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辰眸光不易察覺的一暗,她對他竟這麼無動於衷的:“你似乎不介意我娶她?”
“那是你的婚姻自由,與我何干?”蘇依看白癡似的白了一眼,這跟她有關係麼?
只見耶律辰臉色微變,轉而陰測測的看了過來,蘇依的心突然漏掉半拍似的,他那一瞬的眼神裡,她恍然察覺出一絲憤怒,不由縮了縮,她好像沒說錯話吧?
耶律辰面色陰沉的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蘇依哎了兩聲,沒了下文,在這眨眼間的功夫,耶律辰就連灌了好幾杯涼茶。這麼急需降火的時刻,她豈敢多說一句,引火上身額。
對面卻射來一道冷冷的眼神:“說!”
蘇依猶豫片刻,硬著頭皮道:“茶,茶涼了。”
耶律辰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放下茶壺茶杯,推到蘇依面前,臉色微微好轉。
蘇依訕訕一笑,待客之道她還是略懂一二,起身添上熱水,又恭敬的放到桌上,正要退走,耶律辰卻一個眼神示意道:“滿上!”
蘇依對鐵青的臉一向頗有畏懼,在他沒轉好臉之前,她不介意慫一點。
看著蘇依端茶倒水,耶律辰似乎心情頗好,嘴角微微上揚。蘇依倒一杯他喝一杯,一口氣連喝了一壺。
蘇依杵在一旁看得暗暗咬牙切齒:“小心等會找不到茅房,憋死你丫的!”
耶律辰瞇著眼睛,閒適的扣扣桌角,示意蘇依再加一壺水。
好!她忍。
蘇依慢騰騰的又添了一壺熱水,斟滿,只見壺嘴裡倒出來的茶已淡若無色。她倒要看他還喝得下去。
耶律辰瞟見蘇依越發不樂意的眼神,心底竟有些得意,眉梢一挑:“換!”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蘇依咬著牙,將瓷壺往桌上狠狠一撂,怒道:“你丫的。怎麼還不滾蛋!”
只聽細微的咔咔聲迴盪。耶律辰端著一張酷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蘇依卻臉色一垮,這是可是伍娘鍾愛的寶貝,據說是多少年前。伍娘還是倒水丫鬟的時候,伍娘夫贈的!
伍娘看見了,非把她罵死不可。蘇依雙手抓狂似的揉虐起頭髮。跳著腳,指著門外吼道:“請你,離開。馬上!”蘇依覺得自己瀕臨暴怒的邊緣,他要是再不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保證要把他碎屍萬段。
突然,鐵木拓靈活的閃身進屋:“主子,有人來了!”
話音未落,就聽伍娘粗狂的聲音降臨:“臭丫頭!亂吼什麼呢?啊——!”蘇依捂住耳朵,看著前腳邁進門的伍娘。心尖一顫一顫。
看著伍孃的嘴在眼前喋喋不休、吐沫橫飛的樣子,蘇依卻略微鬆了口氣。好在求某人暫時躲了起來,要是讓伍娘看見,豈是了得!這簡直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關鍵是,這尊大神還不是她請來的,這算什麼事。
半個時辰過去,一個時辰過去......伍娘發威的趨勢似乎有增無減。
蘇依淡定的坐在桌上,趴在桌上,認真地看著,不時配合的點點頭,伍娘在想當年,據她說,她以前是在宮裡呆過的,年輕的時候比雲娘還美上三分。
“您,好!”伍娘身後猛然一句渾厚的男音,她挪開渾圓的身軀,驚豔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直到蘇依噗通一聲,不淡定的坐到地上:“你!”耶律辰不知從哪弄來的一身樸素不失華麗的衣裳穿在身上,大模大樣的從自己的屋裡走出來,站到了伍娘身後。
“你是?”伍孃的聲音輕柔如夏風,蘇依頓時大跌眼鏡,乾孃,不是吧,你也花癡?
“在下葉辰,來貴莊探望友人,路過小院聽見裡面爭執聲不斷,一時好奇便走了進來,唐突之處,還請夫人海涵。”蘇依嘴角一撇,這廝也怪能裝的。
“不海涵,不海涵,只是你這衣服?”伍娘盯著衣服,眼中演過一絲疑惑,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啊?
蘇依突然想起自己屋裡的衣櫥最下層,似乎伍娘交代過,那是你乾爹的東西別亂動,乾爹的東西......蘇依抖擻掉渾身的冷意,這廝真是無知者無畏!
耶律辰憨憨垂首,眼中痛楚掠過,撫摸著袖口密密的針腳:“孃親給縫的,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臨行不忘密密縫,粗糙之處,夫人見笑了。”
伍娘一聽,立馬挪開視線:“哪有,哪有,小女一時大意摔了東西,我叱責幾聲,讓公子見笑纔是!”
蘇依在伍娘背後朝耶律辰豎了豎中指,就編吧,看你怎麼圓謊!
耶律辰卻視線一轉,剛看到蘇依似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神色怔怔的,眼中滿是驚豔,真真一副如見愛慕女子般癡樣。
蘇依白了一眼。耶律辰卻藉機一時恍然回神,躬身道歉:“唐突了小姐,真是該死!只是小姐之貌,當真驚爲天人!”
