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夏明遠抬頭,眼神十分怪異的看著上官羅恒和廖文彥,似乎想從他們的臉上找到什么,這個突如其來的探尋式的神情著實讓兩個往日里灑脫自然的男人愣了愣。然而,接下來夏明遠說出的話更是令人震驚的。
他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決定,“我要在你們兩個之中選擇一個人……”
……
兩年的時間過去了,北夏全國上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最大的一點就是不再姓夏了,而是姓廖。
兩年前,英王殿下夏明遠在皇喪之后不到十日的時間就完成了登基大典,并且又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做出了登基以來第一件也是有史以來最荒唐的一件事——將皇位出奇的禪讓了。接受禪讓的是朝中重臣御史中丞的兒子——廖文彥。這個名不見經傳甚至并不為全國人所知的毛頭小子就這么接住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大臣們連同百姓們呼聲陣陣,紛紛抗議新皇帝的決定,朝中抗議的力量以惠仁太后為首。
可這些抗議聲音終究沒有攔住夏家最后一位皇帝的瘋狂舉動。廖文彥簡直是夏明遠用武力擁護著才登上皇位的。自廖文彥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穩定朝綱,清理貪官污吏,推舉閑人能事。那些從頭至尾異常反對的聲音,都被廖文彥或殺或留,采用各種方法止住了他們的聲音,后來雖然偶爾也有反對的聲音,但在開放的民風和與周邊鄰國互通有無的通商來往之后。百姓們漸漸富了起來。可以看得見的是。在廖姓皇帝的帶領下,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少。
再之后,民間有傳,廖家皇帝很是善待夏家剩下的人,云錦公主依舊穩坐公主之位,駙馬上官羅恒則成為擁護廖氏皇帝的重臣,輔佐他治理朝廷。這些人中,只有惠仁太后不識抬舉。根本不接受廖氏皇帝的恩惠,一夜之間人間蒸發再沒見過其人。至于那夏家最后一位皇帝,更是在整個北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在距離京都千里之遙的福林,這個經過數次波折后,仍舊風調雨順,幸福安樂的地方,百姓們過著平淡卻又幸福的日子。在兩年內演繹出了四周其他地方都在奔走傳說的趣談。
這里有戶人家,以經商為主,普濟眾民,廣施粥米。這家人向來很是神秘。只聽聞主事的是個小姐,上有一位老夫人。還有一位夫人。其余的便什么也不知了。有接受恩惠的百姓想要當面向這家人道謝,都不曾獲得任何機會。
而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戶人家,它越是神秘,人們則越是感興趣,更甚者福林周邊,富庶之家庭中有不少豪門浪子用盡各種方法想要一睹小姐芳容,想盡了各種辦法,拼盡了各種力氣也不放棄。
這一日,該府的門口再次堵滿了前來拜訪的人,不少是福林的大戶,想要一見那位小姐風采。可同往日一樣,這里大門依舊緊閉,甚至無人看門。
眾人井然有序站在府門口,從天剛亮一直到日上三竿。
“小哥兒麻煩問一下,這里是那位大善人的宅邸嗎?”一位樣貌清俊、身著華服的男子走到府門口,隊伍最前頭拍了拍排在第一位的男子肩膀。
那男子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圈兒身后打探情況的男子,見他長得不賴,且穿的也不錯,誤以為他也是來送彩禮的,揮蒼蠅一樣的揮揮手道,“后邊兒排隊去,小姐是你說見就見的嗎?”
聽他這么一說,夏明遠微笑,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年多的時間他終于找到了。
站在隊伍的前頭放眼望去,整個長街,幾乎被排隊的人站滿了,夏明遠垂下眸子,微笑搖了搖頭,繞過府邸的大門,走到了后門兒,飛身一個健步就上了墻頭兒,剛想翻身跳下去,卻不想一道冰冷的劍刃突如其來的抵住了他的脖頸,“大膽淫.賊,敢從后門兒闖入,不要命了嗎?”
聽了這人的聲音,夏明遠整個人差點兒高興的笑出聲來,他高高舉起了雙手,緩慢轉過了身子,跟對面女子來了個面對面,看到那女子認出自己時候驚慌失措的表情時,夏明遠詭異一笑,“冬語的劍真是出得越來越快了……”
乒乓乓兩聲悅耳的劍落地聲音在兩人的耳邊響起,冬語幾乎顫抖的開口道,“公子?真的是你?”
