一遍?
總覺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以沈無憂的聰慧,如果家族里能好好的培養,那么……
沈澤霖不敢往下想,心中更加的內疚了,甚至不敢直視沈無憂,只喃喃道。
“是啊,論語,當時家里人都覺的你長大了肯定會是一位才女,所以爺爺對你的教育一直很嚴苛,我當時也曾想過望女成才,只是轉眼間,便什么都沒有了,沒想到,你居然都記的,那么無憂,當初你是……”
想到某種可能,沈澤霖突然錯愕的瞪在了眼睛看向沈無憂,沈無憂不閃不躲,點點頭就這樣承認了。
“是我自己走掉的,不過我在走掉之前在附近的橋洞里足足的等了你們一周的時間,直到餓的病的要死了才被婆婆撿回孤兒院,所以你也要像伊沁月一樣把錯誤推到我的頭上嗎?為什么你們就可以隨便的沖著我發脾氣,就不許我任性一次,我等了你們那么長時間,你們可曾想過我,可曾找過我……”
像是被一桶冰水潑在心頭一般,沈澤霖在沈無憂的注視下,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沒有想過事情的背后真相居然是這樣的,更不敢想像思韻當時躲在橋洞里等他們去找的時候會是怎么樣的一種心情,怪不得思韻不肯認他,怪不得這孩子現在會是這么一副表情,沈澤霖想起那些年做過的荒唐事,想起自己在女兒面前的形像,他臉色煞白,完全不知道要說什么好,“思韻……”
沈無憂聽到這個名字,瞬間就炸了,直接開門見山的道,“不要叫我思韻,我不是你的思韻,我是無憂,我是婆婆的無憂,所以沈先生,我是不會回去的,如果你真覺的對不起我,就請不要去打擾我平靜的生活!”
“……不……”行,沈澤霖不想答應,可是到嘴邊的話卻怎么也吐不出來,他想要接沈無憂回家,想要好好的補償無憂,他不想失去這個女兒,不管無憂是改名字也好,不肯原諒他也好,只要不跟他劃清界線,讓他用行動來贖罪,他便心滿意足,他想向無憂解釋,想把這些話說給她聽,可是還沒有說出口便被無憂給堵在了喉嚨里。
不能答應,決不能答應,沈澤霖清楚的意識到,不管他答應不答應都可能失去這個女兒,那么他為什么要答應,所以他搖了搖頭,知道一時半會做不通沈無憂的工作,便道,“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你不要在意你母親說的那些話,她只是魔怔了,她在為以前的那些事情生我的氣,并不是針對你,我保證她以后再不會這樣了,至于你說要與我們沈家劃清界線的事情,我就當沒聽到,有家族與沒家族是不一樣的,你年紀小還不懂這其間的厲害關系,回去多想想,我跟你爺爺等你回家。”
沈無憂沒有想到沈澤霖如此難說通,無奈只能皺眉再次將剛剛的話重申了一遍,可惜逃澤霖受過一回刺激后,便不會再被刺激到,沈無憂不會改變主意,他同樣也是,很固執的堅持讓沈無憂回去想清楚,別這么急著與沈家劃清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