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承玉她們動身的時間,其實和慕容大夫人就是前後腳的距離。寧承玉那頭,也有左小婉陪著去,加上寧無求上朝之後,偌大侯府驟然就空了下來。
還從來沒有過三個主人同時不在家的時候,府中上上下下的丫鬟臉色都有些怪異。先前風傳大小姐是被夫人給禁了足,今日卻夫人親自陪著出了府,怎麼不惹人熱議。
都說夫人和大小姐之間關係不好,可是夫人卻和大小姐相親相愛遠去城外看廟會,哪裡有半點不睦的樣子。
寧承玉剛離開沒有多久,靜語從府外歸來,抖開披風,進了錦榮院。
小詩立刻迎過去,目光閃爍:“怎麼樣?”
靜語點點頭,臉上也帶著笑容:“都交代好了,按照大小姐說的話,一字不錯的轉告了。”
小詩也鬆口氣,露出欣慰:“我們總算有些事能幫到大小姐,也心願足矣。”
靜語扶著小詩回房:“大小姐聰穎機智,此次一定能逢兇化吉,姑娘不用多擔心。”
寧承玉靠坐在馬車廂壁閉目養神,左小婉就在對面,訕笑道:“今日既然是好日子,大小姐何必將自己打扮得這樣素淨,豈不是根本不應景。”
寧承玉穿了一身水碧色的衣裳,袖攏白月,髮絲清瑤,只一看,便叫人產生清豔無雙之感。
這般樣子,足以叫任何長了眼睛的人震撼讚美,左小婉偏偏卻要挑刺。
杏兒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不屑,她家大小姐高貴似仙女,難道非要穿的大紅大綠,那等豔俗才叫好看嗎。
寧承玉懶懶道:“誰叫承玉天生陋質,穿的太喜慶也是惹人發笑,不如輕裝簡從。”
左小婉移開眼,不想再看她。
“等會到了之後,大小姐先去抽一支籤,慕容大夫人會帶著慕容公子,在定好的地點等候。”
這個定好的地點,現在還沒有透露,但寧承玉已經勾起一絲笑。
左小婉有些煩躁:“怎麼還沒到。”
車伕在外面道:“回夫人,前面堵了。”
左小婉更加不悅,言行中泄露了她的緊張。
寧承玉睜開了眼睛,淡淡一笑,有何緊張,莫非就是做賊心虛。
左小婉回頭接觸到寧承玉的目光,一愣,隨後冷冷開口:“大小姐看似對這種場面早就見怪不怪。”
寧承玉淡笑:“夫人說笑,承玉被禁足在府裡,哪有機會見過什麼場面。所以才初生牛犢,不覺得害怕。”
左小婉忍不住又打量一番寧承玉,桃李年華的女子,端的是好相貌。那張臉足以顛倒天下,也足以讓任何一個女子嫉妒。這個寧承玉,真的就甘心認了嗎?
可即便是這樣已經甘心低頭的寧承玉,竟然還讓左小婉感覺到言表不出的壓力,她於是更恨。
寧承玉舒展身體,對杏兒說道:“去端一碗燕窩給我。”
方纔睡了那麼久,起來就要喝燕窩,這樣理所當然的要求,左小婉暗暗咬牙。
因爲寧承玉舉手投足間,都顯出了貴女風範,她的要求對她來
說,就跟要一碗水喝那麼簡單。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越讓人想把她踩在腳底下嗎,越來越讓人厭惡她憑什麼能得到這麼多嗎?
寧承玉已經接過燕窩,喝了一口,見左小婉望她,微微淡笑:“夫人要不要來一碗。”
左小婉假笑:“不必了,我可沒有大小姐這樣的好福氣。”
喝吧喝吧,等嫁到了慕容家,日日跟那個傻子生活在一起,看你還能不能喝得起燕窩,還是連水都喝不上一口!
