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

“林姐！是你啊林姐！是你！”

大廳中靜了一瞬，下一秒，掌聲喝彩聲炸響。

直播鏡頭中另三位提名者，失望的表情被林鳳儀放大的畫面取代，她捂著嘴眼泛淚光難以置信，想要從座位上站起來，雙腿卻沒有力氣。

四面八方，呼喊著她姓名的聲音如同海浪般襲來，她在座位上跟成樂夏彤擁抱過后，才找回了力氣緩步上臺。接過獎座像頒獎嘉賓道謝，她站在麥克風前左手捂住胸口，右手舉著金馬獎座聲音哽咽。

她不斷道著謝，顯得有些語無倫次，臺下跟電視機前的觀眾，卻覺得她現在的反應很真實。這種真實的情感外露，比事先演練好的不知道要自然多少倍，自然比那些刻意為之的假象討人喜歡。

“謝謝！謝謝！”

“太意外了，我真的，真的，沒想到自己能獲得這個獎。”

深呼吸了幾次穩定了一下情緒，林鳳儀開始訴說自己的得獎感言。

“感謝組委會把這個獎頒發給我，感謝夏彤夏導演、成樂成先生、所有《隔間》的工作人員。還有我的粉絲們，謝謝你們，如你們所愿，我終于不再光拍電視劇了。有了這個獎，就算今后我拍的電影票房不好，我也可以大聲告訴所有人，我是金馬影后！票房不好不是我的演技問題，是其他原因，你們看，證據就在這里。”

說完，她將右手掌中的金馬獎座顛了顛，惹得臺下同行、普通觀眾一陣大笑。最后又彎腰鞠躬再次表達了自己的謝意，才在禮儀小姐的引領下離開了舞臺。

按照頒獎流程，最佳女演員獎之后頒發的就是最佳男演員獎，中間間隔了一段七八分鐘的歌舞表演。等林鳳儀在后臺接受完采訪，回到原來的座位坐好，頒發這個獎的嘉賓，第三十六屆金馬獎的影帝鄒恒，正慢悠悠的晃上舞臺，停在麥克風前站好。

老傳統是免不了的，他剛剛站住就拿自己的同行開涮，目標直指幾分鐘前最佳女演員獎的獲得者林鳳儀，從言語到動作都表達了一番，他對林鳳儀的敬仰之情。

“胡導演，剛才的獲獎感言您聽到了沒有？簡直說的太好了，不是我演技不行影響了票房，我有金馬獎肯定。”

他視線游移，鎖定在臺下的一人身上后，作勢抬了抬空無一物的右手表情自得道。

“我也有金馬獎肯定，我也有影帝頭銜。”

“對了對了，麻煩問一下，在座的各位導演，去年我獲獎后怎么就沒人找我拍新片了？我的要價真的不高啊，只有李嘯林的二分之一！”

哄堂大笑中，鄒恒不光打趣自己還拖上李嘯林，讓無辜的他第二次中槍。被他點名的胡導演也搖頭苦笑攤開雙手表情無奈，表示自己真不知道為什么他去年得了影帝頭銜后，今年卻沒有一部新戲拍。

當然，鄒恒就是打個趣兒，并不是真的找不到工作。他之所以這樣說，就是想給這個圈子里的新人提個醒。得獎固然很好，但不得獎天也不會塌下來。沒見每年都有新的影帝影后新人王誕生，但許多卻過不了多久就煙消云散。真正留下來的不是因為他們獲得過哪些頭銜，獲得過哪些獎項的肯定，而是因為他們足夠上進，足夠努力。

“好了，閑話不多說先聊到這里，請看大屏幕。”

抬手、轉身，鄒恒首先看向舞臺中央的幕布，其他人也將注意力，移到了提名者身上。

旁白聲響起，幕布上的畫面改變，金馬獎的動畫快速閃過，‘最佳男演員獎’這六個大字定格在正中央。

成樂坐在座位上目視前方，放在大腿上的手指順著手中的線條一路滑動。心中有些期待，但感覺卻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知道自己想要獲得這個獎有多難。

沒看夏彤都沒有任何表示嗎？

足以看出，她也認為他在這個獎項上沒有任何競爭力。反倒是坐在他左邊的林鳳儀，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表示祝福，但這份祝福估計也是安慰的性質比較多。

無所謂了，他今晚已經有所斬獲，最佳新演員獎就很好。最佳男演員獎太過遙遠，等他今后多拍幾部電影，再來爭取影帝這個頭銜吧，這次能入圍就已經很不錯了。

“第三十七屆金馬獎，最佳男演員獎入圍的有。”

“《槍聲》，駝永。”

砰！

槍聲再一次響起，緊接《槍聲》女主角的鏡頭，一身警服的男主角仰面倒在雨幕中。

鮮血蔓延，他的眼神放空，畫面朦朧。

蒙太奇閃回的畫面，一幕幕甜蜜苦澀的回憶涌現。如同逐漸泛黃褪色的老照片一樣，隨著他生命的流逝，讓觀看者感受到了一種悲涼。

他倒在雨地里，努力讓自己笑著，失去光芒的雙眼，停留在頭頂上方的那張臉上。

他愛的、恨的，如煙如霧籠罩著那個人，讓他從未看清她，直到最后一刻搭上了命，才恍然明白，曾經那些酸甜苦辣，都是點點滴滴奪取他生命的毒＿藥。

“《隔間》，成樂。”

