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微微沉吟道:“魔宮的外貌不太好形容,但卻是魔域最高最大的一座宮殿,位於魔域正中央。日後你來魔域,我爲你引路。”
秦湛話雖如此,但在沒有擬定計劃之前,傅鈞亦不會隨便前去魔域打草驚蛇。
秦湛既然親自與薛燼交過手,那麼之前對薛燼的評價“即便集合你我二人之力,眼下只怕也不是他的對手”便絕非誇誇其談。
傅鈞點點頭,算是記下了秦湛這句承諾,隨之又道:“你在九幽山找上越麟,然後越麟便親自護送你去見薛燼?你究竟對越麟說了什麼?”他倒不是懷疑秦湛的說辭,只是實在難免有些好奇。
秦湛脣邊泛起一縷淺淡笑容:“我告訴越麟,我知道陽羽的元神藏在哪裡,以及打破封印的方法。”
傅鈞心頭一震,驀然想到雖然今時的秦湛已經叛離丹霄派,但前世的秦湛可是在最後一個月當上了丹霄派宗主,所以秦湛是真的知道如何打開天心閣及陽羽元神上的封印。
而且,今世的陸淮風卻並不知道秦湛已經知曉這一切機密。
傅鈞不自覺地眉宇輕皺,他雖然相信秦湛不至於會真心想要復活陽羽,但卻難免有所思慮。“你這樣說了,豈非弄險?萬一薛燼當真復活了陽羽,豈非禍事?”
“我沒有告訴薛燼打開封印之法,也不會告訴他。”秦湛對此卻極是淡然,“再者,復活陽羽的容器並非輕易可得,自從蕭雲暉身故後,如今薛燼手上已經沒有合適的容器足以接納陽羽的元神。”
秦湛話聲一轉:“薛燼倒是很想讓我即刻潛入丹霄派裡奪回陽羽的元神。可我告訴他,以我現在的身份,絕不可能再悄無聲息地潛入丹霄派方圓十里之內,而不引起任何警報。一旦驚動陸淮風,陸淮風又並不傻,肯定會猜到我的來意。而爲了杜絕後患,他多半會將陽羽的元神徹底毀滅,即便違背方鴻煊的遺命也在所不惜。所以薛燼如今已經聽我的話按兵不動了,免得復活陽羽一事徹底成了空想。”
傅鈞對秦湛的做法倒無可指摘,只不過又對秦湛口中另一個消息難免錯愕,道:“有違太師祖的遺命?你的意思是,陽羽的元神被封印在天心閣,竟是太師祖的遺命?”
“不錯。”秦湛輕一頷首,“而且方鴻煊下令每代宗主必須謹記破除封印之法,一代代傳續下去。這件事你不知道,因爲這是丹霄派宗主代代口傳的秘密。”
傅鈞對於此事被定爲機密倒是無甚驚詫。
“可你不覺得奇怪麼?”秦湛緊接著又道,“丹霄派的人爲什麼要記住破除封印之法?讓破除封印之法被徹底遺忘了豈非更好?當然最好的方法是將陽羽的元神徹底毀滅,不留後患,但方鴻煊又留下遺命,除非丹霄派到了頻臨滅亡之際,否則不許動陽羽的元神。”
“……”傅鈞沉默不答。
“所以我偶爾會猜疑,是不是……方鴻煊有意讓陽羽復活?只是他畢竟是丹霄派宗主,自己始終下不了那個手,便只能交給後輩去做了。”秦湛淡淡一笑,似有嘲諷之意。
傅鈞沒想到秦湛突然會做出如此猜測,當即本能地反駁道:“你這只是胡猜亂想!太師祖豈會有意讓陽羽復活?”
