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夏和羅建飛就接到了好幾通電話,都是詢問訓犬學校的,而且還有當天就帶著自家犬過來考察現場的,考察的內容,無非就是犬的住宿條件、飲食問題、活動場所、訓練內容等。
季夏和羅建飛是真金不怕火煉,訓犬場的規格都是按照部隊訓犬基地來的,甚至還要考慮精到一些,自然能應對客人的各種檢驗。偶爾也有那種特別挑剔的客人,比如會嫌棄犬吃的不是進口犬糧。季夏便用最專業的知識告訴他們這么搭配犬糧的合理性,然后再放出來自己家溜光水滑、活蹦亂跳的大小犬只,客人看了除了心服口服就沒有二話。
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過年之前,訓犬場的生意迎來了一個小高峰,一共接收了十幾條犬,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都有,因為很多人春節要回老家或者是出門去旅游,家里的寵物犬沒人照顧,反正也是要送出去寄養,不如多花一點錢送到這里來學習了,既能得到照顧,又能得到訓練,一舉兩得。
他們訓犬場的收費標準有兩種,一種是按照動作來收的,一個動作收費在4oo-1ooo元不等,另一種是按月收費的,基礎項目一條犬一個月至少需要三千塊,動作難度系數增加的話,收費標準更高,要學習表演動作則要另外收費。十幾條犬一個月的學費至少就是好幾萬塊,學習內容多一點的則需要兩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刨去伙食和水電成本,每人的月收入也超過上萬塊了。不過就是累了點,加上自己家的七八條犬,一個人就得負責十來條犬的訓練,每條犬每天訓練一個小時,還要打掃衛生、散放、喂食、梳毛,確實累得夠嗆。
訓犬是一件非常需要耐心和愛心的事,犬像孩子一樣,都非常聰明,它們特別會察言觀色,敏銳地感受到人的情緒,如果訓導員表現出疲憊或者不耐煩,它們也會消極怠工,訓練效果自然就不會好。
所以季夏和羅建飛每天都得像打了雞血一樣打起精神來忙活,嗓子都要喊啞了,到了晚上,吃完飯,檢查完犬舍,兩個人就爬到床上,親密事兒完全沒心思去做了,只能摟抱著呼呼大睡。
客戶送來的犬,犬種不一、年齡大小不一,多半已經過了最佳的訓練期,脾氣也都定了型,積習難改,訓練的難度要比訓練虎子三兄妹困難得多,沒有足夠的耐性,那根本就教不了。有時候你教上一節課,下節課再訓練的時候,它就把上節課學習的內容給忘了。一天上一次課根本沒什么效果,所以季夏和羅建飛就商量著,將每天四十分鐘的訓練時間改為兩節課,上午三十分鐘,下午三十分鐘,以便及時能夠復習、加深記憶。
幸虧他們還有飛電它們這批老軍犬幫忙。每次訓練的時候,季夏和羅建飛就各帶一只軍犬,再加上幾只學員犬,兩三只左右,多了不行,會照顧不到,每一個動作和指令下去,有軍犬做示范,一般的學員犬都會跟著學,這樣難度系數就大大降低了。飛電它們也挺累,每天都要重復著最簡單的動作,要做上無數遍,它們有時候也會鬧情緒,罷工不聽。每到這個時候,季夏和羅建飛便只能給食物作為獎勵,或者換別的犬,有時候虎子三兄妹都要來當示范,也順便一起訓練。
碰上一些非常難搞的對象,就得單獨訓練。有一回,季夏訓一條刺兒頭,那是一只被寵壞了大白熊,名字叫小白,脾氣倔強而調皮,相當不按常理出牌,想干嘛就干嘛。尤其愛咬東西,據它主人說,家里的東西幾乎全都被啃過,所以沒辦法,他們把家具全都換成了有機玻璃的,讓它啃不動。這次送過來,主要就是糾正這壞毛病的。
季夏訓練它坐下,它不愿意,站在那兒挑釁地看著季夏。季夏走過去,壓著它坐下去,它仗著塊頭大,還要反抗。飛電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豎起脖子上的毛發,對著它吼了一聲,那家伙瑟縮一下,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季夏看它坐下,自然要夸獎一下,便拍了拍它的前胸,遞給它一個網球。結果它抱住網球,拼命地咬,發泄似的咬,然后“噗——”一聲,將網球咬破了,它抬起腦袋,睜著小眼睛得意地看著季夏。那個球是飛電平時也玩過的,它一看到這熊孩子咬破了它的球,走過來舉起前爪,就給了小白腦袋一巴掌。飛電知道,這些新來的不能咬,季夏爸爸和建飛爸爸早就告誡過它了。