哪有人聽到自己孩子被人當面表揚還不高興的。伍娘竟樂呵呵的請耶律辰坐下,問東問西,家在何方,家中還有何人,婚嫁與否......
兩人那個一見如故,耶律辰竟一一對答如流,伍娘聽得全身貫注,竟沒人看一眼還在地上的蘇依。
她纔是主角好不好!
蘇依癟癟嘴,無趣的起身,去了廚房。沒辦法,天都近日暮黃昏了,柳梢上碩大的圓月已輪廓淡淡的懸在蒼穹,她一會還要給馬棚那位傷員送飯呢。
蘇依端著飯踏進屋門時,再次無奈長嘆一聲,桌上那兩人還在海聊中,她怎麼也想不到,他一堂堂北域國主竟能賤到如斯地步,不由連連感嘆人不可貌相,她見他那狂野冷酷樣,還以爲他跟疾風一樣很有傲氣呢。
似乎感覺到蘇依目光不善,耶律辰微微擡頭。卻聽伍孃親切道:“小葉吶!你留下來吃飯吧,你看,依兒把飯都做好了。”說這話時,伍孃的手落在耶律辰修長好看的手上。
蘇依手一抖,誰能告訴她,這算什麼事?
她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受歡迎。低著頭擺上飯。正要離去,伍娘突然拉住她的手:“依兒坐下,一起吃飯。”蘇依無奈的落座,想著目前估計還餓著的戰無風和一衆駿馬。心不在焉。
耶律辰心猿意馬的吃飯,聽著伍孃的滔滔不絕,一會掃一眼蘇依。
伍娘心領神會的看看蘇依。又瞅瞅耶律辰,心花怒放道:“吃晚飯,天色不早。既然小葉沒還尋到友人,要不今晚在我這小院將就一晚?”
耶律辰感激涕零的拜謝伍娘。一旁,蘇依攥緊筷子,在碗中糾結的扭轉。
伍娘留一句,“這麼晚都不要出門了,早些歇息,依兒一會給西偏房送牀被子過去”。便回了屋。
一時間,伍娘很滿意。耶律辰也很滿意,唯獨蘇依很不滿意,她能微微看出耶律辰的目的,卻完全看不懂伍孃的原因。
蘇依氣呼呼的收拾了桌子,將廚房的剩下飯往食盒一裝,拎在手中就要出門。
“今晚,不要出去!”耶律辰守在廚房門口,一臉正色道。
蘇依見他越看越不順眼,哼一聲,肩膀推了一下擋在去路的人,前腳邁出房門,卻倏地地收住腳,猛然回頭,瞳孔一縮:“元月圓月!”青蛇昨晚曾鄭重交代過,她竟全忘了。
蘇依皺著眉沉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你真不知道?”耶律辰恢復一貫的姿態,俯瞰著蘇依,“昨夜那人不是告訴你了?”
蘇依眼睛橫掃,昨夜偷聽的人竟真是他?
“這麼大半年,就是將當年在場的人排除一遍,時間也夠了。南宮栩牧跟幻家的關係對於四國的皇族來說不算什麼秘密,能最快找到你又神不知鬼不覺將你帶走的,只有幻家的幻術。所有人一早就盯上了這裡,卻被他模糊了視線,轉移到他一手策劃的奪嫡之戰上。直到靈兒前幾日傳信說,南宮栩牧要來這裡,看似無奇,細細推敲之下,卻處處可見他施的障眼法。若這人得到乾坤,對我北域當真是一勁敵!”
蘇依握緊拳頭,恨恨道:“所以,所以你就秘信通知了所有知曉這事的人,暗暗混進了尋良山莊?”難怪她想不通,原來癥結竟在這裡!
“聰明!一招還是跟你學的,渾、水、摸、魚!”
蘇依一時語塞,沉默片刻,道:“那這與圓月何關?”
“你不知道?”耶律辰反問道,似乎這事是盡人皆知的常識。蘇依怒視著,要是知道,她又怎麼會問!
“是了,十年前你纔剛出生。”蘇依一陣錯愕,這人真是!
“你可聽說過,幻氏百年詛咒?”耶律辰一頓,見蘇依一副不知道也天經地義的樣子,接著道,“幻家的幻術依附於蛇卻也受制於蛇,家族世襲著一個詛咒,每一代都有一個孩子被蛇靈附身,在每年元月的月圓之夜出現癲狂之癥,不分親友,到處屠戮!今夜又是元月的月圓夜,而這一代被選中的人,就是幻千源!”
蘇依身子一顫,難怪幻千源全身冰冷,難怪伍娘從一開始就告誡她不要接近源二少,難怪伍娘今夜非要留一個陌生的男子在小院守著她!
只聽耶律辰又道:“幻千源被幻家拘禁了整整十年,南宮栩牧答應過良妃照顧他,竟不惜用你來要挾幻家,還建了九重笑顏樓來親自封住他,這一點倒真讓人佩服!”
無端的,蘇依竟突然爲那個妖孽般冷漠的男子感到一絲心痛:“也就是說,他這麼大費周章的來尋良山莊,所有的掩人耳目,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幻千影離開了幻家,避免其他人對他兄弟二人的非難?”
“只是,誰也不知道九重笑顏樓能不能封住幻千源!”耶律辰擡頭看向明亮的圓月下,高聳的闕樓,雙眼精光一閃。今夜,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