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衛副領獻壽,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君逸之安排從安平安去智能大師處,請了智能大師同行,并帶上了兩顆剛制好的藥丸,便一同回了城。
楚王府的滄海樓里,丫鬟們捧著托盤銅盆進進出出,楚王爺和楚王妃坐在暖閣花窗下的酸枝木大椅上,焦急地等待著太醫的診治結果。
嬌葒秀麗的小臉上滿是擔憂,一直緊張地盯著內室的門簾,只是她身為滄海樓的一等丫鬟,必須在這伺候王爺和王妃。小丫鬟捧了托盤過來,嬌葒捧了茶盅奉給王爺和王妃。王妃接茶杯的時候,正巧門簾晃動了一下,嬌葒便欣喜地抬眸看去,一沒留神,手松得早了一點,杯中的水晃出了幾滴,滴在楚王妃的手背上。
茶水是溫的,倒不燙手,只是楚王妃也正心神焦慮著,脾氣自然就差了些,大怒道:“怎么辦事的,連杯茶都奉不好?”
嬌葒駭得慌忙跪下,連聲告饒。楚王妃聽得更是心煩,正要令她跪到院子里去,此時太醫出來了。
楚王爺皺著眉頭道:“都閉嘴!”說著看向太醫問道:“我兒的病情如何?平日里他雖是胸痛,卻也不曾象今日這般痛得暈過去的,可是另得了旁的急癥?”
太醫揖首道:“王爺莫心急,下官已經為世子針灸了一回,暫時控制住了病情,只是下官還要問詢關于世子的幾個問題,才好開方煎藥。請王爺將平日服侍世子的人召集過來,可好?”
楚王爺立即看向王妃,內宅的事他并不大清楚。楚王妃指著嬌葒道:“她和嬌荇就是貼身服侍世子的,還有一位品嬤嬤,月初之時告了假回鄉?!?
太醫便轉向嬌葒和嬌荇,輕聲詢問世子這頭暈、胸悶、胸痛的癥狀,是從哪日開始的,又問及了平日的飲食起居,嬌葒和嬌荇都認真回答了,只問到飲食之類有沒有特別之處之時,嬌葒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嬌荇卻直言道:“世子爺這病已經有好些年了,以往胸悶胸痛之時,多會飲些濃茶鎮痛,也有成效,前日世子爺覺得不大舒服之時,奴婢也曾沏了濃茶給世子爺,只是世子爺不愿喝,說是對身子不好。”
太醫感覺奇怪,不由得道:“濃茶的確是有鎮痛的功效,不過也因人而異,既然對世子爺有效,為何世子爺不愿再飲?”
嬌葒小聲道:“世子爺聽說,茶解藥性,便不愿飲了?!?
太醫哦了一聲,問道:“前日世子就服藥了么?哪里的方子,可否交給本官一閱?”
“沒有方子。”嬌荇看了看王爺和王妃,忍不住道:“前幾日二少爺和二少夫人來滄海樓玩了一回后,似乎二少夫人喜歡飲茶,世子爺讓奴婢將今年宮中賞的所有龍井和鐵觀音,都送到了夢海閣,而且還同奴婢們說,以后不要再沏茶了。奴婢想,多半是二少夫人這么說,她又是懂醫術的,世子爺便信了。”
楚王妃聽得心下大怒,斥道:“她不過是會幾個養生方子,叫什么懂醫術了?世子不愿飲茶鎮痛,你們就這么任由他連痛了兩天,以至于今日暈倒么?好大的膽子!”
嬌葒和嬌荇駭得忙又跪了下去,連聲道:“奴婢不敢。奴婢勸過世子爺幾次,世子爺不愿啊?!?
楚王妃怒道:“你們就不知道來稟報給我?就任他這么疼著?”
二嬌不??念^,“奴婢該死?!?
楚王爺瞧著這樣子不象,好象他們楚王府對下人如何苛刻似的,皺著眉頭問道:“這話你們是親耳聽到二少夫人說的?”
嬌荇白了一張小臉道:“不是,是奴婢猜的?!?
楚王爺便斥道:“無憑無據的話,以后不得亂傳。罷了,你們且起來,先去服侍世子。”
二嬌忙磕了個頭起身,進了內室。
楚王爺又對楚王妃道:“這是多大的事兒,也值得你生氣?”
