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彥已經在外奔波很多日子了,他是受了上官羅漪的囑托,專門偷偷潛入西疆地界兒找人去了。當然,找人這樣容易的事情他大可以吩咐別人去做,可這次他卻親自出馬了,一來是因為這個人對于上官羅漪接下來的計劃非常重要,二來他此行來到西疆還要專門見一個人。
來到西疆人的地盤,自然要身著西疆的服飾,西疆人都喜歡鮮艷的顏色,所以即便年齡稍大的老者,都會穿著鮮亮顏色的衣服走在大街上。
廖文彥本就奔走各地,每到一處都很快就能適應環境,他穿著西疆當地年輕男子常穿的服飾,走在大街上,毫無違和感。他所在的這條大街相當于西疆京城的“中央大街”了,這里到處都是各地經商的人,人海川流不息,街面上的商鋪小戶也都熱鬧非凡,在諸多商鋪之中,有一家客棧卻顯得格外冷清,這里是客棧兼茶館的設置,門牌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廣招客”
廖文彥仔細端詳著三個大字,嘴角慢慢上揚,抬步便走了進去,客棧小二一見到廖文彥立刻奔了過來,偷偷瞄了眼他的面孔,這才深深埋下頭來,“客官是住店還是喝茶啊?”
“喝茶,一樓太吵鬧了,你們這兒有單獨的包間嗎?”
“有,有,天字號包間給您備著呢,客官樓上請!”小二邊吼著邊指引廖文彥上樓,砰砰砰的猜上木制階梯,很快來到了那個包間,小二敲了四下門。先敲了兩下,緊接著一下一下的敲了兩次,屋門卻突然開了,小二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再說話的時候口氣卻已經變了。不再是剛剛樓下時候那般虛晃的吆喝,而是語氣頗為尊敬道,“先生,您里邊請,我們主子已經恭候多時了。”
廖文彥略點了點頭,轉身抬步就走了進去。身后的門緊接著就被小二戴上了,屋子里窗戶緊閉,光線并不很好,廖文彥瞇著眼睛笑容很是燦爛,“我可是大老遠來找你。怎么就打算這樣不見客了?”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屏風后頭一陣笑聲傳出來,一樣貌清俊的男子邁著步子從屏風后頭走出來,手拿折扇,嘴角上揚,舉止頗為不凡,“文彥大哥,你莫要笑話我了。在西疆能隱姓埋名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實屬不易,更別說像今日這樣老友相會了,一路上奔波先喝口熱茶
。待會兒飯菜就會送上來,咱們兄弟倆可有一陣子沒有好好喝酒了。”夏明遠說完,笑容更深,走上前來就要在座位上坐下。
廖文彥卻做了個阻止的手勢,先把頭上戴著的氈帽拿了下來,緊接著微笑道。“明遠,事情你要先跟我說明白。我才好坐下來跟你吃飯,北夏那頭現在的情形你不想都可以猜到。難不成你就打算這么一直瞞著羅漪了嗎?無論是公主還是皇后,甚至是羅恒都知道這事情,可偏偏就要瞞著最傷心的羅漪,你真的認為這樣做好嗎?”
夏明遠沒猜到廖文彥會這么直接開門見山說到這個,他只是微笑,“文彥大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可是這件事情必須這么做,我母后的性格你也知道,此番我之所以這樣計劃就是想盡全力為我和羅漪拼一個未來,母后已經答應我了,只要這一次羅漪成功將夏明昭搬倒,她就相信羅漪的能力,相信她將來可以輔佐我,并且答應讓她坐我以后身邊的那個位置。一直以來母后對我和羅漪之間的事情都是個什么態度,大哥你是知道的,好容易這次她松了口,我不想就這樣喪失機會,既然已經事成一半兒,我不想讓它功虧一簣,夏明昭已經在路上,接下來就看羅漪的了。所以……”
“所以你就忍心看著羅漪整日形銷骨立,茶飯不思?”
“皇姐今日的信已經送過來了,將最初那幾日羅漪的狀況,連同她這幾日的情況都跟我說了,還好她這幾日有所好轉。”
廖文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責備道,“明遠,羅漪的性格你最是了解不過了,她表面上剛強如刺猬,內心是多么軟弱啊!你一直以來都是她精神的支柱,就這么突然沒了,給她心靈將帶來多大的傷害你有想過嗎?”
