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晴倒下臺子的瞬間,臺下一片譁然,距離稍微近的都靠了上來,衆人的鞋子圍繞中,孫玉晴面色青紫,四肢剛剛僵硬的癥狀已經有所緩解。眼神直愣著,毫無光芒,彷彿眼盲一般沒有目光的聚集點。
就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見孫玉晴的怪狀又發生了變化,整個人忽然蜷縮成團,雙手不住的掀開舞服袖子和裙襬,露出胳臂的肌膚和下身的褻褲。
跟往日裡大家閨秀的胳臂不同,孫玉晴的胳膊此刻已經被一個個連成串的小紅點佈滿了,紅點兒越來越多,集散成羣,最後她整個手臂都是紅腫的。並且以衆人看得見的趨勢腫的愈加厲害,簡直就要把她的皮膚撐破了一般。不多時,孫玉晴的四肢已經腫成了四根圓柱。
而整個變化過程中她的動作神情極爲古怪,彷彿有蟲子在爬咬她一般,不停的揮手驅趕,下一瞬她又換了動作,整個面容猙獰可怕,仿若那些蟲子已經鑽入體內叮咬她的肉骨一般,整個人在地上翻滾打滾兒。還夾帶著痛苦的哀嚎聲,撕心裂肺一般。
在場的人全都驚駭莫名,有些膽子小的大家小姐徑自癱軟在了不遠處的地上,兩眼發直嚇傻了,任誰也沒有瞧過這樣的場面。
雲錦公主連忙起身,待女官們爲她開了道路來才湊近了看清晰衆人圍著的中間孫玉晴的狀況,她連忙揮手示意,“大家且先讓一讓,羅漪,你快來瞧瞧,這孫小姐到底怎麼了?”
上官羅漪已經從臺子上走下來,卻因爲周圍人太多而沒能擠進去,被公主這麼一吆喝,所有人都會意。瞬疾給上官讓出了一條道路來。
上官步履急切的走上前,放眼看去的時候,孫玉晴裸露在外頭的香肩、胳臂已經紅腫不堪,勃頸處亦腫了起來。彷彿要被撐破的氣球,皮膚都有些晶瑩透亮了。
一見此狀,上官皺眉,“男子全都背過臉去,麻煩各位幫我控制住玉晴的胳臂,我來爲她把脈。”
語畢,迅速蹲到了孫玉晴的身側,周遭的男子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剛剛只顧得目睹那恐怖的場面竟全然忘記了孫玉晴是個女子,雖然整個過程中是她自己扒開衣服和袖子將皮膚裸露在外面的。但大家看了就是看了。
所有男子全部動作迅速的回過了身,並齊齊的將目光聚集在了夏明昭的臉上。
從剛剛孫玉晴掉下臺子的時候他就一直冷眼瞧著,彷彿臺下的孫玉晴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一般,看著她痛苦、看著她出糗,夏明昭毫無反應。他只是眼神冷冷的一直盯著上官方向,關注著上官對此事的反應,但自她從臺子下來就沒有什麼幸災樂禍的神情出現,她一直試圖擠進人羣,卻因爲衆人圍得太緊而不得入。
從表面上來看是如此,但夏明昭始終不相信,將孫玉晴整的這麼慘的事情會跟上官羅漪無關。
上官玉指纖纖。迅疾搭在了孫玉晴的脈搏上,深深閉上了雙眸,長長睫毛搭落下來,蓋上黑白分明的眸子。良久她才睜開眼,目光中透露著十足的驚懼,“公主。玉晴她中毒了……”說罷,動作好不柔情的扒開了孫玉晴衣領一道小縫,緊抿了抿脣嘆息道,“好狠辣的毒啊。”
“羅漪,到底是怎麼回事?”公主配合的問道。
“玉晴的舞服被人下了毒。她身體凡是接觸到舞服的部分全部都毒發了,趕緊弄來擔架把玉晴擡進偏廳去,還有,切勿碰到她的衣服。”
“羅漪,這是什麼毒?怎麼如此厲害?”雲錦看著孫玉晴被擡上擔架,問道。
“這個,羅漪具體還不清楚,不過必定是奇毒,若是平常觸摸自然沒什麼大礙,想必剛剛玉晴舞動的時候發了汗,透過汗水的融合,舞服內的毒才沁到了她的肌裡,看她四肢紅腫的跡象,恐怕此毒不好解。”
孫堯聞言,大跨步走到上官羅漪身側,“羅漪,玉晴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如果父親在他也必定會相信你,暫時先把毒穩定下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回府解決,最好還是不要耽誤了公主的宴會。”
“孫公子說笑了,都已經鬧成這樣,宴會更是沒有開下去的必要了。眼下最主要的是查出來毒到底是誰下的。”雲錦眼眸放沉,做思索狀。
周圍衆人也低下頭沉思,氣氛彷彿被凝結了一般,周遭風吹拂過雜草的聲音沙沙作響。
“你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做的!”人羣中,一個響亮的女聲突然揚起,衆人聞言,皆望了過去。
說話之人此刻正眼眉挑的老高,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赫然寧國公府嫡女劉怡無疑。
被她這麼一提醒,所有人都想起了剛剛偏廳裡她跟孫玉晴爭吵的那一幕,眼下,這別院之中能有動機對孫玉晴下手的,也就只有劉怡了。
“劉小姐,剛剛你有沒有動過孫小姐的舞服?”雲錦絲毫不掩蓋此刻的用意,直截了當問道。
劉怡面色不悅,卻因著公主的地位強自忍耐著,面色漲紅了強辯道,“我沒有在她的舞服上下毒,我只是,只是她弄髒了我的舞服,我不服氣也跟她撕扯了幾下而已,並沒有……”
“啊……劉小姐,你果然動過孫小姐的舞服?”一旁剛剛獻藝的董小姐張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三句兩句間,劉怡的罪名已經被大家扣穩了,她當即憤憤跺了跺腳,“公主,劉怡沒有做過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剛剛我的確想逞一時口舌之快跟孫玉晴吼了幾句,但從來沒動過要害她的心思啊!”
