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駿馬奔馳,林駿馳騁在寬闊大道上,再無顧忌,先不說這里已經脫離包圍圈了,光是擊殺兩名騎士就已經足以讓他暴露在敵軍的視野中,再隱蔽已經毫無意義。
剩余五十里,林駿沒作休息,長途奔馳,終于在夜幕時分望到了許昌城頭的火光,這讓他喜從中來。
高舉雙手在城下揮了揮,林駿大喊道:“前線急報,速開城門!”
城門上的守軍聞言,見只有他一個人,便打開城門,查看了林駿的手令。
“林榮大人現在在哪?”
林榮,跟楊軒一同撤離京師的大臣,九卿之一的大司農,在楊軒離開許昌后便接手了這里的軍政工作。
守門士兵不敢怠慢,連忙道:“正在城主府中歇息。”
聞言,林駿立刻驅馬向城主府而去,抵達府門前,他翻身下馬,長舒一口氣,整了整衣冠,三天兩夜不間斷趕路讓他變得風塵仆仆,唯有那一雙深棕色的眼眸,依舊燦燦。
夜深人靜,林駿緩步向前,敲響了城主府大門,響亮的聲音蕩開,沒一會里面便有火光傳來。
開門的人是洪義。
這位雄壯的漢子披著袍子,高舉提燈照明,眼神銳利的看著林駿,沉聲道:“何事?”
林駿認得這位黑槊龍騎軍的統領,他曾在城外校場見過這位將軍的英姿,一時間有些驚愕,忘了答話。
洪義見此,簡潔解釋道:“戰事緊張,由我負責林大人的安全。”
林駿恍然,連忙恭敬道:“驃騎將軍有密信傳達。”
“嗯?”洪義一怔,隨即神色一肅,轉身道:“跟我來。”
林駿忙跟進去,反身關門,隨著洪義向著里面走去。
洪義指了指側方亮著燈的客堂,道:“你先去那等著,我去叫林大人。”
“是。”
林駿行至客堂,略有疲憊的坐下,摸了摸內懷的密信,心中稍定,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水。
放置太久而已經冰涼的白水令林駿清醒了不少,沒多久,門外便傳來腳步。
洪義跟在一個長相寬正,胡須整潔的中年男人身后,那人的眼眸深邃,身著深藍長衫,一絲不茍。
此人,正是林榮。
林榮走入,深沉的目光投向林駿,讓后者不由得產生畏懼,感受到了小時在教書先生前的壓迫感。
“林大人。”林駿連忙起身作揖。
林榮單手下壓,露出微笑:“壯士不必多禮,我知許昌陽翟兩城的聯系已被斷絕,目前抵達許昌的斥候僅你一人而已。”
林駿心中一沉,為自己那些同僚們感到擔憂,但很快摒棄這種情緒,從內懷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雙手遞上。
“驃騎將軍令我通知大人不必再運糧于陽翟,另囑咐我務必將此信送至許昌。”
“嗯?”林榮略顯驚訝,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回事,隨即接過密信,側身避開兩人目光展開看了眼。
其上文字剛剛入目,林榮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恢復平靜,古井不波的仔細閱讀兩遍,將密信遞給洪義。
洪義好奇的看了林榮兩眼,也接過信紙看了起來,片刻后他猛的將信紙折起塞進內懷,和林榮對視一眼。
兩人什么也沒說,林駿頓時看出他們在顧忌什么,識相道:“兩位大人,小人日夜兼程,頗感疲乏,若是無事,小人先行告退。”
林榮笑了笑,遙指側間客房,道:“壯士且去,那間房還算干凈。
”
他明明語氣非常溫和,卻仍給林駿一種威嚴的感覺,林駿不敢抬頭,告辭離去。
兩人目視林駿的背影進入客房,這才收回目光,各自坐下,借著昏黃燭火交談起來。
“此事依你看……可行否?”
林榮率先發問,語氣中帶著猶豫。
洪義的神色先是彷徨,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變得堅決,起身作揖,揮斥方遒:
“憶昔日明公之恩,不因義為降將而折辱,還委以騎軍統領之重任,明公恩澤,百死難報。
此間危難之際,明公有需,身為臣子豈能因禍福避趨之?!”
一番話下來,洪義說的慷慨激昂,讓林榮這顆沉浮宦海多年的心都不禁熱血沸騰,振奮起身,贊道:“洪統領,真有大將之風。”
兩人心有靈犀,相視而笑。
次日,天蒙蒙亮林駿便聽到門房外一陣敲門聲,頓時警惕驚醒,環顧四周后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在野外了。
苦笑兩聲,揉了揉自己略顯雜亂的頭發,林駿起身開門,卻見門前兩道身影靜靜站立,前面的中年男人臉色嚴肅。
“林大人?”林駿有些疑惑的看向對方,問道:“有什么事嗎?”
前面的林榮略帶歉意的開口道:“不好意思,還不知道壯士你的名字。”
從未被這般人物夸獎過的林駿臉上有些發燙,連連擺手道:“豈敢稱壯士,大人過譽了……小人名叫林駿。”
“哦?你也姓林?”
林榮轉頭看向后面的洪義,略有失笑。
他轉而嚴肅起來,沉聲道:“林兄弟,我這有兩封信,分別需要送往襄陽和長沙。
許昌沒有我信得過的人,而你作為驃騎將軍的斥候,我們相信你。
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再次上路?”
洪義連忙在后面補充道:“當然了,你也可以拒絕,這一路夠辛苦了,可以好好歇歇,我們另尋他人。”
林榮點頭,嗯了一聲,目光平視林駿,等待回答。
林駿愣了一下,隨即有一股莫大的責任感充斥全身。
他想到了過路村莊的慘劇,想到了不知誰家女兒絕望的哀嚎,想到了拿著武器高喊反抗的漢子。
而他們,都成了北封軍的劍下亡魂。
如果那是他的家鄉呢?
如果那是他的女兒,是他的兒子呢?
林駿的思緒回歸,看到了已經遞到眼前的兩封信。
襄陽。
長沙。
“我愿意,大人。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