“啊——————”

轟隆隆！

澎湃的海浪，如山一般向坐在護欄上的男人壓來。

成樂靜靜看著，有些陌生、有些感慨、第一次，看到了完成全部制作后的電影片段。

他親眼目睹自己在暴風驟雨中痛哭流涕仿若死去，看著自己雨水明明打在臉上身上，眼角的淚水卻一顆一顆，與臉上的雨水涇渭分明。

那種痛苦的力量是如此強烈震撼人心，與前一刻《槍聲》中駝永的表現可謂兩個極端。《槍聲》中駝永的傷痛就像中了慢性毒＿藥，而《隔間》中他的痛苦，沖擊力十足。

畫面中他的那張臉是如此年輕，但在現在看來，一種與年輕外表嚴重不符的沉重感，迎面襲來。他的撕心裂肺，他的悲鳴發泄，他的痛苦蛻變，一股有些扭曲極盡隱忍，卻確實存在的黑暗壓抑讓觀看者膽顫心驚，心里已經有了一種預感，知道之后無論畫面中的人做出什么，他們都會不顧原則的原諒。

“《長路漫漫》，王宏恩。”

介紹最佳男演員獎提名者的過程繼續，成樂卻發現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正襟危坐心里直呼莫名其妙，難不成直播鏡頭的照顧不夠，還要接受同行們的眼神洗禮？

左前方那個誰！老人家，您年紀已經一大把了，小心點兒你的脖子。還有你！那位大叔，你對我笑什么笑？我又不認識你，你那略帶猥瑣的諂媚模樣做給誰看？

另外，彤姐啊，你能不能不要湊熱鬧，現場直播呢，往我身上靠什么靠？哎哎哎，林姐你怎么也干這種事兒，挑這種時候欺負新人啊？還笑笑笑，笑什么笑！？夏彤！不用問，肯定是你把林姐給教壞的！

噗嗤。

不約而同，一左一右將成樂夾在中間的林鳳儀跟夏彤噴笑出聲。

成樂簡直無法理解，天知道那些人在看啥，這兩位在笑啥。他不過是演了部電影，入圍了次金馬獎最佳男演員獎，周圍人對他的反應，差別怎么就這么大？

他還記得，獲得最佳新演員獎前后，他該干嘛干嘛，注意他的人并不多。可現在什么情況，入圍了最佳男演員獎就這么厲害？不應該啊，之前那些現在看他的人，又不是不知道他入圍了這個獎。

“……想不通啊？別想不通，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了。”

見成樂百思不得其解，坐在他右側的夏彤，非常好心的開始給他講解。

“最佳新演員獎，挺重要，但并不算最重要。”

“要知道，這個圈子每天都有新人入行，不可能每個人都有機會參與這個獎。所以就算你獲得了這個獎，也只能證明你這個新人演技尚可運氣不錯，具體今后能走多遠，誰又能知道呢？”

壓低聲音，夏彤瞄了成樂一眼，視線挪回前方開始介紹第四位提名者的大屏幕上說道。

“最佳男演員獎就不同了，萬里挑一，一旦獲得，男演員就會背上影帝頭銜。之前那些人之所以不注意你，是因為你一介新人沒有任何代表作。突然之間注意你，是被你剛才影片中顛覆外表，超越年齡的演技驚到了。”

“那個看你的老頭，對，就是那個脖子險些扭斷的，身份可是臺灣首屈一指的大導演。至于你瞪得那個猥瑣中年大叔，來頭同樣不小，前兩年就獲得了柏林電影節的銀熊獎。怎么樣？”說到這兒，夏彤用胳膊肘捅了捅成樂，“聽到這些消息是不是挺興奮？所以我才說，你入圍這個獎既是勝利。之前你在電影圈籍籍無名，本屆金馬獎之后，怎么樣也會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了。”

淺顯易懂，直指核心，夏彤從導演的身份出發，直白直接的，揭開了成樂被人注目的原因。

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成樂雖然很想感謝夏彤一番，但現在的情況不允許。

隨著最佳男演員獎四位提名者的影片放完，舞臺上的鄒恒已經打開了信封。

雖然他本身沒有奢望過這個獎，但別忘記，作為提名者，現場至少有一臺攝像機的鏡頭是對準了他了的。

現在該怎么辦？

咳咳，當然是保持微笑就好。

他作為一個新人，此時心態估計是四位提名者中最放松的一位，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他還年輕今后還有許多機會。

“好了，通過剛才的影片，我們可以看到，今年影帝的爭奪戰有多激烈。”

說話的同時打開手上信封，麥克風前的鄒恒低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加大。視線找到了四位提名者依次掃過去，最終意外地停在了沒注意到這一幕，正低下頭傾聽身邊林鳳儀說話的成樂身上。

“第三十七屆金馬獎，最佳男演員獎的獲得者是——”

“《隔間》，成樂！”

啥？！！

依稀聽見自己名字的那個瞬間，正在跟林鳳儀說話的成樂，懵了、呆了、驚了，也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