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長樂大日子?邊個夠膽帶人來長樂的山頭?”廣場上聚集等待拜門的爛仔紛紛出聲。
陳東沒有急著進門,而是等第一輛大巴上露出左手高大的身影之後,才皺皺眉,朝著裡面走去。
左手帶了多少人來?
陳東壓下疑問,知道車上的是左手,就可以放下心,畢竟左手是跟霍東峻搵飯食的。
進了二聖宮廣場,飛鷹和一衆小弟在木鬼的指引下已經跪倒在供奉神臺前上香盟誓,陳東今天也要收人的,他只負責開山門這一項,也算是全了他和霍東峻在觀塘堂口並肩的情誼,剩下的儀式,當然還是要木鬼來主持。
陳東脫掉長衫悄悄走到霍東峻的身後,壓低聲音說道:“左手帶了十幾輛大巴來,最少四百人,不知他搞乜鬼。”
霍東峻怔了一下,兩道眉毛微微皺動,小聲迴應道:“冇事,左手年紀輕,心思沉,只是有些貪。”
陳東不明白霍東峻說左手年紀輕有些貪是乜鬼意思,可是霍東峻的話他很相信,好些時候觀塘堂口的兄弟都說陳東自己纔是紅棍,峻哥整日躲著不見人只出主意,更像是白紙扇,這並不是對霍東峻不滿,而是片面的稱讚霍東峻頭腦醒目。
所以霍東峻話左手有些貪,陳東很相信。
既然霍東峻說冇事,陳東自然也就聳聳肩,坐在了霍東峻的身側。
開山門收人對霍東峻而言是很乏味的,一次次重複問題,等下面小弟回答之後就接過遞上來的拜門紅封,飛鷹包了三千六百六十六的紅封給霍東峻,以他紅棍的身份,算是有些丟臉,可是在場的卻都冇人出聲,拜門紅封講究心誠,這筆錢一定是要自己拿出來的,所以飛鷹沒有動霍東峻給他的借兵費用,而是把自己之前那點口袋裡的錢全部掏出來,才湊夠這個數目。
第二批的左手帶了四百多人來,全部是他在北角各個中學的小弟,外面的爛仔對左手能帶出四百多名兄弟都表示讚歎,二聖宮裡的豹頭更是恨不得興奮拍手,長樂收人他才越興奮,只有黑星和霍東峻臉上的笑容很淡,眼睛不時交錯碰在一起。
左手沒有拜在霍東峻門下,而是拜在了草鞋陳豪的門下,這讓陳豪笑的嘴都合不攏,他本來以爲自己這個丟臉的草鞋身份,今日一定陪綁來的,卻沒想到第二批進來的左手居然跟了自己,雖然當初阿虎讓他跟自己,可是後來左手錶現出色,連陳豪都以爲將來有機會左手一定會拜峻哥,沒想到左手對自己遞上了紅封。
霍東峻在左手朝陳豪遞上拜門紅封時,臉色稍顯陰鬱,他不是怕自己小弟將來實力太強,而是左手的野心和能力,最主要是左手的頭腦,都不是陳豪一個草鞋能壓住的,甚至可能會被左手拉住做盾牌。
十七歲,懂得讓自己的地盤清一色是自己小弟,就已經不多見,哪怕四百人只是左手拉來露次臉,但是就已經足夠堵死長樂其他人過多插手旺角的心思,而拜陳豪當大佬,更是表明左手清楚他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只是這種做法也許能讓豹頭,陳豪這些人興奮,但是瞞不過黑星和自己的眼睛。
這種想法,在霍東峻看來,多少有些稚氣,左手想得太簡單了些,不過現在冇必要提醒他,只有有一天他碰頭,自己再出面,效果會更好。
除了飛鷹和左手,其他拜門入長樂的爛仔就零散得多,有一半是元朗仔,因爲這裡是元朗地頭,何況長樂最近紅,本地的爛仔本來就冇機會跟大字頭,現在當然抓住機會,拜入長樂門下,希望有機會到油尖旺見識一下。
不出霍東峻的意料,收人最多的就是陳東,而且除了爛仔,也有很多其他小字頭的大底過檔長樂,不過想學飛鷹平地一聲雷就冇可能,長樂雖然夕陽社團,但是平地一聲雷也不是這樣廉價,飛鷹能得到這個榮耀,是靠他打出來的,掛掉比利和史姑娘,這種戰績,值得黑星開口,但是其他只想過檔混好處的大底,就只能從四九仔慢慢熬。
讓霍東峻好奇的是,大底身份過檔長樂的幾人,都選擇拜在了自己門下,這讓霍東峻有些哭笑不得,這些人擺明是想靠過來跟自己搵水的,想揸住自己這支大水喉,和合圖的白紙扇馬靜篤,東英社的草鞋肥狗,敬義的草鞋大咀秋,潮聯義的白紙扇汽水添,一個個連大底身份都不再要,褪去背後洪英從四九仔做起也要跟自己。
對這種拜門的人,霍東峻當然不會真的指望他們能幫自己的堂口出力,無非即使看自己觀塘堂口的陳東離開另開堂口,手下大底無人可用,只有一個草鞋陳豪,連飛鷹都要去油麻地。
霍東峻寧可信大鼻林,肥膘,馬尾這班人都多過這些人,但是開山門講究來者不拒,如果不是對頭字頭的人,霍東峻找不到足夠的理由,想推掉都不得。