楚王妃道:“琰之都痛得暈過去了,我難道還不能生氣么?”劉嬤嬤也忙補充道:“前年孟醫正來給世子爺請脈的時候,還說過既然飲茶有效,就多飲些呢?!?
楚王妃忙道:“正是,老二媳婦什么都不懂,就在那兒亂說,這不是壞事么?”
“她不過這么一說,也要琰之愿意相信?!背鯛敳幌朐俑拮蛹m纏這個問題,問太醫,“現在可以開方子了么?”
太醫忙道:“稟王爺,可以了?!?
楚王爺喚了一名太監過來,正要讓他引太醫去開方子,門口一陣腳步聲,只見一身錦藍薄衫,腰系玉帶,俊美無儔的君逸之急匆匆地搶步進來,一手還拖著一名豐神俊朗的和尚,俞筱晚跟在二人身后。
君逸之進得門來,草草向父王母妃行了禮,指著和尚道:“父王,孩兒將智能大師請來了。”
智能大師這幾年間,因廣施草藥、義務為貧苦百姓治病,而名聲遠播,京城的百姓們都稱他為活菩薩,還贊他醫術如神,死人也能救活。
所謂同行相忌,太醫院的太醫們,對這位“活菩薩”的好名聲是又嫉又妒,覺得智能他不過是因為給窮人看病,才搏得了這般響亮的名聲,平日里治的也不過是些頭疼腦熱之癥,哪里配稱活菩薩。因而一聽說這位就是智能大師,太醫立即側身立到一旁,對楚王爺道:“既然請來了有活菩薩之稱的智能大師,那就請活菩薩來開方子吧,下官就在一旁觀摩,也好長長見識。”
楚王爺沒聽出這是反話,摸著胡子點了點頭,把個太醫憋得老臉通紅,卻又發作不得。
楚王妃倒是極信佛的,忙欠身讓道:“還請大師為我兒診治一番,敝府必定會多捐香油給潭柘寺?!?
智能大師雙手合什,唱了聲佛號,便隨著君逸之往內室走,君逸之還回頭跟俞筱晚道:“晚兒你也進來,你會些醫術,為大師打打下手也好?!?
俞筱晚正要跟進,楚王妃喝道:“你站??!世子如今昏迷不醒,衣裳不整,你不知男女有別么?”
君逸之和俞筱晚都被噎了一下,真沒想到楚王妃這么分不清時間地點,楚王爺聽著這話也覺得不象樣,低聲斥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二媳婦是給智能大師打下手,逸之也在一旁,有什么妨礙?”
其實楚王妃倒也沒想到什么瓜田李下之事,只是要將俞筱晚留下,她要好好地審問她而已。聽了王爺的話,楚王妃倒是不高興了,“逸之是個沒點規矩的人,這滿京城的誰不知道?他是男子,倒也罷了,我可不希望別人說起媳婦來,也是沒規沒矩的。”
“哼!我怎么不知道滿京城的人都在說逸之沒規矩?媳婦你是想說我沒將你兒子教好么?”
楚太妃的聲音忽然傳了進來,楚王爺和楚王妃忙起身相迎。楚太妃扶著嬌梨的手,正緩緩邁過門檻,看到楚王妃就冷冷地哼了一聲,楚王妃頭雖然低著,神色間卻是十分倔強,似乎在說,就是您沒教好。
楚王爺不由得一陣頭痛,斜眼睨了太醫一下,太醫只恨不得將自己化身為一股輕煙,消失在這房中就好,楚王府里婆媳吵架的戲碼,他真沒打算看吶。好在做太醫的,平日里出入的就是這些達官顯貴之家,沒少遇到相似的情形,太醫十分鎮定地垂眸看地,仔細研究地磚的尺寸和花紋。
楚太妃在暖閣正墻下的羅漢床上坐定,抬手示意要行禮的君逸之和俞筱晚:“趕緊帶人進去,治病要緊?!?
小夫妻倆忙欠了欠身,帶著智能大師進了內室,又以大師喜歡安靜為由,將丫鬟婆子們都打發了出去。
智能大師又是推功又是針灸的,直忙到深夜,才滿頭大汗地道:“應當無妨了?!?
君逸之急道:“那我大哥怎么還不醒?我走之時,他還是清醒的?!?
智能道:“你放心,世子只是心神消耗過大,睡著了,明日一早就會醒來的?!?
俞筱晚伸手扶了脈,秀麗的眉頭蹙得緊緊的,看著智能問道:“怎么會忽然發作,連藥丸都壓制不住,大師心中可有成算?”