夏明遠頭一直埋著,他似乎不敢抬頭直視廖文彥的雙眼,“大哥,這一切我都知道,想著羅漪不吃不喝的模樣,我也心痛萬分,可是長痛不如短痛,若我們不能挺過去這一次,那么未來就不會在一起,我也是……”
“你啊,就是被沖昏了頭腦。”局外人誰都看得明白,惠仁皇后此次的安排就是想借上官羅漪的手要滅掉夏明昭,至于事成之后她會否答應夏明遠她曾經說過的誓言,那誰會知道呢?不過多半不會答應的。這不過是個緩兵之計罷了……可這些話廖文彥當下并不能跟夏明遠說,這個小子現在已經完全被迷住了眼睛,根本看不到他母后的狼子野心,即便說了他也不會相信。
一番不愉快的爭論過后,終究也沒什么結果,兄弟倆推杯換盞,喝的醉醺醺的,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廖文彥還是參與了這次計劃,事情已經進展到如此,他也是無力攔阻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回到北夏,在妹妹上官羅漪的身邊盡全力保護她。
這次廖文彥來到西疆,表面上是答應上官羅漪過來尋找蕭豐良并帶他回北夏的,其實他不過是過來走一遭看看夏明遠,至于抓蕭豐良的事情,早在廖文彥到達西疆之前,夏明遠已經弄好了。
沒了穆榮林這個殘廢皇子的支持,蕭豐良在西疆根本站不住腳跟,他只能各處投靠,可是畢竟背棄過舊主,這樣的人壓根兒不會受到新主子的重用,他不過是個工具,被大家伙兒踢來踢去,靠著要為蕭府滿門復仇的決心挨過一天又一天,終究還是落到了夏明遠的手里
。
由于北夏那邊等得急,廖文彥次日就要出發。帶著蕭豐良這樣一個容貌盡毀還帶著面具的人兒,到哪兒都很是顯眼,可廖文彥還是想方設法武裝著從西疆將人帶回了北夏。
在從西疆出發的第十天后,終于他們到了北夏的京都城。
當舟車勞頓幾天沒有吃飯只喝水的蕭豐良睜開眼睛看見上官羅漪那張熟悉的面孔時,第一個神情就是震驚,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即下意識的瞟著周圍的環境,自己所待的敵方宛然是個地牢,醒轉過來的瞬間蕭豐良冷汗直流,“我?你?這怎么可能……”
這幾日蕭豐良的雙眼一直被掩蓋著,一路上只覺得顛簸異常,幾經輾轉,都不知道經了多少人的手,飽一頓之后就要面臨著餓幾天,倒是每日都有水喝。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再次睜開雙眼時候會見到的第一張面孔竟然會是上官羅漪。
對于蕭豐良會有這種反應,上官倒不覺為奇,她倒是很享受這種感覺,身后的廖文彥微笑著開口道,“羅漪,人我就算交到你手里了,該怎么處置你自己看著辦,哎這幾日我走得腿都乏了,先回去歇著了昂。”說罷,伸了個懶腰就要朝著門外走。卻聽身后上官突然開口了,“大表哥,此遭奔波辛苦了,路上可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兒了嗎?”她說罷,動作靈巧的轉過了身子,一雙大眼睛不住的眨著,似乎在說這話。
被她這么一問,原本就很是心虛,不知該怎么面對她的廖文彥差點兒露出本來面目,不過他愣了愣,隨即撓了撓后腦,“瞧妹子說的,那么遠的路必定有好多事情呢,我都給你攢著,等哪日我歇息過來了,咱們邊吃邊聊,你看如何?”
上官也不繼續追問,仿佛就是在試探廖文彥的反應,呵呵一笑便就此罷了。那剛剛轉身過來時候突現的凌厲眼神仿佛壓根兒不曾存在過。
廖文彥是個心思敏感之人,雖然上官羅漪剛剛的神情不過是一瞬,但還是讓他捕捉到了什么,難不成?這個丫頭一早知道明遠是假死了?可是她那般的傷心應該不是裝出來的才對,更何況她又裝給誰看呢?廖文彥一時覺得心頭謎團四起,越想越是想不通了。索性不再理會,領著人就出了地牢的門。
見旁人都走了,蕭豐良立時變得如一頭炸了毛的獅子,“上官羅漪,把我抓來無非是想要了我的性命,別磨磨蹭蹭的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上官仰天哈哈笑著,幾乎停不下來的趨勢,那笑聲在這地牢之中幾番回轉,聽的人都有些汗毛發憷了,“蕭豐良,你想的倒是很美,如果我想要殺了你,何必將你大老遠從西疆運回到北夏呢?曾幾何時你也是蕭府這支隊伍的狗頭軍師,現在怎么虎落平陽連腦子都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哦對了,有件事情差點兒忘了告訴你,你的那個好妹妹蕭海含已經沒了,前幾日的事情,知道是誰干的嗎?索性告訴你,是你至親至愛的四殿下夏明昭,你的好表兄弟,他親手計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