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連李崇也變了臉色,皇帝召見而拒不入宮,這已經等同于是抗旨了。
原本李崇想的很是透徹,他根本就不相信南宮昀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簡直是愚蠢。而長歌之所以會那樣說,他也認為是有理由的,或許只是少女的叛逆心,或許是兩人中間有什么誤會。
然而直到這一刻,李崇才驚覺,這一切似乎都是有可能的。
倘若南宮昀真如之前所說那樣,在離開酒宴后就回府了,何故會抗命不從呢?如此一來,豈不是明擺著說自己心虛?
李崇一時間擰緊了眉頭,按理說,以南宮昀的才智,不會做這樣愚蠢的事才對。
那么,到底是為什么?
耳畔只聽得長歌淡淡道:“這倒是奇了,方才在席間南宮大人還好好的,怎么會這一會兒工夫就得了急病?”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幾乎是以挑釁的姿態逼視著李明月,那神情仿佛是在問她:“你剛剛不是為了維護他而振振有詞的嗎,怎么這會兒倒偃旗息鼓了?”
李明月明知此時此刻情勢已經不容許她再開口強辯,然而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意在氣勢上輸給李長歌。于是她看了正座上的李崇一眼,才壓低了聲音開口道:“俗話說病來如山倒,急癥也是很平常的事,沒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她的聲音中多了幾分銳利,“為何要這樣執拗地咬住他不放,難道還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出乎李明月的意料,長歌回答得既爽快又直接:“對,就是有深仇大恨。”
最后四個字上,她加重了語氣,幾乎是一字字道出。事實上,她還在心里補充了一句:不僅僅是南宮昀,還有你李明月!
前世的罪孽,今生要來還,她就是那個從地府中強自回歸的討債鬼,要將身上的血債一一討還。
而這,僅僅是針對于南宮昀的報復而已,總有一天會輪到李明月的。
長歌緩緩回身:“父皇,既然南宮大人這么快就病得無法起身,不若請太醫前去醫治?”略微停頓一下,“女兒愿意和皇兄一起,代父皇前去探視。”
這次她根本不給李明月說話的機會,就回頭注視著她說道:“想來去慰問國之肱骨,皇姐應該沒有什么好反對的吧?”
李崇尚自沉吟,長歌已然看向容恪道:“難道,景侯不想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貴國公主一個清白么?”
金玉公主身子一顫,猛然抬起頭來,眼底流露出憤恨的光來。
李長歌卻是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侯爺,女兒家的聲譽,可是最最要緊的呢,不然就算佳偶得成,也終將有憾。”
容恪默然片刻,忽然斂衣向李崇跪道:“陛下,請讓容某也一道隨行,看個究竟。”
略微停頓一下,他又道;“陛下勿怪,容某也不相信此事是貴國丞相所為,只是若不查個水落石出,雙方的聲譽都會受損,或是有心之人存意挑撥兩國聯姻也未可知,自然是要徹查才是。”
說話的時候,他的身形保持未動,眼風卻自眼角斜斜掠起,瞥向李長歌,顯然是已將她視作了始作俑者。或者,至少是半個始作俑者。
長歌故作不知,只在臉上堆了淡淡微笑,似是在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過了半晌,李崇終于也扛不住這無形的壓力,任由他們去了。自然,他也很想知道,南宮昀究竟是為何做出這樣的舉動。只不過身為帝王,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能親自去一探究竟,但是,有長歌代他前去,也差不多了。
只是,在臨行前,他還是單獨把李長歌叫到了書房。
“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系?”雖然在邏輯上,他找不到女兒這樣做的理由,但是直覺還是讓他有所懷疑。
“有!”李長歌微微仰頭,竟是斬釘截鐵地承認了。
在李崇的臉色再度拉下來之前,她又補充道:“我既然路過小書房撞見此事,便已然身涉其中,我知道父皇很信任南宮昀,也覺得他沒有必要做這件事,但今天從南宮府回來后,一切便可見個分曉了。”
說罷,她便不再與父親糾纏,而是徑自轉身走了出去。
馬車很快就到了南宮府邸,迎上來的管家須發已然花白,顯然是府里的老人了。照理說,這樣的人應該見慣世面處變不驚了,然而那老人臉上竟是一片灰白,連臉頰肌肉都在不自覺地顫抖著。
李長歌登時心生疑惑:“南宮昀……南宮大人現下在何處?”
那管家眼中更見了倉皇之色,半晌才顫抖道:“大人……大人如今不方便……見你們。”
李琰急了:“我是當今太子,難道還不能面見你家主子,這算是什么道理?”他猛然一凜,“難不成你家主子自知犯下大錯跑了不成?”
他的聲音大驚小怪,李長歌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忌,不戰而逃,這并不是南宮昀會采取的做法。只不過,他為何如此執拗地避而不見,這其中難道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不成?
容恪從始至終一語不發,李琰卻急了,一把推開那管家,竟是硬闖了進去!
南宮昀的府邸極為寬敞,房舍構造也很是復雜,李琰雖是一路硬闖,但連推開了幾間廂房都不得要領。待要問那府里的下人,卻見他們一個個都是戰戰兢兢的,像那老管家一般只推說主子無法見客,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反觀容恪倒是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甚至還在庭院中佇足摘下一朵花來放在鼻端一嗅。
看他的形貌神情,說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也不為過。他這般鎮定,李長歌便也移步立在他身旁,淡淡道:“侯爺似乎對此事并不是很著急,那么為何還要來這里走一趟?”
“為了你。”容恪幾乎是立刻就回答道。
李長歌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容恪的目光在她眸底一轉,才輕笑道:“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啊,”他的笑容中頗有幾分自嘲,“放心,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打算做些什么而已,四公主裙下之臣眾多,容某無意趟這趟渾水。”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卻突然閃動了一下。
李長歌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卻看到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