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大夫人遞了拜帖,當到了門前的時候,她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甚至,她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打出去。
而實際上,片刻之後門房裡便迎出來兩個丫頭,個個的嬌俏含笑,就如同城中傳聞一般,來者不拒地把慕容大夫人請進了門裡面。
慕容大夫人直到此刻還猶如身在夢中。
然後她果然見到了那位侯府的當家夫人,丞相千金,左小婉。
左小婉一貫的溫柔淺笑,如平常一樣溫柔問起慕容大夫人情況,公子貴庚?家中排幾位?
這自然是問道嫡長有序。慕容大夫人有些忐忑,眼下這些問題聽起來都沒什麼不對,尋常許親的人家也都會了解這些,可她就是感到有哪裡不對勁。
直坐了半個時辰後,慕容大夫人被送出了侯府,還感到有些不真實。
不應該是這樣啊,怎麼會是這樣呢。
的確不該是這樣,慕容大夫人也看不到,在她離開以後,那個“溫柔大度”的侯府夫人,已是又換了一張臉。
屋裡,左小婉放下茶盞,一邊抹了一下袖子,淡淡鄙夷道:“真是上不得檯面。”
這說的自然是還沒走遠的慕容大夫人。
慕容大夫人儘管是慕容家的主母,但到底出身擺在那裡,再怎麼裝貴人,也沒有真正的貴氣顯露出來。一盞吃茶的功夫,已經被左小婉瞧了個底兒掉。
旁邊,秋兒依著慣例開始唱和這慕容家的家底,“夫人有眼力,這家子是有些看不過眼、是個商戶……”
說到這裡看了左小婉一眼,果然看到她露出了一絲的興致。
“商人,那便是有錢了?!弊笮⊥袼菩Ψ切Γ凹仁怯秀y子,想必對老爺,也有助益?!?
既然這親事理當以寧無求爲先,那麼除了權傾天下,自然就是富甲一方。
兩者相權取其一,左小婉已是悠悠笑了出來。
“原來是個商戶出身,怪不得穿的華麗,舉止卻粗鄙現眼。”
不知道此刻還沒有走遠的慕容大夫人,如若聽見這番話,還會不會覺得這位侯府夫人當真滿身溫柔。
商戶出身,不管多麼富貴,總是讓官家鄙夷的。
何況是左小婉這樣的相門出身。
秋兒慢慢說道:“慕容家世代爲商,只是在上一代慕容家一個老爺子偶然發現了邊疆的一種面料,將它傳回了大寧,所以就發達了。也因爲這種面料,慕容家老爺子得到了皇商的頭銜。之後這一代,慕容家有一個人中了進士。加上慕容家拼命砸錢,任了一個士大夫的閒差。總之……內裡還是個商人?!?
左小婉嗤了一聲,嘴角笑意不減。
看來收效不錯,近幾日上門的人家,已經開始有些小門小戶上前來碰運氣了。
人心都是如此,你若是將門楣擡得高高的,讓人望而卻步,許多人就連嘗試的心都不會有。但是,你但凡給了一點甜頭,立刻就不一樣了。
人心不足蛇吞相,誰都想來分一杯羹。
看著左小婉的臉,秋兒小心翼翼道:“夫人,行嗎?”
這些天,來求親的人,數不勝
數,有些人家,是左小婉看過之後,就望之腦後,但有些人家,卻是左小婉提起興趣,想要查問一番的。
這個慕容家,就屬於有些人家裡了。
秋兒知道,夫人一聽說這家子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商戶,就一定會起心思。
左小婉,眸光幽幽地?!耙粋€低賤的商戶之門,呵,”左小婉冷笑了起來。
這些商人之家,大富大貴,對於世俗的女子,也是一個好去處。但是所謂士農工商,商人爲最底層,皇商當然會尊貴一些,但是隻要是官宦人家,沒有人願意真的去攀親。
今次的慕容家,總算讓左小婉稍稍滿意。一個低賤的商戶之門,足夠讓這個清河郡主的高貴女兒蒙受羞辱。只是可惜,還是不夠啊,這慕容家富甲天下,那賤丫頭想必也不至於太吃苦……
她幽幽道:“再看看吧。”
再看看,就是不一定了。
“奴婢明白?!鼻飪捍鬼?。
在秋兒這個奴婢眼中,這些日日來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夫人面上那些笑意,都充滿和善,只有她明白,越是和善,這些非富即貴的人家越沒有機會。
夫人怎麼會讓那位大小姐嫁的好呢。
只是想不到,連一個商戶,夫人都覺得太好了……
秋兒都有些唏噓。那樣尊貴的大小姐,她彷彿都看到了她的結局,清河郡主的獨生女,侯爵的女兒,卻又怎麼樣呢,還不是要被嫁給一個不知道什麼樣的人家……
寧承玉卻彷彿根本感覺不到波瀾,外人或是揣測或是憐憫,都穿不透她這小小的院子,唯一讓她放在心上的,大概就是小詩月份越來越大,肚子也越來越顯眼。那個翠衣,小動作也越來越多。
杏兒已經開始抱怨,“真想把那丫頭的嘴給撕爛,太不要臉了,昨日竟然被我發現在小詩姑娘的藥碗裡面摻東西,我問起來居然還跟我辯解說是補藥!”