智能一面用干凈的柔棉帕子擦拭銀針,一面問道:“你有沒有發覺,他的血液氣味有所不同了?”
俞筱晚一怔,“我沒聞過他的血?!?
智能道:“我聞過。他的病,我幾年前就開始治了,之前的血液一直沒有什么變化,但今天我覺得不同以往了?!彼肓讼氲溃骸八坪跎倭艘稽c甜味,多了一絲腥味?!?
俞筱晚睜大了眼睛,“大師,你是說他的血里有甜味?”
“嗯?!敝悄芸聪蛴狍阃?,“你不是每隔五天來給他扶脈的么?上次扶脈的時候,還是正常的,這變化應當就是這幾日的事,君逸之,你要查問一下他身邊的人,這幾日的飲食、坐息是否有不同之處。”
君逸之點頭應下,智能便提筆開了一張調養的方子。因為君琰之的毒,大多數的大夫都診不出來,以為是不足之癥,所以這張藥方,太醫看后,也沒說什么怪話,只是對楚王爺道:“若要下官開方,也大致差不多?!本褪浅姓J了這張方子。
楚王爺便將藥方交給隨侍的太監,令他親自帶人去抓藥、熬藥,片刻不得離人。
差人送走了太醫,并安頓好智能大師后,楚王爺便對楚太妃道:“母妃,夜深了,請您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琰之若是醒來了,我立即讓人稟報給您。”
楚太妃嗯了一聲,看向楚王爺道:“明日太后生辰,都要早起,王爺若是覺得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我還有話要問問逸之和晚兒。”
楚王妃立即跟進,“我也有話要問晚兒。”
楚太妃斂容斥道:“你有什么話?那些男女有別的混帳話,就給我吞回肚子里去,還有臉當著兒子和外人的面說,哪有一點當母親當婆婆的樣子!”
楚王妃頓時漲紅了臉,不滿地提高了聲音,“母妃,媳婦哪里說錯了?媳婦只是提醒一下他們罷了,您讓他們進去,媳婦也沒再攔著啊?!?
楚太妃冷笑道:“這話怎么說的?莫非我這個當婆婆的說的話,你還能反駁了不成?”
楚王妃被噎得窒了一窒,決定不再糾纏著這件事,扭頭看向俞筱晚問道:“你說說看,是不是你告訴琰之,喝茶不好?”
俞筱晚柔順地道:“回母妃的話,的確是兒媳婦告訴大哥,喝茶解藥性,多飲傷身?!?
楚王妃怒道:“這茶琰之都喝了多少年了,能鎮痛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你一句話,害得琰之活活痛暈了過去!你說,你是不是成心想看他受苦?”
俞筱晚詫異地一抬眸,迅速與君逸之交換了一個眼神,君逸之忙解釋道:“母妃,大哥喝濃茶,的確是傷身的,晚兒這話并沒說錯,何來成心想看大哥受苦一說?況且茶湯鎮痛,不過是隔靴搔癢,哪比得上正經的止痛藥丸?怎么可能因為沒喝茶,就痛暈的?!?
楚太妃也蹙起了眉頭,楚王妃怒哼一聲道:“可是方才太醫已經問過了,最近你大哥的飲食起居除了這一點,沒什么與以往不同,怎么這次發作起來,就格外地痛苦?”
楚太妃冷冷地問,“茶葉呢?平日里琰之都是喝的什么茶,置放在哪里,由何人保管,何人取茶、何人沏茶?”
她雖沒盯著誰來問,自有人立即上前來稟報,楚王爺也立即安排隨侍的太監,跟著小丫鬟們去取茶葉過來。
不多時丫鬟們捧了六七個小罐過來,一一打開來,里面裝的都是極品的春茶,嬌葒稟道:“這些都是宮里賞的,世子爺平時最愛喝的,是碧螺春和巴山雀舌。”
這里有兩樣茶,還是楚太妃命人收羅了來,賞給長孫的,她仔細聞了聞,點了點頭,“是這樣,晚兒丫頭,你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
俞筱晚不由得尷尬地看了君逸之一眼,希望他能給解解圍。她于茶道,實在是七竅通了六竅,還有一竅不通,除了覺得龍井和鐵觀音的味道清香一點外,其他的茶在她嘗來,都是差不多的。而觀色的話,她就更不行了,除了加花的香片茶她能分辨之外,別的茶她根本認不出。
只是她平日里沖茶泡茶的手法嫻熟而優雅,君逸之哪里知道她是個半桶水,還滿懷期待地推了推她的背,“晚兒快去看看。”
俞筱晚只有硬著頭皮上,裝模作樣地各個罐子聞了一下,做思索狀道:“回老祖宗,這一下子,孫兒媳婦真是看不出來也聞不出來,不如讓媳婦各樣都包一點,拿回去仔細研究研究,再來稟報給太妃好么?”
