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言簡默看了看病房窗外的陽光。昨天的心情起伏太大,忽上忽下,跟過山車似的,相對而言,今天,就平靜多了。
并不是因為今天特別,而是她稍稍做了一下改變。
為了讓何澤旭對她的關心少一點,也為了她的內心能夠平靜些,現在她在病房里和何澤旭相處的狀態基本是:他遞來東西乖乖接受,她也不提任何要求,盡量她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自己做。總之這樣做很有效果,讓言簡默舒服了不少。
此時言簡默正乖乖地接過何澤旭遞來的剛削好的蘋果,病房的門又響起了敲門聲。
何澤旭微皺了皺眉頭,聲音格外地低沉:“請進。”
言簡默好奇地看了看門口處,咬了一口蘋果,很甜。難道是馨月?可是她昨天還發短信和她說有事不能來看她了。
門在言簡默疑惑的視線中慢慢打開,走進來一個身著西裝高大,勁瘦的男人,從這一刻起,她覺得她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會好了。手里的蘋果被她捏得緊緊的,她默默在心底咬字念出了這個人的名字:許棕天。
原來以前的許棕天在她心里的份量是這么的微薄,以至于以前她出車禍時,他也來看望過她的事都記不清了。可如今許棕天一個簡單的露面都有點讓她招架不住,每看到許棕天一次,就像是看到一個活著的警鐘在提醒著她:何澤旭,她的老公,是有多么的不擇手段。
礙于禮貌,言簡默還是勉強沖許棕天笑了笑。許棕天似乎心情非常地好,將買來的新鮮水果恭敬地放在她的床頭桌上,微笑了笑,望著她的眼睛里喜悅中夾摻著細細碎碎的關心:“小姐,你最近身體恢復地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都很好,不用擔心。”說完,言簡默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一旁的何澤旭,卻發現他的臉格外的陰沉。原本她是想帶著諷刺又有點自虐的心態,看看他會是怎樣一個神情自若的樣子,卻意外地看到了他這個樣子,她內心的惱火稍有些平息。
看不到別的新鮮表情后,她又回頭看向許棕天,順便又啃了一口蘋果,清脆地蘋果被咬的聲音,讓她有一瞬間的爽快,因為她暫且把這手里的蘋果想象成了許棕天。看著他衣著西裝,束著領帶,端端正正,人模人樣的樣子,言簡默又狠咬了一口蘋果。平時他在爸爸的手下做事勤勤懇懇,從不違抗爸爸的命令,到最后卻成了個徹頭徹尾的背叛者,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最氣人的是他選擇背叛爸爸來幫助何澤旭的理由。
那種感覺深刻清晰地讓言簡默感覺一切仿佛就發生在了昨天,何澤旭奪了爸爸公司沒幾天,幫何澤旭奪公司的主要幫兇許棕天,這個跟了爸爸近十年的人,就突然被送進了監獄。
她原本是心中懷著恨意、可惜和爽快的復雜心情去監獄里看他。進監獄前,她曾想過他選擇背叛的理由,最終自己先入為主地給了他一個為金錢所誘的頭銜。
那天,許棕天在牢中玻璃窗的另一邊,她看到了他那似發光地如惡狼般地直盯著她,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聽到了他含著絕望又極盡諷刺的那句話:“他說過事成之后,你們會離婚,你就是我的。過河拆橋!我居然信了何澤旭這個人精的話。”
她的腦袋突然似缺氧般的一片黑暗,心頭的那份痛感在好久之后才慢慢襲來。
“你不用買這么多水果,我明天就出院了,也吃不完。”言簡默第一次發現,原來說一句簡單的客套話可以這么的累。她又咬了一口蘋果,但這次卻沒有把它想象成許棕天,她覺得她對一個又香又甜的蘋果這么做,簡直就是對蘋果的侮辱。
許棕天燦爛地笑了笑,似乎要回些什么,待再要開口的時候,就毫不留情地被何澤旭打斷了。
何澤旭眼睛暗淡,含著一絲慍色,聲音格外地清冷:“你跟我出來。”
許棕天看了看言簡默,欲言又止,最后輕嘆了一聲,又十分不舍地看了眼言簡默,才乖乖地跟著何澤旭出去。只這一眼,便引起言簡默渾身的雞皮疙瘩。
病房門口,何澤旭轉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后,便帶著很重的怒氣用力扯了扯束人的領帶,原本眼中的一絲怒意此刻在他英俊的臉上肆意地蔓延開來,使他整個人都透著濃濃的戾氣,一雙眼睛宛若結了冰霜,直直地看著許棕天,那冰冷的眼神似是一把冰劍要刺向許棕天,發出的聲音也冷地讓人止不住地打顫:“你來做什么?”