“劉小姐,如果孫堯沒記錯的話,前些日子韓大少爺逝世的時候,您曾經揚言要來孫府替長兄報仇的,對嗎?”孫堯的話驚得一衆人後背發涼,若單單今日的事情自然挑不起劉怡對孫玉晴下毒手的心,但若是加上韓光耀那岔呢?
寧國公府,說起跟韓光耀感情好的,就屬劉怡了,這對兄妹從小便一起學習書畫,韓光耀每每出去遊學都會給妹妹帶回來很多豐厚的禮物,這樣一個對劉怡來說必不可少的好哥哥就那麼沒了,還是因著孫府和賈安侯府的關係,劉怡自然對孫玉晴恨之入骨,若是藉著這個恨意,剛剛是故意挑起跟孫玉晴爭吵的,並且藉機在孫玉晴的舞服上動了手腳,然後……
順著孫堯提醒的思路,所有人都將數月發生的事情聯繫到了一起,越想越是心驚,劉怡,竟然敢利用公主宴會的機會伺機對孫府大小姐報仇,還要用如此狠辣的手段,讓她在所有公子面前丟了顏面,不僅清白盡毀,還性命難保……實在是太狠毒的心腸了。
這樣想著,衆人看向劉怡的目光全部如同看怪物一般。
見這邊的情形定了,上官悄悄從人羣中退了出來,朝裡側偏廳走去,只不過幾十步的路程,她卻走得很慢。
待行至偏廳門口的時候,上官突然頓住了,緩緩迴轉過身,跟身後一直跟著的人相視而立,“四殿下,如果你不放心未婚妻的病情,大可以大大方方跟羅漪進入偏廳,何必這樣悄悄跟在身後呢?”
夏明昭不動聲色的笑了,“上官羅漪,計劃果然安排的一絲不漏,不過百密一疏,就是因爲太完美了才讓人不得不懷疑。”
“四殿下在說什麼?上官聽不太懂,我現在只知道時間對於孫玉晴來說分外寶貴,若我晚一步進去,她很有可能距離鬼門關更近一步,四殿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鬼門關嘛,倒還不會,你既然能接下拯救孫玉晴的活計,就不會讓她這樣死在別院裡,因爲那樣就是你的罪過了,堂堂魯陽郡主,北夏第一治毒之手,若是在眼皮底下就有人死了,那這個稱號恐怕就要丟掉,所以我不擔心,玉晴今天,至少此刻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上官彎起眸子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四殿下,奉勸你一句,自作聰明有時候當真不是什麼好事兒,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會讓人死在我手裡,可現在我可還沒治呢,若玉晴的性命就這麼丟了,那大可以推到劉怡這位‘始作俑者’的身上,跟我何關呢?”
“郡主,您可來了,孫小姐的情況不妙。”負責將孫玉晴擡到這裡的女官聽到門口上官的聲音,便衝了出來,面色惶急的說道。
上官淡淡掃了一眼面前的夏明昭,不再說什麼,轉過身走進了偏廳。
夏明昭嘴角彎起了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亦跟著上官的腳步走了進去。
遠遠地,別院中央的臺子下方,夏明遠雙手交握身後,瞇著眸子瞧著偏廳門口的這一切,眸光閃爍,面無表情。
偏廳裡,簡陋的牀榻上,孫玉晴緊閉雙眸的躺著,臉還是昔日那美麗的容顏,雖然沾滿了灰塵,嘴脣發白,但仍掩飾不掉她原本的美人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