秦湛並不與他爭辯,只是轉而道:“你看過百年前的記載了麼?陽羽具有血煉之體、兼金剛不壞之身,雖然被道修六大派圍攻,但衆人中十之有九使用的術咒陣法,皆傷不到他一分一毫。雖是用上了車輪戰,卻其實於陽羽無損。方鴻煊的劍術雖然可以傷到陽羽,但以陽羽的功力,只怕至少需要兩個方鴻煊纔是他的對手。”
秦湛頓了頓,輕淺一嘆,道:“據說方鴻煊最後能夠攻破陽羽的金剛不壞之身,乃是因爲他的劍上附有一滴陽羽的心頭血。”
“……”傅鈞未曾料到竟是如此緣故,心中倏時大爲震盪。
“但若不先破除金剛不壞之身,又從何處取來心頭血?”秦湛毫不猶豫地推斷道,“所以只有陽羽事前親手剜心取血一途。能得到此物,方鴻煊的本事絕對不一般。”
說到最後,秦湛話聲漸漸放輕,神色卻顯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顯然意有所指。
傅鈞靜默了一剎,方道:“前塵舊事,你我皆不是當事人,無權置喙。”
“好。”秦湛答應得爽快,卻意猶未盡地輕聲表白道,“反正我不會學方鴻煊,做出利用對方真心之事。”
“……”傅鈞沉默片刻,本來他覺得就憑自己與秦湛如今的關係,已經沒有任何立場去指責秦湛,但聽秦湛這麼一說,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一句,“那你與燕雪又算什麼?”
秦湛靜了一靜,反問道:“時至如今,你還覺得燕雪還是你心目中那個溫柔善良單純無害的好女子麼?”
話聲落下,秦湛臉上表情雖然似笑非笑,但眼神卻黑沉沉的如同無盡長夜,語氣中亦有一絲冰冷刺骨的寒意。
傅鈞一見便知秦湛心中不悅之意已有些遮掩不住,不由略一躊躇,一時未答。
秦湛卻又淡淡道:“你不要總以爲女人都是弱者,需要禮讓容忍。燕雪雖是女子,卻比你我都更加無情無心,心性果斷狠辣之處亦不亞男兒。”
“……”傅鈞猶未表態。
“真心?”秦湛似乎回想起什麼事來,突然間又是一聲冷笑,“一個第一次見面就試圖對我使出七情惑心術的女人,豈有半分真心?”
七情惑心術是頂級幻系法術之一,早已失傳數十年,傅鈞自己雖不擅長幻術,亦略爲知曉——此術乃是頂尖媚惑之術,可以讓施術者控制對方的情感,令對方在不知不覺中一言一行皆受到施術者的影響,日漸深陷其中,最後完全變爲施術者的一具人形傀儡。
百年前,大魔頭陽羽旗下就有一名女魔修,恰是七情惑心術的使用者——此女本有幾分姿色,修爲雖然不高,卻倚仗著七情惑心術的特殊威力,迷惑了無數定力不堅的年輕道修,做了她裙下的亡魂,甚至包括當時天清觀觀主的愛徒,最後逼得天清觀觀主親自出手,將此女擊斃於五雷咒之下,方纔化解了一場危機。
傅鈞再想到今世初見燕雪之時,那一下突然發作的猛烈頭暈,心臟便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
燕雪當時試圖對他使用的幻系法術……難道會是七情惑心術?
——自己始終不曾告訴秦湛頭暈這件事,所以秦湛應該不會知道燕雪也意圖對自己用過幻系法術。
而如此一來,也敲解釋了當時秦湛爲什麼會追問他“是否燕雪有對你不利之舉”。因爲秦湛在前世自己經歷過,所以纔會對燕雪十分警惕。
傅鈞心緒複雜,滋味難辨,許久方纔開口,卻是一句疑問:“那你在前世爲何會與燕雪成婚?”既然雙方皆非真心,爲何會結爲夫妻?
丹霄派雖然修的是俗家道,絕不限制門下弟子嫁娶一事,但真正成親的弟子還是非常稀少。畢竟修道之人若要大成,講究的是清心寡慾,所以很多人便自覺地戒了酒色二字。
秦湛略一沉吟,終是徐徐道:“是她自己要求的。她還威脅我若不娶她,她便會找上你去。而論心計謀算,你絕不是她的對手,一定會被騙得答允她。”
秦湛說到最後,面色雖然仍舊不改,語氣卻已頗有一點咬牙切齒之意。
“我最後答應了她,一是爲了就近監視她究竟在謀劃些什麼,二是——”秦湛一頓,“爲了試探你對於此事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