小白怒了,張嘴就向飛電咬過去,它平時仗著塊頭大,在小區里稱王稱霸,誰見了不夾著尾巴啊,這會兒被個灰不溜丟的家伙打了,能不怒嗎。但是飛電是誰,身經百戰的英雄都不是它的對手,更何況這養尊處優的小屁孩,它敏捷地往后一跳,躲過了這一襲。小白還以為飛電怕了它,還不知死活地追上去咬。飛電怒了,猛地一矮身,縱身一躍撲住小白,啊嗚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將它往地上猛地按住,小白倒在地上,四肢朝天,無助地驚叫出聲。
季夏也嚇了一跳:“飛電,別咬傷了。”跑過來一看,還好,飛電知道輕重,雖然咬痛了小白,但是并沒有咬破它的脖子。季夏看著小白,輕擊著它的嘴:“叫你再亂咬,不聽話,小心下次我還讓飛電咬你。”然后讓飛電松開了小白。
小白受了驚嚇,嚇得半天癱在地上沒敢動,季夏對它喝一聲:“坐!”
這回它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非常乖巧地擺著大尾巴。季夏看著忍不住想笑,但還是忍住了,這個刺兒頭,總算是搞定了,下次還不聽話,還讓飛電來咬一口才行。
雖然很辛苦,但是每天都有收獲,看著那些散漫的寵物犬一只只變得規矩起來,就分外有成就感。兩人每天訓練完后,最大的樂趣便是交流訓練時遇到的各種千奇百怪的狀況,當樂子聊以慰藉。就這樣一直忙到過年這天,季夏在生物鐘里醒過來,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實在不想起來,困死了,想睡覺。”
羅建飛動了一下:“今天放假,不訓了,一會兒放它們出來散放一圈,然后我們去買東西。”
“買什么?”季夏打了個哈欠。
羅建飛在他額上吻了一下:“買年貨,今天過年了。”
“啊?我都忙糊涂了。”季夏倏地睜開眼睛,這么快就過年了!
“所以今天要好好休息一下。”羅建飛也不比季夏輕松,每天是忙得暈頭轉向的。
季夏將腳在羅建飛腿上蹭了一下:“還是我二哥會享受,兩口子跑去馬爾代夫逍遙快活去了。北京連場雪都沒有,這個冬天真沒什么意思啊。”周昭云和瞿明帥此刻正在馬爾代夫享受溫暖的陽光和柔軟的沙灘,估計美得都找不著邊了。
羅建飛抱住他的腰,捏了捏:“怎么感覺有點瘦了?累壞了吧。你昨天給小莊打電話,他怎么說?”小莊就是莊超英,他倆經過商量后決定去請的第一個人。
季夏說:“莊哥說現在在老家過年呢,要年后才能來,初六才動身。”
“那我們自己還得忙幾天。再辛苦幾天,等他來了,咱們倆就輕松些了。”羅建飛說。
季夏嗯了一聲,羅建飛其實比他更辛苦,他除了訓犬,每隔一兩天還得趁天不亮就去農貿市場買犬糧。以前犬少,幾天買一次就夠,現在犬多了,超過了二十條,犬糧消耗非常大,拉一車回來,過一兩天就沒了。
自己搭配犬糧也是件很麻煩的事,如果買現成的犬糧,當然省心省力,但是營養不全面不說,還相對比較貴,所以只能自己配,買回來還得煮,費時費力,想賺點錢不容易啊。
季夏跟莊超英打電話的時候,得知他已經結了婚,孩子都周歲了,就說,如果嫂子不嫌棄來養犬,那就一起過來,幫忙打掃衛生、煮犬食,工資不高,包吃住,一個月暫時兩千塊,若是生意好,以后再加。
莊超英怎么會不愿意,養犬的活并不累,至少不會像在工廠上班那么長時間,而且還自由,關鍵是兩口子還能在一起。季夏還說了,要是愿意,孩子都可以一起帶過來。所以他們滿口答應,說過完年就來北京,孩子先不帶,看看情況再說。
季夏就盤算,莊超英兩口子要是到了,自己和羅建飛就會輕松多了,只是有一點有些擔心,莊超英兩口子能不能接受自己和羅建飛的情況。
季夏磨磨蹭蹭起了床,羅建飛已經出去散放犬只去了,所有的犬都被從犬舍里放了出來,在散放場里活動、方便。幸虧有飛電這只犬王坐鎮,給他們省了不少心,家里二十多條犬才能相安無事,要不然早就打得不可開交了,更別提一起散放了。
季夏下了樓,看見羅建飛拿著竹竿綁著一只圓球在逗犬,自己則去打掃犬舍。二十多間犬舍,一個人掃起來還是非常費時間的,等人手多起來才好。他琢磨著,要是生意好,就多請幾個戰友回來幫忙。
他們起得很早,就算是這種天,也是五點多就起來了。等季夏忙活完,天才大亮,羅建飛也將所有散放好的犬趕回犬舍。如果按正常作息,他們該去弄早飯吃,然后去挨個訓犬,但是今天他們要去置辦年貨,所以就不訓犬了,只帶著滾滾去遛了半個小時。
羅建飛將滾滾關好,去了廚房,季夏正在燒水下面條,西紅柿雞蛋面,簡單又營養。“今天滾滾怎么樣?”