楚王妃本就對太妃什么事都信任俞筱晚感到不快,聽了這話立時斥道:“不懂就不要裝懂!”
楚王妃難得罵對一回,俞筱晚恭敬地垂頭聽訓,楚太妃則煩躁地看了媳婦一眼,道:“晚兒這叫謹慎!”又吩咐嬌葒,“將茶葉每樣包上一包,給二少夫人送去。”
嬌葒應了一聲,使小丫鬟去取紙張過來,俞筱晚攔著道:“且慢,讓媳婦自己來吧?!?
說罷回頭吩咐初云取了幾只荷包,各裝了一小攝。
楚太妃便道:“好了,咱們都回去歇息吧,明日要入宮給太后賀壽,可不能沒精神。嬌葒、嬌荇你們兩個今晚辛苦一點,有事隨時差人來報。”二嬌忙恭聲應了,跪下送太妃、王爺王妃等人離去。
回到夢海閣,俞筱晚立即喚來江楓,“上回你跟我說,你們中是誰最擅茶道?”
江楓忙回話道:“回郡王妃,是江七,不過她武藝差了些,俞總管沒讓她入府來服侍?!?
“好到什么地步?”
江楓道:“聽她說,她家原本是茶商,自小就識得各種茶葉。只是后來破產了,父母又得了時疫過身,她才流落街頭的?!?
原來是有家底的,文伯不讓她進府,或許是怕她不服管教。俞筱晚想了想,吩咐趙媽媽,“媽媽明日一早去鋪子里,將江七帶回來,讓她分辨一下這幾樣茶葉,有沒有問題……對了,還有世子贈與我的那兩味茶。”
趙媽媽忙接過荷包,應下。
一夜無話。
次日天還未亮,君逸之和俞筱晚就起身去了滄海樓。君琰之果然醒了,臉色雖然不大好,但是精神還不錯。
俞筱晚問道:“大哥,你這次發作,是幾日前開始有征兆的?”
君逸之微笑道:“其實,你上回來扶脈的時候,就有些感覺不妥,我略用內力就壓下去了,以為沒什么,忘了告訴弟妹,若是早些說明,或許也不會有事,倒是我的不是了?!?
君逸之嗔怪道:“大哥你也真是,有什么不妥當然要立即告訴我們……”
嬌荇心疼地在一旁道:“二少爺、二少夫人,您們該換裝入宮了?!本淝迩宓乜戳藡绍粢谎?,看得嬌荇不由得一縮,俞筱晚沒說話,君逸之卻冷笑道:“爺要做什么,還需要你來安排么?”
嬌荇漲紅了臉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世子爺剛剛才醒,還要休息?!?
君逸之哼了一聲:“大哥要休息,自己不會說么,要你來趕爺走?”
嬌葒忙福了福道:“請二少爺息怒,嬌荇也是怕您們誤了時辰。奴婢們哪里敢安排主子,敢趕主子離去的呢,真是折煞奴婢們了?!?
君逸之輕笑道:“瞧嬌葒丫頭多會說話,得,瞧在你的面子上,爺也不跟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了。”摟了晚兒的腰道:“我們回去更衣吧?!?
俞筱晚乖順地點了點頭。兩人向君琰之道了別,嬌葒和嬌荇忙躬身引路,送他們出門。
俞筱晚狀似隨意地問道:“昨日是誰告訴王妃,我讓大哥別喝茶的?”
嬌荇的小臉又漲紅了,還有些發青,咬了咬唇,剛想答話,嬌葒就搶著回道:“是太醫問奴婢們,世子爺近日的飲食,奴婢們只說世子爺似乎是自您二位來后,就不愿喝茶了,并未說是您不讓世子您喝茶的?!?
