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黃府外,有一道浩大的軍陣,第一排是甲胄精良的步兵,第二排也是,但自第三排開始,士兵就開始不披甲。
而到了第五排,甚至出現了穿著粗布衣營養不良的普通百姓!
沒錯,在這黃府外所謂的襄陽援軍,大部分不過是一群平民罷了,他們借著最前方的郡兵掩護,躲藏在后面撐場面。
而要說這些平民從何而來……
自山東逃難而來的慶余混在人群中,身后的千余平民都是他組織的。
就在他決定起事的前夕,突然有一個人不請自來,那人氣質平和,身材平常,臉色紅潤。
正是上官徽。
事的,上官徽直到昨天晚上才真正看清了黃承想要做什么,而這時再去求援已是來不及。
糧食問題已經迫在眉睫,民變已是放好的干柴,一點小小的動蕩,就能在頃刻間將長沙付之一炬。
就在這幾乎是刻不容緩的時刻,一個想法在上官徽腦海中形成。
何不用用百姓的力量?
這些衣衫襤褸饑寒交迫的平民沒有什么實質的戰斗力,但他們人數眾多,黃府附近又多街巷,郡兵在前面一站,后面烏泱烏泱全是人,誰能看清到底有多少是披甲士兵?
更何況到時所有黃承的人都將在黃府內,外部的消息必然閉塞,只能借著敞開些的大門觀察,最多也就是爬到墻上,再加上上官徽一副胸有成竹的表現,騙過他們并不難。
在上官徽與慶余密談后,這位落難而來的游俠展現出了他驚人的威望,在什么通知都沒有的情況下,大手一揮便有千人跟隨,如此號召力令身為“盟友”的上官徽都為之忌憚。
此時所有百姓已經快耗盡了耐心,如果里面再沒有動靜,一哄而散的可能性很大,慶余略顯焦急的看向黃府大門,心里暗中盤算起強攻的勝率。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那桐紅的大門突然敞開,一道身材平常著官服的男子跨步而出,借著敞開大門向里望去,原本士氣高昂的黃家甲士們有很明顯的偃旗息鼓之態。
這令慶余激動起來。
成功了!
但他不敢令百姓們擅動,害怕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看著那剛剛跨出門檻的上官徽,一步一步的走至軍陣跟前。
這時他才注意到對方的手上提著一個布袋,布袋滲著血,圓滾滾的。
一個猜測在腦中浮現,慶余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
果不其然,上官徽高抬布袋,敞開袋口,高聲道:“首惡黃承已誅!黃家已降!”
頓時,按也按不住的歡呼猛的炸響,慶余也跟著興奮起來。
在他們的眼中,此刻聽到的不是什么黃家降了,而是一句“有糧食了!”。
忍饑挨餓的生活終于過去了。
不少人喜極而涕,相視而擁,仿佛在慶祝新生,他們多是帶著必死的決心來的,面對三百黃家精銳,如果真打起來了,他們這千余老弱病殘給對方塞牙縫都不夠。
上官徽也笑容滿面的看著歡呼的眾人,他這次的笑容比平常明顯要真誠的多,也輕松的多。
這段時間,天知道他壓力到底有多大。
長沙作為荊州第二大城,一旦出事,連鎖反應無比巨大,甚至可能影響到來年的西征國策。
糧食……糧食……糧食……!
這兩個字,算是真正的刻在了這位曾經不食人間煙火的二品大官心中。
黃家在一天內被接手,三百甲士卸甲歸田,甲胄上交國庫,又立黃承次子為家主,大兒子黃孑則遣送襄陽參軍,從大頭兵做起。
黃家大部分產業收歸官府,家產沒收三分之二,囤積起來的巨量糧食分批送往官倉,然后輸送到各個施粥點,能撐一個月。
而這個時間,足夠來自江東的糧食運過來,作為產糧大戶揚州,無病無災的他們擁有著驚人的糧食儲量。
可以說,長沙最黑暗的時間已經過去,接下來,便是紅日漸升的過程了。
這也令上官徽在長沙,乃至整個荊南的聲望達到了頂峰,諸多之前若即若離的郡縣紛紛選擇投效,名聲甚至快要傳到交州。
上官徽對此只有百姓們吃飽飯的欣慰,他心軟,見不得百姓受苦,為此能兩次孤身至“敵”營,挽救了數以十萬計的生命。
如此壯舉,讓上官徽在民間有了個善意又土里土氣的稱呼——安粟將軍。
事情傳到襄陽,一直很關注此事的楊軒在為長沙險些淪為死地而捏了一把汗的同時,也不禁感嘆起這個果決表態跟著自己離京的尚書令居然還有如此能耐。
這種能力在離京時的果斷中便能窺見一二了,上官徽從來都不是沒有主見的人,相反,他正是因為心中早有了預料,才會在王皓勸說了沒幾句后就答應下來。
“安粟將軍?”
楊軒頓覺有趣,呵呵笑了兩聲,在回復上官徽的書信中寫道:
“長沙沃土萬千里,卻因天災人禍而顆粒無收。
百姓流離,冬日漸近,吾昔日未能解決之隱患,卿皆一力擔之,實乃吾之幸運也。
聞卿得民間愛戴,還望卿勞心,總攬荊南事務,不枉百姓‘安粟將軍’之愛稱。
……
……
另,代吾詢問游俠慶余,襄陽有中壘校尉一職,彼愿擔任否?”
此信,一是再次提升了上官徽的權力,從獨斷長沙,晉升為了掌管整個荊南,可以說是將自己半數老本都交給了對方保管。
這是莫大的信任。
而提了慶余一嘴,則完全是因為對方展現出的號召力令人眼前一亮,中壘校尉一職,主掌城內秩序,類似于憲兵。
在楊軒看來,慶余就很適合這個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