羅建飛一邊洗手一邊說:“還成,前兩天被飛電在屁股上咬了一口,這兩天看見飛電就跑得比兔子還快,有飛電在,不怕它不運動。”而且結合零食誘惑,松獅滾滾每天能運動至少兩個小時了,比起剛來那會兒圓滾滾走路都喘的樣子,已經好太多了。它的主人前兩天也來看過一回,發現自己的寶貝犬情況大有改善,不由得分外欣慰,放心地回去了。
正吃著早飯,兩人商量著要置辦哪些年貨,就接到謝雪瑩的電話了,讓他們回家去過年。季夏掩住話筒,問羅建飛:“我媽說讓咱們回家過年。”
羅建飛想了想:“去吧,我們買了東西再過去。下午去。”就算是在丈母娘家過年,那年貨還是得買點的,否則誰還大年初一的去買東西啊。
季夏松開手:“媽,我們下午過去,去吃年夜飯。”
掛了電話,季夏說:“我其實不怎么想去,家里肯定很多人。就咱倆在家過年好了,買兩桶煙花放一放,就當是過年了。”周昭云不在家,除了二老,估計沒有誰是歡迎他們去的。
羅建飛說:“不一定,周昭云去馬爾代夫了,周家老三又進去了,只有你大哥一家在,兩位老人看著兒子都不在身邊,指不定怎么難受呢,我們去湊個熱鬧也好。”周曦云年前已經被判了刑,故意殺人未遂,被判了十二年;高坤是數罪并罰,被判了無期,這輩子估計都要交代在牢里了。
季夏一聽,覺得很有道理,雖然回去了肯定不招周昕云待見,但是周伯伯和自己媽媽肯定都高興,尤其是羅建飛還能替長輩考慮,實在是很難得。
因為晚上要很晚才能回來,兩人將出門的時間推遲了些,給所有犬都刷了一遍毛,臨走之前,又給它們喂了點食,這才出門。
商場里人頭攢動,紅燈籠、中國結、紅彩帶掛得琳瑯滿目,喜慶異常。季夏穿著紅色的羽絨服,與整個環境顯得十分融洽和諧,一邊走一邊看貨架,將自己看中的東西拿下看一看,滿意了就扔到購物車里,穿著同款系黑色羽絨服的羅建飛跟在后面,推著一輛購物車,時不時探過頭來和季夏一起看商品,討論要不要買、買哪一款。
他倆的動作流暢又自然,看起來默契十足,一些年輕的女孩舉著手機,悄悄地拍下他們的合影。羅建飛回過頭,發現偷拍的人,也不動怒,只是淡淡地說:“小姐,請不要拍照,拍了的也麻煩別傳到網上去,謝謝。”對方紅著臉點頭跑開了。羅建飛無奈地搖搖頭,他知道現在的網絡有多么厲害,雖然他們已經跟家人出柜,但是實在不想做什么話題人物,安安心心做一個普通人就夠了。
買好東西,他們開車去了周家,將給謝雪瑩和周正剛買的東西拿出來,雖然他們什么也不缺,但是兒女買的東西還是自己的心意。果然如他們所料,除了二老,家里只有周旭云一家三口,此外還有周昕云。
往年他們一大家子,過年都是上飯店吃,省得自己做飯洗碗麻煩。但是今年兩個兒子不在家,周正剛提不起去外面吃的興致,便改在自己家里吃,保姆回家過年去了,飯菜還是從飯店打包回來的,謝雪瑩也洗手下廚房,做了兩道自己的拿手菜來湊興。
飯桌上,氣氛算不上融洽,因為有一個陰陽怪氣的周昕云在,顯得有些怪異。季夏和羅建飛便只好默默地低頭吃飯。吃著吃著,周昕云便說:“爸,我明年想去m國讀書。”
周正剛冷了一下,看著自己的女兒:“到底還是決定要去了啊。”
謝雪瑩有些意外地說:“昕昕你不是說不出國了嗎?”周昕云老早就打算出國,后來又說不習慣一個人獨自在外,便取消了計劃。
周昕云癟了一下嘴:“家里沒勁,出去見見世面。再說我在家,惹得某些人心里不痛快,還是出去的好。”
這話顯然是說給季夏聽的,但是季夏和羅建飛都不動聲色,當做沒聽見一樣,說實話,他們一年也難得有兩次回家來,要不是周昕云自己找不痛快,誰會覺得不痛快?