寧承玉本就肌膚勝雪,燕窩這種美容滋補的東西,喝下去更是讓她整個人散發一種如玉風華。
左小婉眼睛被針刺一下,沉著臉看著車窗外。
終於馬車伕一聲:“夫人,大小姐,咱們到山腳下了。”
妙音寺在山上,這一會也走了快大半天的路了。左小婉說道:“大小姐,請吧。”
寧承玉笑著遞了個眼神給杏兒,杏兒立即掀開簾子,率先跳下了車,然後彎腰伸出手,攙扶寧承玉慢慢的下來。
馬車裡只坐得下三個人,寧承玉執意又要帶自己的丫鬟,所以左小婉便沒有把秋兒帶著,這會兒,寧承玉被杏兒攙扶下了車。那杏兒目光就開始看著山上,顯然忘記了她這個夫人。
左小婉恨得咬牙,不過杏兒算是寧承玉的貼身丫頭,寧承玉如果沒有吩咐,杏兒就算不來攙扶她,也不算失責。
左小婉恨恨地,自己踮著腳尖,小心翼翼跳下了馬車。
竟然被這樣對待,她這侯府夫人臉面是丟到家了。
寧承玉轉臉看到左小婉也下來,笑道:“夫人,那咱們上山吧。”
左小婉冷著一張臉,對馬車伕說道:“你在山下等。”
馬車伕應了,左小婉提起裙子,邁步走向山腰。妙音寺建在山上,所有馬車都必須停在山腳等著,也是爲了考驗前來上香的善男信女有多虔誠。
不過山並不算高,也不至於讓人感到太辛苦。上次左小婉來的時候,便是這般走上山。
只是這次,寧承玉被杏兒攙扶著,雖說攙扶並不見得真就輕鬆一些,但是寧承玉那一臉愜意,加上左小婉心裡的疙瘩,讓左小宛感到腳下如同千斤重,氣得要死。
這上山的路足足走了比上次一半還慢,到的半山腰,已經是客似雲集。比她們起的還要早的人,實在大有人在了。
畢竟廟會一年一度盛世,許多老百姓也都趕著討一個吉利彩頭,可謂普京城同樂。
就算是達官貴人,上山的時候也約莫不會招搖過市,都是換上便服,與民同樂。
最多能從衣服上,看出對方來路不小,但是要判斷身份,還是不容易的。
“哇!小姐,那頭在拋繡球耶!”杏兒興奮的大叫。
那邊半空上好幾個彩色繡球齊飛,衆人歡呼,都追著繡球哄搶。
杏兒拉著寧承玉胳膊:“大小姐,不如我們也去搶吧,好好玩!”
左小婉不悅地看著杏兒,這丫頭如此沒規沒據,到底守不守一個丫鬟的本分,還把主子
放在眼裡嗎?
寧承玉看著左小婉一笑:“夫人以爲呢。”
這時候還裝模作樣問什麼建議,一個賤丫鬟都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左小婉假意說道:“那邊人多又雜亂,還是不要過去了。要是拿個不長眼的刁民傷了你怎麼辦。”
杏兒噘著嘴:“哪裡就是刁民了,來廟會的,不都是爲了祈福纔來的嗎。”
左小婉勃然大怒,要不是寧承玉在跟前,她一定好好收拾這丫頭,讓她明白何爲做下人本分。
但是寧承玉沒有反應,說道:“杏兒說的沒錯,況且,當初選了這個地方,夫人不就是說人多才好嘛,既然人多才好,此時更不應當嫌棄纔是。”
左小婉咬碎了銀牙,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而寧承玉已經開始往繡球那邊走了,剛纔問夫人以爲呢,根本就是放屁。
左小婉緊緊跟著,她還是不能讓這丫頭離開視線,誰知道這丫頭心裡是不是盤算要耍花招。
但寧承玉面帶微笑,看著空中的繡球,絲毫沒有花招的意思。
杏兒已經尖叫著跑開了,大笑著跟著人羣追逐飛來飛去的繡球。
寧承玉沒有過去,而是對跟過來的左小婉含笑道:“夫人恐怕不知道,這繡球啊,是鵲橋相會的意思。這一天的年輕男女,如果有人分別扯住了繡球的各一端,互相走近,就是天定的姻緣,連雙方爹孃都不會干涉,哪怕門第相差再大,也會認了這門婚事。”
此話似乎意有所指,左小婉更加心煩,她目光在人羣裡逡巡,“大小姐懂得還真多。”
寧承玉認真之色:“因爲在前年啊,孃親還親自帶了我來逛廟會。”
左小婉立刻死死盯著她,這孃親二字自然不會是叫她的,於是冷笑道:“是嗎,大小姐還是個沒有出閣的女子,就對大小姐說這些牛郎織女的夢話,也有些太不合適了吧?”
就差沒把不檢點說出來了。
寧承玉微微一笑,看著左小婉:“看來夫人從來沒有逛過廟會,竟然說出這種話。”
牛郎織女是民間女兒每個人的夢想,廟會當天更是給了一個天賜良緣的美譽,不知多少有情人成就了眷侶,這種積福積德一樣的好事,左小婉竟然能用夢話來形容。
真不知是應該可憐她,還是可笑她。
忽然,人羣中有人大叫一聲:“繡球飛過去了!”
寧承玉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反應,下意識就伸手一接。
待看到手裡軟綿綿的,大紅色的繡球時,她也一愣。
杏兒從人羣裡衝出來,興奮道:“呀!大小姐接到了!”
左小婉臉色一沉,轉臉看到寧承玉手裡的東西。
寧承玉也慢慢擡起頭,看向了前面。繡球上都繫著一根長長的繩子,在繩子的另一頭,會綁著另外一隻球,也就是所謂的,接到球的兩個人,便是天賜的良緣。
而人羣也停止了鬨鬧,開始慢慢散開一條路,沿著繡球的紅線,一條長長的道路,終於露出了紅線纏著的另一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