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越靖喝了一口茶水,有些遲疑道,“我方纔在街上看到了一個人,或許是我的錯覺吧。”
雲歌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倒是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值得人注意的人,也就沒有多問。
人身鼎沸,吵吵囔囔的,什麼都聽不清,只在人心頭徒惹一陣煩躁。
遠遠地可以看到,慘雜著枝葉碎石的洪水,肆意地奔涌而出,河流洶涌翻騰,大浪滾滾,發出“轟隆轟隆”的巨響,猶如一隻伺機出動的兇獸,讓人望而生畏。
這洪山實在是來得太過猛烈和迅速了,一下子就席捲了整個街道,佔據了所有門面,它瘋狂地肆掠著方纔還站在這裡的人們,在這殘暴的兇獸面前,死亡的距離是如此之近,沒過了孩童的頭頂,舔舐。著大人的腰桿,還在漸漸向上竄著。
一個七八歲大錦衣玉服的男童,死死扒著房檐一角,既是手心抓得皮開肉綻,也不敢鬆手,他的腳下是那波浪滔天的洪水。
這見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心智十分堅定,他牢牢抓著這檐角不鬆手,堅持了許久,終於氣力耗盡,再也堅持不住,手指慢慢鬆動,他整個人都快掉了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白皙柔軟、實則十指略有薄繭的手,抓住了男童。這隻玉白的手並不大生得十分好看,很明顯是屬於一個女兒家的。男童擡目望去,就見一個穿著青衫、十五六歲,正當碧玉之年的少女牢牢抓住了他,她容顏白皙清秀,不怎麼漂亮,但有著極爲動人心絃的氣質,只是不知爲何緊閉雙目。
也不見這個少女怎麼動作,輕而易舉將男童提了上來,她一開口便是,“小弟弟,快跟我走,這裡很快就會塌了?!?
少女尋了一個安全之所,將男童拉了過來,就這麼一瞬間,他們先前所處的地方,果然崩塌了,數個碗口大的洞中,噴射出泥漿般的黃山。
男童看著,一時間心跳如雷,冷汗滿滿覆蓋在他單薄的脊背上。
溫涼的手輕輕撫在他的雙肩上,少女柔和的安慰道,“無事了?!?
寒越靖從夢中甦醒過來,他睜著雙眼,用袖子擦了擦額頭溢出的冷汗,那年從樊城回到姜都,他雖然受到巨大的驚嚇,但從來都沒有夢到過當時的場景。沒有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他竟然夢到了,大概是受先前看到的那個身影所影響吧。
那個背影實在是太像那位救過他的人了。
雲歌被寒越靖的動作所驚動,她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咕噥道,“怎麼還不睡?”
寒越靖輕輕吻了吻雲歌的額頭,柔聲說著,“馬上就睡了”
之後一夜無夢到天亮。
這天,寒越靖受到閒王寒越悠令暗衛送來的密信,他展開一看,頓時愁眉不展。
雲歌見到便問,“信上寫了什麼,竟讓你如此心神不寧?”
接過信,雲歌很快看完,“若是確有此事,那便果然是場浩劫。”
寒越靖點了點頭,雲歌又道,“我們現在正在樊城,今天便可以一探堤壩,看看情況到底如何?”
雁湖水質上乘,碧藍清澈,周邊風景也是相當怡人,白日裡,此處遊玩的人倒也不少,堤壩距離還有些路程,越往裡人就越來越少,等到達堤壩正中央的時候,已是沒有多少人了。
雲歌細細觀察著這堤壩和雁湖,看了好一會兒,待雲歌再次擡頭時,寒越靖發現她的神情寫滿了不妙。
“看來這雁湖修堤一事,確實是要早作規劃了。”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寒越靖就道,“回去後我就立刻傳書過去?!?
“恩恩?!彪吀椟c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柔和且極富韻調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二位來此,可也是擔憂樊城發大水?”
寒越靖一聽這個聲音,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回頭。
雲歌看著寒越靖的舉動,也有些好奇。她看看寒越靖,又看看方纔說話的女子,一時沒有作答。
寒越靖看著那女子,雖和過去裝扮有所不同,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定了定神,“不知這位可還記得,當年曾在樊城發洪水時,從房檐下救過一個七八歲的男童?”
言歆梓“哦”一聲,“當年我從檐下救過不少男童,早就記不清了,不過,”她的聲音充滿了笑意,“唯有一個讓我印象深刻,錦衣玉服,臨危不亂,心智早熟。你如今竟已是這般大了,也不知你的孩子是不是也能打醬油了!”
雲歌聽得這人的取笑之意,雙頰不由染上粉色
。
“我成婚不久,身旁這位就是我的夫人,雲歌,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知她姓甚名誰。”
言歆梓只說當初事態緊急,等到有人來找他,自己纔不發一言的走了,也是知道今後二人不會有什麼交集,所以並沒有透露名姓,哪知,這世上竟有這般巧的事情,隨後便告知了自己姓名,三人一時間相談甚歡。
說著說著,三人便談到這堤壩的問題上了。
言歆梓道,“只要修河的錢財足夠,這修渠治水不成問題。”
雲歌看言歆梓心有溝壑的模樣,就道,“想必言姐姐定是有良策了?!?
言歆梓搖頭,“良策不良策的倒是談不上,只是有些小想法吧。”
雲歌和寒越靖對視一眼,互相交換了一下心思,雲歌笑笑,“姐姐就是太過謙虛啦,不知姐姐現在在樊城做些什麼呢?”
“我?”言歆梓笑聲清朗,“閒人一個,每日養養花料理草,閒暇時寫寫畫畫,偶爾去知府大人府上幫個忙,過得是閒雲野鶴般悠遊自在的生活。”
“真真是讓小妹羨慕歡喜和嫉妒啊。”雲歌掩嘴又是一笑。
三人這一聚,方到天黑才掩旗歇鼓。
回到客棧,寒越靖寫了信,遞給暗衛,讓暗衛傳送回去。
雲歌坐在牀邊如此說道,“這言家姐姐真是個大大的奇女子,不僅博覽羣書,學富才高,還博聞強識,是我所遇到的女子,不,應該說是我所遇到的人當中,最有學識才華,和有謀略的那一個了,她說的一些治水方案,簡直讓人受益匪淺?!?
“這麼一個厲害的人,身爲女兒身,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了,”雲歌感嘆道。
寒越靖擡手颳了刮雲歌的鼻子,道,“不管是男是女,禮待賢才,纔是我們該做的。”
寒越靖這話一出,雲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她肯定道,“如此奇才,自然是不可隨意放過了?!彪吀柩鄄鬓D,又說了另一句,“看你當時描述,言歆梓想必已是花信年華,不過端看她的面容,我倒是怎麼也看不出,真是保養得當?!?
女孩子都對這些比較看中,即使雲歌並不在意這些,但也難免會注意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