大嫂葛玉清笑著說:“小妹去m國也好,我表弟就在那邊,你要去哪個城市?讓他照顧下你。”
周昕云說:“還沒定呢,到時候再跟大嫂說。”
吃了飯,季夏推說家里還有犬等著喂,拉著羅建飛趕緊走了。出了門,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不由得松了口氣:“小魔女要走了,最好嫁到m國去得了,我就省心啦。”省得相看兩相厭。
羅建飛笑了笑,說實話,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周昕云相處,這女孩子敵意太重。這要不是季夏媽媽的家,他是一輩子都不愿意登門的。
“走了,回家了。飛電等我們回家過年呢。”季夏拉開車門,上了車。
羅建飛從另外一邊上了駕駛座,穩穩地開著車往家去。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季夏的手機響了起來。“嘿,我二哥,居然還沒有樂不思蜀啊。”說著接通電話,“二哥,新年好啊!我二哥夫呢?替我問候一下他。”
羅建飛含著笑,一言不發地安心開車,一邊豎起耳朵聽季夏打電話。
周昭云在那邊不知說了些什么,季夏說:“可把你們美得!剛才回家陪老頭老太吃飯了,剛從家里回來,你們不在,這飯吃得可真夠詭異的。我不管,明年我就不回去了,我也找個地方逍遙過二人世界去,盡孝這事兒還是交給你們吧。”
“問我們想要什么啊?這樣好了,這次我們送你一次蜜月假期,下次你們還我們一次吧,去哪兒隨我們定,你只管報銷費用。就這么說定了,不許賴啊。等我有空了,我就去找你們兌現。嗯,就這么說定了!好好享受海水和陽光吧,也祝我二哥夫新年快樂,心想事成!再見!”
掛了電話,季夏對羅建飛說:“嘻嘻,我二哥說,要送我們一次蜜月旅行呢。飛哥你想去哪里?”
羅建飛說:“你想去哪里?”
季夏想了一下,突然靈機一動:“我想去一趟林芝。”
羅建飛挑眉:“去林芝做什么?”
季夏說:“去那邊舊地重游,最好還能帶兩只藏獒回來做種犬。我以前在偵察連的時候,還養了一只叫多吉的藏獒呢,不知道它還在不在連隊。”
羅建飛說:“好啊,那就去吧,等小莊到了,咱們再去。”
“那是,肯定要春暖花開的季節去那邊才好。”季夏想到將來的林芝之行,不由得興奮起來,可以回連隊去看看,不知道多吉還記不記得自己,沒準能把它帶回來。
車快到家門口了,車窗外的夜空中,山頭那邊突然綻放出了五彩繽紛的焰火,照亮了墨藍的夜空,精美絕倫。羅建飛抬起頭,看著遙遠的夜空,說:“過年了。寶,新年快樂!”
季夏回眸一笑:“親愛的,新年快樂!”
飛電和飛飛它們老遠就聽見門外的汽車聲,這是它們熟悉的汽車聲,主人回來了!不由得齊齊仰頭吠起來。
季夏用遙控鎖開了鐵門,探出車窗外,大聲喊一聲:“飛電,寶貝們,我們回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