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連忙鬆開幻千源,擔憂的看了一眼,背起籮筐,幾個躍身屏息隱到林中。
緊接著,在她剛剛呆過的地方出現四五個藏青金紋衣著的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只聽其中一人道:“影主已到,請您速回山莊。”
幻千源回神,擡眼掃視一圈,曠野裡哪還有她的影子,他眸光一暗,轉身朝尋良山莊走去。
許久,蘇依神色複雜的從密叢中爬起身,拍拍身上潮溼的泥土,回到幻千源站立的位置,目光凝重,只見那片草上凍滿了白色的冰霜,順著他走的方向一路延伸。
在無淵獄度過的秋冬,已讓她不畏嚴寒,所以一直沒有察覺到幻千源的異狀,昨日在前面帶路,故而也沒有看到,要不是碰到他的手,她恐怕也不會知道,與幻千影的芥蒂,她心裡直覺不想與他走太近。
當看到他對她的擔憂,爲他設的防禦竟鬆緩下來,蘇依輕嘆一聲,她終究是趨暖畏寒的人,別人待她一分好,她便全心以對。
她擡頭遙望莊中最高的九重笑顏樓,似乎能看得到,幻千影正坐在樓前,身披大紅貂裘,鐵青著臉怒視著一衆跪地請罪的下屬,眼中陰厲狠絕之色:“你們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看不好麼!”
蘇依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不管他是什麼目的,確實曾在水中救她一命,那是她第一次離死亡那麼近,那麼無助,若不是後來無淵崖底,他那麼待她,她不會這麼一心恨他,恨到這種地步,青天白日的。竟憑空幻化出他的影像。
蘇依搖搖頭揮去那些畫面,微微自嘲,那應該是幻像,隔著重山疊翠,她怎麼能看到他呢。
卻不知道在她收回視線的片刻,幻千影突然不說話,擡頭疑惑的看了一眼,陷入沉思。
那些屬下跪在地上,他們世代爲蛇隱一族效力,自然之道這種失職之罪。會受到何等懲罰,一想到將受蛇窟之刑,各個渾身戰慄。像等候極刑的死囚。
然而,時間一點一滴極其煎熬著,他們卻沒有聽到那位主子發話,直到身後傳來一陣刺骨的寒冷,只聽一聲天籟之音美女圖全文閱讀。說話聲中透著異樣的和煦,道:“哥哥,你來了,你們走開。”
地上的人連忙跪讓出一條路,幻千源走上前。
幻千影擡眼,起身笑靨。將幻千源擁在懷中,柔聲埋怨道:“源兒不乖,你都沒有在家等我。害我連夜趕來,一到這卻沒有見到你。”
“我,”幻千源認錯的低下頭,“好多年沒回來,便隨處走了走。想看看記憶裡那些東西還在不在。”
幻千影面色煞白,撫著幻千源的眉梢。心疼道:“源兒是不是想孃親了?過兩日我便帶你去蝶峰祭拜,可好?”
幻千源別過頭,輕恩一聲,沉默著不再言語。
幻千影突然眼中寒光一閃,語氣微冷道:“源兒剛纔吃什麼東西了?張開嘴!”
幻千源退後一步,驚慌失措道:“沒!”
幻千影抓起弟弟幻千源的手腕上下打量,橫眉微怒卻暗藏擔憂道:“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不然怎麼會吃止血草!你不說?好,你若再不說,我便讓在場的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幻千源看著那張因擔心他而扭曲的臉,突然有些陌生,想起這些年的過往,眼中滿是傷痛,祈求道:“哥哥,這些年,我從未怨恨過你,你又何苦耿耿於懷,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不好嗎?娘說過,她不希望我們揹負太多家族的重擔,只要快樂的活著就好。”
幻千影鬆開他,頹然坐下,幻千源剛纔看他的陌生感,讓他懷疑這些年他所做的到底是爲了什麼,旋即,他嗤嗤一笑,冷道:“源兒還是太過天真了,你以爲那些老不死的怎麼會放你回來?你知不知道,爲了今天,我謀劃了十年,整整十年,你竟要我放過?”
幻千影站起身,俯看著面前呆怔的男子,厲聲厲色的一字一句道:“我,南宮栩牧,辦不到!全天下都可以指責我,唯獨你,不行!”只見他擡手起落間,院中那些跟幻千源一同回來的穿藏青金紋衣著的人,全部人頭落地!
幻千源閉緊雙眼,不去看那慘烈的一幕。
爲了他,他堂堂南疆的三皇子,受制於蛇隱幻家這麼多年,在南疆皇族也處處隱忍,幻家給他日晷,要尋那個能解開他們本家詛咒的人,還在他身上種下毒,這麼多日日夜夜他與蛇爲伍。
所有的折磨,他都生生受下,盡最大努力讓他在幻家地下宮殿好過一些。如今,他回來了,竟用這麼無比陌生的看他,還讓他放棄,還說什麼孃親希望他們快樂生活!