寧承玉輕輕道:“這陣子她在你手下吃了不少苦,左小婉又沒空搭理她,她想必是狗急跳牆了。”
“不就是一條狗。”杏兒立即說道,“這要是在主子的院子裡,當場抓到她做這事,早就脫了她幾層皮了!”
她只恨昨天沒能把那個翠衣給撕了。以杏兒這性子,能忍現在,還真是不容易。
寧承玉說道:“就是因爲知道不是在主子的院子裡,她纔敢這樣做,她知道你跟小詩都不能真的拿她怎麼樣。”
杏兒何嘗不知道,撇了撇嘴角。
寧承玉頓了片刻:“左小婉沒時間來,那個翠衣,大概是想不管怎樣把小詩的孩子弄沒了,好去左小婉跟前邀功吧?!?
杏兒當場瞪眼:“她敢!”
“她沒什麼不敢,”寧承玉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瓶子,“所以你也沒什麼不敢,如果再發現有不老實,該給她一點教訓了?!?
杏兒眼睛一亮,盯著寧承玉手裡的東西。
這個東西她眼熟,卻又不熟悉,曾經,大小姐也是拿出了什麼東西,說此藥能幫助小詩避過大夫的耳目……
杏兒接過來:“大小姐,這能要了那賤婢的命麼。”
到底是杏兒,
一出口就是要人命。
寧承玉淡淡一瞥:“不會要她命,但足夠要她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啊,杏兒眼睛亮起來。
因爲伺候寧無求,左小婉現在晨起也都會貪睡一會。這日自然又是日上三竿,纔有著秋兒服侍著起身。
門房急匆匆就進來:“夫人,門外有人求見?!?
這幾天日日早晨都有人求見,自然都是那些絡繹不絕上門的求親人。
秋兒首先就皺眉,帶了輕微呵斥:“時候還早呢,要議親等著!”
左小婉也懶得擡一下眼皮,只是閉著眼享受秋兒的服侍。
那門房看了左小婉一眼,有些遲疑道:“夫人,不是求親的人。那人說是京兆尹的主簿。來求見侯爺的。”
左小婉睜開了眼。
京兆尹主簿?左小婉是丞相府出身的,京兆尹,主簿,這兩個詞她都不陌生。
秋兒都停下了梳子,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京兆尹?夫人,那不是衙門嗎?”
不錯,這是京城的衙門。
左小婉終於看向了那門房:“侯爺已經上朝去了,可有說是什麼事?”
門房搖頭:“不曾說,只說是要事。”
要事……
左小婉淡淡說道:“將人請到廳裡坐著,吩咐小廝上茶,本夫人隨後就過去。”
侯爺不在,府中就是夫人主事,這也是小廝來這的原因。
秋兒也加快了梳妝,很快收拾停當的左小婉,就扶著秋兒手去了前廳。
一眼望見那人,身穿朝廷服飾,雖說只是個六品的主簿,但是宰相門前七品官,京兆尹可以說是間接地管著城防,他身邊的主簿,等閒也是不會親自到誰家的。
如今這主簿親自登門,說沒有要事,也顯然不會的。
左小婉笑著迎過去:“林主簿,什麼事要您親自跑一趟?!?
這些京官,不管官職大小,一定要恭敬客氣讓先。
誰也不知道這些人家裡頭,有沒有一個能隻手遮天的人物在。
林主簿當先拱了拱手:“冒昧前來,叨擾夫人了。”
“哪裡話,”左小婉笑著,坐到了椅上,“只是不巧侯爺已經上朝去了,林主簿有何事,若是方便,可以先告知我,我一定如數轉告給侯爺。”
林主簿面上頓了頓,似乎有猶疑一閃而過,但也只是一瞬間,便坦然道:“看來下官還是來的遲了,沒趕上侯爺。不過也無妨,此事,告知夫人也是一樣的?!?
左小婉笑意更濃:“請林主簿說。”
林主簿再次拱了拱手:“是這樣,昨日貴府上應該來了一位慕容氏,這位慕容氏,是想要與貴府的嫡小姐……結親是麼?!?
左小婉微微變色,還是笑容道:“是有這一位,不知爲何、林主簿會爲了此事前來?”
林主簿抹了一下鬍鬚,頓了頓道:“其實嚴格說來,也算不得大事。況且貴府,也未見得就能看中那慕容家。一切只是因爲……這慕容家近日出了一些事,京兆老爺從中知曉,因此再三的考量下,老爺覺得還是應該讓下官前來,告知侯爺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