俞筱晚拖長了聲音,“哦”了一聲,明眸流轉,在二嬌的臉上轉了一圈。嬌荇明顯松了一口氣,嬌葒仍是垂著眼眸,恭敬溫順。
回到夢海閣換了入宮的正服,兩人一同坐上寬大的馬車。君逸之便問道:“晚兒,你懷疑誰?”
俞筱晚笑著睇了他一眼,“明明你也懷疑的,若不然,方才在大哥那兒,你為何要亂發脾氣?”
君逸之嘻嘻地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晚兒也。只是不知晚兒懷疑的與我懷疑的,是否是同一人?!?
俞筱晚輕笑道:“雖不知茶葉是否有問題,但我想,以嬌荇那種藏不住話的性子,恐怕辦不了什么大事?!?
君逸之的眸光一冷,淡淡地道:“然也?!彼肓讼胗值溃骸拔液痛蟾缟磉叺拇笱诀?,都是母妃親自挑選的,都是王府的家生子,只不過,她們四人的母親,是從前的宮女,隨祖父建府而被賜到王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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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有兩三代了,但是根源還是在宮里。
俞筱晚沉默了,君逸之也不再說話。
馬車行到宮門外,君逸之先下了車,與父親叔伯兄弟們先在玄武門候旨,女眷們則乘車到東華門,從東華門入宮。
俞筱晚跟在楚王妃身后,雙手交疊輕扶在小腹處,緩緩地穩步向前。走了一刻鐘,眾人便來到了慈寧宮外,管事太監引著楚王府的女眷到西側殿候旨。不多時,就有宮人來傳,“太后宣楚王府女眷,覲見?!?
諸人忙再次整理衣鬢,跟著宮女步入正殿。
正殿里一片喜慶的明黃和正紅,太后端坐在鋪著明黃錦墊的短榻上,手扶著正紅色繡仙姑獻壽圖案的宮鍛引枕上,惟芳陪坐在太后身邊,攝政王妃坐在左下首的主位上,幾位太妃太嬪則依次陪坐在右下首。
太后含笑看著不用拐仗,還走得穩穩當當的楚太妃,贊嘆道:“三姐的精神看起來真是好?!?
楚太妃恭敬地行了禮,才笑道:“臣婦哪及得上太后的福氣、喜氣?!?
“三姐又來取笑我。”太后讓看了座,楚太妃坐下,楚王妃帶著弟妹仁郡王妃和側妃周氏、兒媳婦俞筱晚行了大禮,才在各自的位子上落座。
俞筱晚坐在楚王妃身后,偷眼看著太后,她不知平日里太后與楚太妃如何自稱,但在今日這么多誥命夫人都在場的情況下,還稱楚太妃為三姐,太后是在清晰地傳播一種親近的氣息,可是楚太妃卻謹守禮儀,稱尊太后,自稱臣婦,似乎……不是太想領情?
惟芳自俞筱晚進來之后,就有些坐立不安,太后察覺后,便取笑她道:“你這只皮猴,又想干什么?”
惟芳十分想與俞筱晚單獨去聊天,只是接下來就是諸夫人獻壽禮的環節了,她也不敢造次,只連連搖頭,“沒、沒想干什么?!?
不多時,各王府的女眷都到了,唱禮官便開始唱禮,請諸位宗室婦向太后獻禮。
依著親疏遠近,由攝政王妃先起身,行到大殿中央,盈盈深福一禮,聲音輕越地道:“臣妾獻給太后一對水晶如意,愿母后福澤綿長、壽添慶衍。”
太監們托著托盤呈給太后,那對水晶如意晶瑩剔透,難得的是通體沒有一絲雜質,雖說水晶不如寶玉值錢,但這樣大塊琢磨而成,又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水晶如意,喻意極佳,太后滿意地頜首道:“媳婦費心了,看賞?!?
攝政王妃笑道:“臣妾可以厚顏要賞么?臣妾早就看中了母后的那對螭吻玉鐲,不知母后可舍得賞給臣妾?”
太后笑啐道:“你這潑猴,送了這么兩只水晶如意,就想換哀家的螭吻玉鐲,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惟芳湊趣道:“皇嫂從來都是這樣的啦,哪回不是撈回本再出宮的?”
太后笑道:“這么說,哀家不賞給她,她今晚就要賴在宮里頭了?這可不行,她可挑剔了,會將哀家宮里的宮女都弄哭的?!?
禧太嬪便笑道:“那太后就賞給姒兒罷,免得良姐姐心疼?!?
良太妃笑啐道:“好端端的,說到我身上做什么?”