幻千影狠狠的嘲諷著,果然是他太寵他了,竟讓他敢來忤逆他,他真的該讓他知道真相!幻千影卻湊到幻千源耳邊,狠絕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孃親怎麼死的麼?不是很想問我,爲什麼每年元月十五你都沒有記憶麼?睜開眼看看,去看看那些這些死人,看看你能想起什麼!”
他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現在他好不容易把所有籌碼都握到手裡,讓他回到他的身邊,甚至能更進一步統一四國,徹底的摧毀幻家,將他經歷的那麼多痛苦都還給他們,他不甘心就那麼放棄。
誰也不能阻止他,即便是他!
幻千影伸手轉過幻千源的頭,強迫他睜開眼睛,去看那片血腥。
所有人滿臉驚駭的盯著這一幕,心中閃過無數的疑問,最終化爲恐懼,他怎麼會這麼對他最疼愛的弟弟!
青蛇和蝮蛇緊張的站在一旁,卻不敢上前勸說一句,這個做事果決心狠手辣的人,向來掛著冷漠殘忍的笑,卻第一次露出這麼滔天的憤怒,他們死不起。
幻千源看著那幾具的屍身,橫七豎八凌亂的在地上,頸上仍血流如注,不禁俯身乾嘔起來,腦海卻浮現出一些零碎的畫面,令他頭痛欲裂誅神逍遙錄!
那是比現在還要血腥的場面,到處鮮紅的滲人,圓月清冷的照著大地上斑駁的碎屍,到處充滿因極度恐懼而發出的尖叫,他還看到了最愛他的孃親,一如平時那般笑著對他說:“千源!別哭。”
他突然感到害怕,害怕知道那些真相,幻千源“啊”一聲,抱著頭,暈厥過去。
幻千影及時扶住幻千源,凌冽的眼眸劃過痛楚,他不想這麼對他,更不想被他怨恨,將幻千源抱起,轉身沉聲道:“清理乾淨!”說著,擡腳邁入笑顏樓。
蘇依從山上回來時,已是下午接近晚飯的點,她寧願一出去一天,也不願待在尋良山莊,這樣可以最大可能的避開幻千影,放下籮筐,給馬廄添了草,又給馬棚中六匹駿馬梳毛清洗一番。
回自家小院時,蘇依叫了一聲“乾孃”,屋裡沒有答話,又偏屋正房的尋了一遍,沒找見人,心裡也沒在意,徑自進了廚房。
可飯都做好了,天已經很晚,也沒見伍娘回來,蘇依左手一下一下閒敲著飯桌,沉思,幻千影今日回來,必是爲了幻千源,而幻千源上午被人叫了回去,難道幻千影生氣了,然後連累了所有莊內上下的人?
越想她越覺得有可能,便有些坐不住了,回神留意到隨著食指上下躍動的藍色,驀然想起上午受傷時幻千源爲她嚼止血草,心裡一凸,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總覺得發生了什麼,卻無從探問,焦急的在屋裡走來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院的門吱呀一聲,蘇依閃到窗前,掀開一細小的縫,只見明凌的月光下伍娘神色疲憊的進了院子,她連忙開門迎出去:“乾孃!回來啦,依兒做好飯了,等等我去熱一遍。”
伍娘卻拉住蘇依的手,搖搖頭。
蘇依看她臉色很差,便順著伍娘回了屋,扶她坐下。
正巧被伍娘看到她指頭上包紮的藍布,布條纏的規整有序,結花更是顯然不是蘇依自己系的,還有淡淡藥草香,想著白日的事,便沉聲問道:“這手怎麼受傷了?”
蘇依不知其間事,以爲伍娘關心,便哦一聲,坐下給伍娘碗裡夾一筷子菜,輕鬆道:“我沒事啦,小傷,山上割草的時候不小心劃到受傷了,乾孃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說著,蘇依低頭吃了起來,她是真餓了,只要伍娘回來她就放下心來,那些不安也被她自動忽略。
伍娘卻看著蘇依,筷子一動不動,手微微有些顫抖,滿眼的疑問,欲言又止。
蘇依擡頭,擱下筷子道:“乾孃有話直說,不管你問什麼,依兒都會如實回答。還是今天莊子出了什麼大事?”能讓伍娘面色鄭重的那就是那兩個主子了,她不介意有保留的說些實話,她也很想知道白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乾孃我說話直快,也不是那藏住心事的人,我問你,你今天上午在山上,是不是遇見一個男的?”蘇依配合的點點頭。
“穿著一身的暗金紋邊的白衣?”蘇依又叨了一筷子菜,扒著米飯支吾一聲,在伍娘看來,那簡直是花心燦爛的模樣。
“你這傷口也是他給你包紮的?”伍娘越問心越沉,說道後來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哎!你個死丫頭,早上給你說,別去惹那兩尊爺祖宗,你怎麼不聽話呢,你還讓人家給你包紮,你知不知道那是誰啊!那是源少爺,殿下的弟弟,你怎麼!”
蘇依倏然筷子落地,滿眼驚詫,結巴道:“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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