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央,三人背靠背立在嚴陣以待,卻獨不見玄夜。
“丫頭,那小子不會跑了吧?這八面埋伏可不是一般的陣,硬往外衝,可是會死人的!”
蘇依眼一白,這麼千鈞一髮的時候,竟還有心管別人生死,現(xiàn)在除了這個陣眼,往外一步都猶如針扎,玄夜怎麼會傻衝出去,段老頭落腳的時候他就沒影了。
只是他們怎麼知道的這地方?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殺意越來越濃,院裡的小樹“咔嚓”一聲攔腰折斷,嚇得蘇依咯噔一跳,一股生死危機涌上心頭。
隨著門砰的應聲倒地,沉沉的腳步走了進來。
蘇依背對著,雖然看不到人,卻直覺這人很危險,手心沁出冷汗。
“叔叔,別來無恙!”蘇依手一抖,短劍差點滑落。輕描淡寫的聲音卻有不容反駁的氣勢,除了段思明,蘇依想不出第二個人。可是,他叫老頭叔叔?還用這種不死不休的架勢問好?
“四,四郎,你是小四?你還活著!”段九針顫聲道,這聲音裡萬般情愫,有猶豫,有詫異,有疑惑,更多的卻是驚喜。
“怎麼!沒殺死我,讓你很失望麼?”
段思明冷冷的譏諷讓在場的幾人打了一個寒戰(zhàn),顯然這不是感人至深的的認親,而是興師問罪,甚至於報仇雪恨!
段九針剛擡起的腳步一頓,不可置信的看著段思明:“四兒何出此言,九叔高興還來不及!當年一聽到噩耗我便連夜趕回西秦,那時卻只剩一片灰燼,可我不相信偌大的段府能被人一夕之間連根拔起,這十多年一直四處打探消息,現(xiàn)在我已尋回祖?zhèn)鲿恚终业搅怂膬海愀乙黄鸹匚髑兀覀冎亟ǘ胃麄兌紩貋淼模紩貋淼?.....”段九針越說越激動,段思明卻環(huán)胸而立,雙眼漠然傲視,似乎對他的話充耳未聞。
蘇依心下泛起驚濤駭浪,段思明與段九針竟是叔侄關係,看樣子似乎還有一段頗深的誤會,只是十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麼,竟讓段思明認定段家的滅門慘案是老頭所爲,即便這個時代消息再閉塞,這麼大的事也不能毫無痕跡的抹去,何況這兩人皆算是有名之輩。
段思明輕哼一聲,外圍的殺氣倏然一緊,只聽他冷道:“妙手回春宅心仁厚的神醫(yī)?叔叔你怎麼能當?shù)闷穑』⒍旧星也皇匙樱瑺懥四潜酒茣仓领赌愣尉裴槣缥叶问蠞M門!”
蘇依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親口聽他說出來還是覺得天靈被人潑了涼水似的,渾身拔涼,心底有萬般疑問,卻只能乾焦急,雖然看不到老頭的表情,但想來絕不會好到哪裡。
院裡死一般的寂靜!許久,段九針沉重悲慼的說道:“你竟然認爲是我,殺了段氏全族!”
聲音裡有一種直達心底的蒼涼,蘇依突然想到了自己那段相似的境遇,那麼那麼的痛徹心扉,恨不得毀滅一切。
那一聲不甘的怒吼之後,氣氛驟然寂靜!
段思明森然磔磔冷笑,一步一前的說道:“不是你!你敢說,當年離開段氏遠離西秦,不是你自認醫(yī)術高超,族長卻把醫(yī)卷交給我的父親,你的同胞哥哥,而記恨在心?你敢說,多年前那個雨夜你突然回來,跟我父親在書房的爭執(zhí)不是想要醫(yī)卷,看看醫(yī)卷的最後一頁的起死回生術!你敢說,若不是因我段氏醫(yī)卷,你能在東庭**混得那麼如魚得水?你敢說,你被東庭皇室陷害不是他們覬覦這本醫(yī)卷——《神農本草》!”
段思明句句逼問,語氣決絕,絲毫不留情面,似要一節(jié)一節(jié)碾碎段老頭,喝血食肉才肯罷休。
蘇依聽得心驚膽寒,但她不相信這會是段老頭所爲,相識多年,老頭的本性還是可以窺見一二的,反之,段思明這麼恨也是可以理解,只是他的證據(jù)不可能是臆想編造而來,那麼他身後定然有個收網(wǎng)的,不然一個堂堂東庭督府大人,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厲害的暗殺組,竟然可與無影閣相提並論,那在背後操縱的到底是什麼人?
蘇依正百思不得其解,只聽身後“噗”的一聲,也顧不得四面八方的暗箭,旋身扶住段老頭,他竟氣急攻心噴出一口鮮血。
蘇依連忙爲他按穴順氣靜心,只見段老頭臉色蒼白,直起身抹掉嘴角的血痕,深深的看著幾步外殺氣逼人的段思明,眼神卻越來越清明。
這卻讓段思明生生停下腳步,這目光裡有太多熟悉,太多回憶,那十年太過黑暗,若不是此刻再見,他都想不起來,自己也曾有過一段溫馨至極的年少。
蘇依也有些恍然,眼前的男子跟自己印象中的人不止樣貌,那種淡然優(yōu)雅的氣質也是蘇依未曾見過的,感覺裡的記憶竟似被塗上色彩,好像一切突然不那麼真切,老頭、啞伯這兩個熟的不能再熟的詞彙,此刻蘇依竟不能再那麼簡單的脫口而出,心底涌上一種難以道明的感覺,似乎有什麼在悄然流逝。
但見段九針勾脣悽慘一笑,用一種蘇依不懂的自嘲口吻,淡淡的說道:“我曾以爲已經(jīng)無限接近真相,可見到你這一刻,我纔看清自己多麼可笑,原來這麼多年,我不過那人棋局裡的一枚棋子,可嘆我現(xiàn)在還是不知他所欲爲何!罷了,若我的命能消除你這十年的屈苦,也不枉我這些年顛沛流離。”
段思明冷哼一聲,對他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自己這些年的所受的苦,段氏滿門的一百三十六口人的命,怎麼可能被他如此輕描淡的一句帶過,真是可恨至極!今日若不將你千刀萬剮,難消我心頭之恨!
看著段思明滿目仇恨的樣子,段九針有些恍惚,眼前這一幕,是他從未想到的,曾經(jīng)他是他最疼愛的侄兒,他手把手的教他識字,悲從中來,涌上心頭,他質問自己的全是事實,原因卻不是他想的這樣,物是人非很多事已然說不清。
“清絕,帶九兒離開這兒。”
清絕!
段思明突然神色一變,瞇起雙眼,盯著院中仍背對自己的男子,凝重道:“上任天機座下劍主清絕?”
此話一出,周圍的殺氣倏地一震。
作者有話說:第二卷很虐,且很黃很暴力,非喜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