徐棕天在對面這個人突然的怒氣下,聲音明顯怯懦了許多:“我只是想來看看小姐。”
“我說過事成之后,我和她離了婚,她才是你的。現在她還是我的名正言順的法律上公認的妻子,你不要觸碰我的底線!”何澤旭說“妻子”兩個字時語調尤為地重,太過嚴肅,嚴肅地有一種誰都不可以侵犯的氣勢。
何澤旭一字一句如冰刀直刺向徐棕天的胸口,他的透著刺骨寒意的憤怒仿佛凝固了他們之間的空氣,他明顯感到喘不過氣來。許棕天的手有微微的顫抖,他偷偷將手藏到后背,但腿的顫抖卻無處可藏,他一發聲,卻發現連自己說出的話都透著微微的顫抖:“我知道了,下 下次不會了。”
“滾!”何澤旭再也沒耐心看他了,礙于四周是醫院,他努力壓低了說出這個字時的聲音,但是這字中深深的怒意卻是毫不掩飾。
許棕天邊后退邊連低了好幾次頭,“是。”說了好幾遍,才回頭飛快地離開了。
終于出了醫院大門,沒了醫院中那壓抑的藥水味,更是不用再見何澤旭的那副臭臉,許棕天如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般地重獲新生,慢慢昂起他那驕傲的頭,斜瞥了醫院里面一眼,不屑地啐道:“橫什么橫,要不是為了簡默,我許棕天會受你這種氣?哼?!還什么你什么法律什么的妻子,何澤旭,你給我聽著,言 簡 默!她早晚是我的!”
說完,他充滿不滿與傲氣的眼中忽閃現出一陣迷離,那迷離越變越深。他癡癡地在醫院門前站了好一會兒,才不舍地離開。
言簡默手中的蘋果都啃完了,皮膚上起的雞皮疙瘩還沒有完全消退。
扔了蘋果核,看了看空蕩蕩的病房,這兩個煩人的人走了后,確實清靜了不少。不過這清靜的時間不長,短得她剛剛感嘆完,何澤旭就又進來了。
他的臉上含著溫和的笑容,和剛才出門的樣子判若兩人,她用力閉了眼有睜開眼看了看他,他這表情收放自如的本領,不當演員還真是可惜了。
她微開口,正想問些什么,他卻搶先開了口,做著解釋:“這下屬太不懂事,公司里的事還沒有處理完就出來亂跑,我已經遣他回公司了。”
“嗯。”言簡默隨意嗯了一聲。
“他畢竟跟了我爸爸近十年,他來醫院看看我也是很合理的。”言簡默故意說了這句話。以前的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何澤旭這些用詞的細微改變,剛才那句話明顯有種許棕天已經歸他所用的潛含義。不過話剛從口中溜出,言簡默就感覺這句話好像并沒有什么實際的用處,是想間接提醒他,許棕天是爸爸的下屬嗎?提醒了又有什么用?這句話頂多只夠刺激一下他那還尚存的一丁點的良心。
“以后你盡量和他少接觸。”何澤旭邊倒水邊說,似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好吧,這下連刺激一下他那還尚存的良心的作用都沒有做到。“少接觸?”她愣愣地點了點頭,雖然剛才自己的話沒有發揮到她想要的作用,但何澤旭的這句話卻讓她有種從心頭處傳來的溫暖。
“喝點水吧。”他又將一杯剛倒好的白開水送到了她的眼前。
才心中溫暖了片刻的言簡默心中突然有點不耐煩,他和她的對話中,十句,就會有九句都離不開吃的,雖然她在努力嘗試著默默接受他遞來的一切,但是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除了吃的喝的,你能不能做點別的?”
言簡默默默地看了看垃圾桶里各色各樣的垃圾,心情很復雜,蘋果核,水蜜桃核,香蕉皮……真的不是她多想,只是用這些再結合他的話語,怎么看怎么都有種在喂豬的錯覺:“餓了嗎?”“渴了嗎?”“累了,想睡嗎?”…
何澤旭拿著白開水的手停頓了一下,停頓了片刻,他忽然微挑了挑眉,別有意味地笑了笑,便將手中的白開水放回到一旁的白桌上。隨后俯身上前,深情似水地看著她清澈干凈的眼,并輕輕地在她的嘴上貼了一下。
當那柔軟溫涼的兩瓣貼在言簡默的嘴唇上時,她感覺呼吸有一瞬的停滯,腦袋里一片空白。言簡默眼睛直直地看著何澤旭滿意地坐回了一旁的椅子上,她努力想找回一絲理智,但是不爭氣的大腦總是回復著她:抱歉,短路中,正在努力修復…
他神情溫和依舊,慢慢握住她的右手,漆黑柔情的眼眸直看著她,里面仿佛有一片浩瀚星辰:“我能做的可多了。”
“能做的可多了。”由于腦回路不好使,言簡默在心底默念了這句話無數遍,才明白了他這句話的真正意思,她臉微紅。是她的意思表達得不夠直接清楚明白嗎?他,貌似誤會了些什么。“只是因為有種喂豬的感覺。”言簡默萬般真誠看著他的眼睛。
這個誤會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