穿著足夠刺瞎服裝設計師狗眼的白西裝的吉祥和阿武,果然是陪綁的,從頭到尾,只收了大貓小貓三兩隻,刀仔豪都收了百多人入門。
從上午一直到下午兩點鐘,長樂的山門纔算結束,不說黑星,牛威一班上年紀的大佬,就連霍東峻自己都感覺到頭疼口乾,一直重複對話,霍東峻本來還想著金剛能過來跟自己,可是一直到儀式結束黑星切燒豬,金剛都未趕到。
黑星沒忘記幫霍東峻開口出聲,擡舉陳豪和耀輝,在切完燒豬之後,黑星就開口對一衆長樂門下講霍東峻因爲同鉢蘭街花姑聯手做生意,所以觀塘堂口這段時間負責鎮堂口的是頭馬喪豪,而中環的場子是觀塘堂口打下的,在夠格開堂口之前,先交給霍東峻的小弟耀輝打理。
這讓拜門跟了陳豪的一衆小弟興奮不已,而跟了霍東峻的那些爛仔臉色則有些難看,哪裡會想到,今天剛拜門,自己這位大佬就要把堂口交給頭馬打理,早知道有這個結果,不如拜在喪豪門下,更方便搵好處。
吃過燒肉,一旁的士巴拿走過來,把電話遞給霍東峻:“峻哥,電話,不知對方是邊個,不肯透露姓名。”
霍東峻擦擦手指接過來:“喂,邊個找我?”
一個沙啞怪異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響起:“峻哥,十萬塊賣給你個消息,要不要?”
霍東峻慢慢站起身,離開人羣,走遠了些才似笑非笑地說道:“我每天都接到這種電話,你話我信不信?說消息出來,值十萬塊,我自然會給你。”
“你是江湖大佬,我當然信你,錢就幫我轉賬,賬號我剛纔趁人多,留在了你賓利的車窗上。”對面的聲音笑了笑,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爽朗和開心,相反,只有一種無法名狀的陰鬱。
“你不講,我就掛掉。”霍東峻眼睛望向正殿廣場上的人羣,語氣故意輕蔑地說道。
“樑偉昌,釘了兩顆釘子進長樂,一個跟陳東,一個跟陳豪。”男聲這次直接說出了消息的內容:“這個消息,值不值十萬塊?”
“你打錯電話了,我不認識什麼長樂短樂,我是文化人,做雜誌的,再見。”霍東峻掛斷了電話,吐了口氣。
這個消息一定是真的,對方也不是爲了錢,霍東峻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陣,這才走回了黑星身側,黑星看到霍東峻表情有些奇怪,出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有人話,長樂被釘釘子。”這種事霍東峻完全沒必要瞞黑星。
黑星笑了起來,看看四周的人羣,對霍東峻說道:“你以爲剛剛被釘進釘子?早就有啦,哪個字頭沒有警隊的釘子?只要你不殺人,不親手販毒,臥底就算是爆你的底出來,你無非就是因爲從事黑社會活動進祠堂呆兩三年,不會傷筋動骨,這種事,不要放在心上,在香港,只要是出位的大佬,都會有釘子釘上身。”
黑星說完還拍拍霍東峻的肩膀:“剛纔我翻了海底,今天入長樂的人數一共是兩千三百多人,陳東名下就足足九百多人,陳豪算上左手那批人,收了七百百人,你又多了四百個小弟,剩下的就是吉祥,阿武,刀仔豪幾個,算是長樂這些年收人最多的一次。”
霍東峻點點頭,要知道,這裡可是元朗鄉下,這都能收兩千多人,已經很壯觀,雖然一半是元朗仔,但是能有一千多名爛仔搭做兩個小時的車一早趕過來拜門,也能證明長樂這段時間名頭確實已經夠響亮,至少今天之後,夕陽社團這個名頭可以去掉。
擁有兩個年輕的堂口大佬的社團,點會還是夕陽社團。
不過霍東峻懶得去想社團的問題,他更擔心那個電話,釘子是不是真的釘陳豪和陳東,又或者,這個電話是想借刀殺人,逼自己搞掂樑偉昌,甚至是用兩顆釘子亂掉自己的心神,混淆視線,真正的釘子就釘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不重要,黑星已經同人講自己要去同花姑做生意,社團的事,短期內與自己無關,釘子盯人,也要找到自己的證據才行,樑偉昌,張志偉,彭越?既然有釘子,越南佬就不能再跟著自己。
從明天開始,自己就可以一邊賣雜誌,一邊慢慢睇清楚釘子到底是邊個。
而此時的觀塘警署,反黑組樑偉昌摸著下巴坐在辦公室,望著面前的一份檔案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