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知秋是巫師大人給他起的名字。他原本的名字,巫師大人已經(jīng)不準(zhǔn)他用了。他是在某年的初秋來到般若殿的,巫師大人看著殿外大樹上落下的第一片秋葉,道:“一葉落而知秋。你,就叫做知秋吧!”于是,他就成為了般若殿的童子知秋。
知秋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打掃殿閣卻是異常用心。他用笤帚掃過一遍地面,又用抹布蘸水擦一遍地面。般若殿的地面被他打掃得光可鑒人。
忽然,他面前的地面上印出一個人影來。
這個時候,巫師大人一定還在睡覺,他是不可能早起的。這般若殿除了大人和他知秋,就還剩下一個昏迷不醒、來路不明的女子。怎么可能還有第四個人呢?
知秋只覺得自己后頸的脖子開始發(fā)冷。
是鬼魂嗎?
般若殿孤僻冷清,皇廷里頭向來有般若殿鬧鬼的傳說,他來這兒之后,有聽到別的殿閣的仆役說到過這件事。雖然他還從未見過,但是這個印象一直在他的頭腦中,揮之不去。畢竟是小孩子,對于這種鬼魂的傳說,又是好奇,又是害怕。
但是地面上印出的這個人影是這樣的清楚,并不是他的想象。
他低著頭,不敢抬頭看,身體蜷縮起來,雙手合十,不斷禱告,希望鬼魂能夠快些離開,千萬不要注意到他。
鬼魂啊鬼魂,你快點去找巫師大人吧!
巫師大人,你可千萬不要怪我啊,我相信巫師大人必然有辦法能治這鬼魂。
“請問,這兒是……?”鬼魂開口了,聲音清脆,如銀鈴般好聽。
鬼魂竟然會說話?還是個女鬼?
咦,不是說太陽出來陽氣重,鬼魂就不敢出來了嗎?這么這個女鬼的膽子這么大,她就不怕魂飛魄散嗎?
難道,這不是鬼?知秋壯著膽子,慢慢抬起頭,卻被那鬼魂一掌拍到了肩上。
好疼!這是什么鬼?手勁這么大?
是可忍孰不可忍,欺負(fù)到我知秋爺爺?shù)念^上,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反正大太陽底下,還怕她一個女鬼作亂么?
知秋猛地抬頭,看到了一個女子,照進般若殿的晨光正照在她的身上,就好像給她的全身鑲上了一層金光一樣。一襲簡單的白衣掩不住她的絕世容顏,如海藻一般的頭發(fā)披散下來,光潔漂亮的額頭,如遠山般的黛眉下是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狀優(yōu)美的潤澤紅唇,美麗的頸項優(yōu)雅如天鵝,微敞的領(lǐng)口下肌膚如玉,鎖骨的形狀尤為美麗,身材勻稱姣好,纖纖細腰,不盈一握……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這哪里是什么鬼魂?這分明就是天上的仙女啊!
“神仙姐姐!”知秋喃喃道,竟是看得癡了。他還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子,比皇廷中任何一個妃子宮女都好看。
“小兄弟,這兒是哪里?”她朱唇微啟,繼續(xù)問道。
“這兒?哦,這兒是般若殿。神仙姐姐,你是自天上來凡間的嗎?”知秋還在犯癡傻。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里來的!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這兒了,我看到床頭的衣肪,就換上了。這放在我的床頭,應(yīng)該就是給我穿的吧?”她的神情無辜極了,就好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小女孩一樣。
“床頭?衣肪?”知秋這才清醒過來,這不就是自己拿給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子的衣肪嘛!
神仙姐姐就是那個昏迷不醒、來路不明的女人?
這,怎么可能?
那個女人美則美矣,但穿著不男不女、不倫不類的衣肪,頭發(fā)凌亂像雜草,臉色蒼白如鬼魅,整個人看起來氣若游絲、憔悴不堪,更何況,她經(jīng)脈盡斷,即使醒轉(zhuǎn),也不可能立即就能下床行走。
這兩人怎么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可是,神仙姐姐身上的衣肪的確是他拿給那個女人的衣肪,而她的身上也有諸多同那個女人相似的地方。
知秋立刻往大殿的另一端跑去,那張梨花榻上的確空無一人,只剩下?lián)Q下來的那套不倫不類的肪飾。
“你怎么了?”那女子跟在他身后,訝異地問道。
“你……你真的是她?這……這太不可思議了!醒過來的你居然是這個樣子的!”知秋連連搖頭,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元氣滿滿,靈秀出塵,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麗女子。
“我……我是誰?”她順著他的話頭問道。
“你是誰?你不知道你是誰?”知秋終于聽出了她話中的問題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何人了嗎?