夏明遠哈哈一笑,“沒錯,是我如假包換,你家小姐藏得可真夠深的,讓我好找,一年多的時間我跋山涉水幾乎要將北夏翻遍了,終于想起了這個地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過來,卻沒想到她真的在此?”夏明遠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可面前冬語卻沒再有什么表情變化,顯然已經從剛剛的震驚情緒中走出來了,她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劍,毫不猶豫的重又抵在了夏明遠的勃頸處,“我家主子放話了,任何人翻墻入內,一律殺之,所以公子您也不是例外,請恕奴婢得罪了!”冬語高吼了最后一聲,不容分說已經批劍砍了下去。
夏明遠沒料到冬語翻臉翻的這么快,慌亂之中抽出腰中折傘與其抵擋了起來,大戰之中卻感覺到冬語壓根兒沒有對他下殺心,反倒幾次給他機會讓他逃脫,夏明遠頗有些意外的看向冬語,這才明白這小丫頭的意思,原來她是在故意放水,弄清楚這丫頭的意思之后,夏明遠很是領情,不出三招就將冬語束縛了,還奪下她的劍愣是將她困在了后院兒的大樹上,“冬語,對不住了,你家主子現下在何處?”
“公子自己去尋吧……”冬語說話時候還頗有些英勇就義的精神。
夏明遠笑呵呵的,轉身就沖進了后院兒的回廊之中,不多時便沒有蹤影了。
順著回廊,穿過幾個小院兒,都是空空的,偌大個府中,似乎連個打雜的人都沒有,路雖然不長,但夏明遠卻走得很是忐忑,每過一處精致,他都能想象出上官待在這里時候的情景,想象她這兩年間穿梭出入這里的情形,想著想著腳下已經又穿過一個小院兒了,而跨過第三院門的門檻后,夏明遠的腳步漸漸放緩了。
眼前不再是如剛剛那兩個院落般的莊肅擺設,而是十分讓人意外的豁然出現了一個小農家莊園,這里用柵欄圍出了幾個小園子,每個小園子當中都郁郁蔥蔥長著各式各樣的植株,顯然是菜地中的幼苗。而穿梭于各個幼苗之中一個熟悉的背影登時映入了夏明遠的眼簾。
那是個女子身形的背影,那人頭上包裹著天藍色的頭巾,身穿淺青色撒花分身服,身前系著圍裙,正操著白嫩的柔指在土地間忙碌著拔出小草,她每拔過一顆,都會挪動一下步子,再次蹲下,動作間舉止輕盈,天藍色頭巾在她起伏之中隨風舞動著,格外吸引人。
夏明遠就那么站在園子的盡頭,站在陽光下,無聲無息的關注著園子里的那個背影,腦中卻回想起了兩人從初次見面到后來攜手并進的點點滴滴。
上官羅漪沿著當前的地行走到盡頭,將拔出來的小草整齊放到了低頭兒,隨即轉身,只覺眼前的院落中多了一抹亮色,再次細瞧去的時候,心下確實一驚。當注意到那人的身影時,上官整個人站住了,與那人四目相對。
一瞬間,時間仿佛凝滯了,明明只有兩年時間沒見,對兩個人來說卻都如同世紀之隔,上官心中難掩喜悅,更難掩這兩年來對此人的思念,不得不說,最開始離開的決定是她自己做出的,可離開之后她也是后悔的。因為她對那人的思念之情之濃,幾乎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在得知朝中動蕩以及夏明遠退位禪讓的事情后,上官是想過主動給夏明遠消息的,可是寫好的信件卻都一封封收了起來。這兩年來時間,她也知道他在找自己,但或許是出于好奇,或許是出于對兩人之間緣分的考驗,上官始終沒有主動給過夏明遠任何消息,甚至告訴孫堯、六公主和云錦等也不要跟他透露半點。
一切都看命運。從那以后她來到福林,過上了自耕自活的生活,跟老夫人和二夫人一起,用庫中的銀兩找人在外做著生意,她卻從來不過問,凡是生意所得,都廣泛施舍出去了。做這些她不圖什么,只圖心安。
此時此刻,當看到夏明遠那較之兩年前略顯老些的容顏時,上官只是輕輕一笑,沒有將心中復雜的情緒做絲毫表露,簡單瞇起的雙眼裹挾著眉心的紅痣在陽光下熠熠泛著光彩,這笑容,這夢中常見的笑容,終于讓夏明遠找到了。
他邁大了步子走進園子,漸漸靠近上官羅漪,直到行至近前,這才開口一笑,露出兩排標志的潔白牙齒,傻呵呵說的第一句話是,“這位小姐,初次見面請多包涵,在下廖文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