禧太嬪道:“誰不知道你心疼兒媳婦。”
太后輕輕擺了擺手,笑道:“好了好了,還好殿中都是自家人,不然讓人笑話了去。”說罷吩咐太監取了那對螭吻玉鐲賞給了攝政王妃。
攝政王妃笑盈盈地謝了賞,退回座位。
俞筱晚一面看,一面聽,周氏坐在她身邊,向她介紹方才說話是的誰,現在說話的又是誰,幫她將宮中的太妃太嬪們認了個遍。
接下來,每位王妃、郡王妃都奉上了各自準備的賀禮,很快便輪到了俞筱晚,俞筱晚輕移蓮步,來到大殿中央,深福一禮之后,奉上自己準備的開光白玉觀音,玉質溫潤細膩,雕功精湛、寶像莊嚴。禮品厚重,亦不會太過出挑,因為君逸之要求她不要惹太后的眼,遠著太后一點。
太后卻不象之前那樣就著托盤觀看,而是讓內侍取出來,捧在手中細細觀看。
楚王妃最好面子,見太后似乎十分喜歡,忙介紹道:“這尊觀音像是請潭柘寺的智能大師開光的,俞氏還特意去潭柘寺齋戒三日,為太后您祈福呢?!?
雖然不喜歡俞筱晚,但是媳婦得臉,她的臉上也有光。
太后輕笑著道:“哦,是請智能大師開的光么?這位智能大師在民間有活菩薩之譽,看來這尊觀音像極有靈氣,哀家要供養在佛堂里?!?
太妃太嬪們忙著附和,旁的王府女眷,雖然心中難免妒嫉,也不管說什么穢氣話,假模假樣地附和幾句,太后洪福齊天,神靈自然廦佑之類的話。
太后聽得笑容愈發喜悅和藹,朝俞筱晚招了招手道:“乖孩子,坐到哀家身邊來?!?
這恩寵也太大了些,俞筱晚忙展示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的笑容,又是向往又膽怯地看了看太后身邊的座位,又看了楚太妃和楚王妃一眼。楚太妃含笑輕輕頜首,楚王妃則急得猛使眼色,這么長臉的機會,這丫頭還在遲疑什么?
俞筱晚這才謝了恩,上前幾步,半側著身子,坐在太后身邊。惟芳側頭沖她擠擠眼睛,為她得母后的賞識而開心,可是俞筱晚卻知道,自己送的這尊玉觀音,并沒比旁人的賀禮出彩,只怕是太后故意示恩寵的。
不多時宗室女眷都獻過了禮,唱禮官便在太后的示意下,去殿外宣誥命夫人們入殿獻禮。
太后對每件禮物都象征性地看了一眼,若有滿意的,還會贊上一句,或問問這位誥命夫人兒女的情況,然后各有賞賜。
干巴巴地坐了近兩個時辰,這獻禮的儀式才完結。俞筱晚原本有些無聊的,到這會兒卻開始有些崇拜起太后來了,難為她每位夫人府中的情況都記在心間,對每位夫人說所的話,都不相同。這樣心思縝密,又聰慧過人的女人,果然不是甘心于在深宮之中寂寞無聲的。
太后留了幾位外命婦在殿內陪坐,聊了幾句家常,唱禮官便小聲地尋問,“太后,時辰快到了,請問太后您是否移駕保和殿?”
太后微微頜首,唱禮官正要唱駕,忽聽門外傳來一道渾厚的男女莫測的聲音,大聲道:“臣紫衣衛副領,為太后賀壽。”
殿中諸人莫不驚訝萬分,就連端莊持重的太后,都怔了一怔,才急忙道:“快宣!”
唱禮官忙宣道:“宣、紫衣衛副領覲見。”
不多時,一道高大的身影,雙手捧著一個漆盒步入殿內,在大殿中央站定,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行了大禮,然后雙手高舉過頭頂,將漆盒奉上。
說是身影,因為他從頭到腳都裹在一個長及地面的墨綠色斗篷之中,兜帽戴得嚴嚴實實,臉上覆著烏金面具,說話的聲音從面具之下發出來,有些悶悶的,聽不清是男是女,只是看他身形高大,人們紛紛推測是男子。
太監接過漆盒,先在一旁打開,看清里面是一叢鮮花和一塊玉璧之后,才呈給太后。
太后眼睛掃了一下漆盒內的事物,眸色瞬間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