“我……我醒來的時候……我頭痛……我想不起來……我害怕……”她不停地?fù)u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可憐兮兮的。
“哎!你……你別哭啊!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可是,我知道啊!”知秋從不曾哄過人,他自己都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正是還需要別人來哄的年紀(jì)。
“你知道?那……那我到底是誰?怎么會在這里的?”女子抓住他的手臂,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
“你,你是巫師大人的另一個徒兒,你是忍冬啊!是我的師姐,對,師姐!”知秋被逼急了,就開始胡編亂造。
“師姐?那你剛才怎么喊我神仙姐姐?”她看起來失去了記憶,但是她的智商并沒有降低。
“哦,那個啊!我以前也經(jīng)常開師姐的玩笑啊!只是開玩笑罷了!”知秋撓了撓后腦勺,尷尬地說道。
“那我,我怎么會記不起來以前的事情的?我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有師父有師弟啊!”她還是將信將疑。
“你不小心磕到了頭,所以就忘記以前的事情了吧?”他想起來她昨天磕到了頭的事情,那抹青痕應(yīng)該還在,只不過被披散下來的頭發(fā)給掩住了吧?
“磕到頭?”
“對啊!就是昨天白天的事情,我給你拿銅鏡照照,你就能相信我說的話了。”說完,知秋拿起桌子上的銅鏡,交到女子的書中。
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用另一只手撩起了自己一邊的頭發(fā),一抹青痕清清楚楚地印在額角的茄置,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真是這樣啊!”
“是啊,大人昨天讓我好好照顧你。但是男女授受不親,我雖然還是個小孩,但也不好意思替你換衣肪,所以才讓你穿著臟衣肪睡了一個晚上。”他說得越來越順溜,就連自己也快相信了這一番說辭了。
“可我為什么會穿著那樣的衣肪,那分明是男人穿的衣肪啊!”
“那是因為你昨天女扮男裝,想要偷溜出皇廷,去闖蕩江湖。大人不讓,派出很多人去追你,結(jié)果你自己不小心一失足,撞到了額頭,這才被去抓你的人送了回來。你回來之后,一直昏迷不醒,是大人耗費了功力來救你,才保住了你一條小命。等會兒,你可要好好謝謝大人。”
“恩,我會的。大人會不會很兇?”
“你放心,巫師大人對我們都很好的。他呀,是面惡心善,你只要好好求他,他什么事情都會答應(yīng)我們的。”知秋依舊滔滔不絕地講著,有些是他的經(jīng)驗之談,有些是他的隨口胡謅。
“哦?原來我在知秋的心目中是這樣的啊?”巫師大人的聲音就這么款款傳來。
“啊,大人,你今天起得這么早?”知秋趕忙低頭認(rèn)錯狀,他見神仙姐姐還是一副不進入狀態(tài)的模樣,趕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跟他學(xué)。
“有一只麻雀嘰嘰喳喳,想不早起也難啊!不過,聽到知秋對我這樣的評價,我還是頗感欣慰。原來,我還以為自己在你的心目中是兇神惡煞呢!”
“巫師大人,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向高大,是我敬佩崇拜的對象啊!”知秋人小鬼大,繼續(xù)溜須拍馬。
“好了,這些虛言就不必再講了。她是怎么回事啊?”
“哦,您是說忍冬啊?她已經(jīng)醒了,完全好了。”知秋邊說,邊在她看不見的時候,沖著巫師大人眨眼睛。
“忍冬?”
“對啊,這還是大人您給起的名字,就跟當(dāng)初給我起名字是一樣的。關(guān)鍵是讓我們能夠忘了過去,好一心一意地修習(xí)巫術(shù)。只是忍冬師姐貪玩,才女扮男裝偷溜出去玩,結(jié)果撞到了頭。對了,大人,忍冬她失去了記憶,還請大人好好幫她醫(yī)治一下,讓她盡早記起事情來啊!她連我們都給忘記了。”知秋快人快語將話都給說圓了,希望大人能夠配合他。
“嗯!”巫師大人面色一沉,道:“忍冬!你的膽子的確是很大,盡然敢不經(jīng)我的允許,私自出皇廷,看來這次你也是吃夠了苦頭。撞了頭不說,現(xiàn)在就連記憶也失去了。不過,這也算是因禍得福,成為我們普羅國巫師的第一大要求就是忘記過去,現(xiàn)在,這一點上你是比知秋更快一步了。看來,我是該好好考慮收徒的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