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既然知道秦湛已經受傷,一時間便不敢任意挪動,只怕會讓秦湛傷勢加重。し卻見秦湛此時似乎已緩過氣來,慢慢擡起頭,雙眸直直注視著他,眼中閃動著劫後餘生的慶幸,道:“你沒受傷吧?”
傅鈞氣息一窒,雖然心緒複雜,卻並沒有無視秦湛的話:“我沒事。你傷在哪裡?”
“我還好,只是這裡有一處輕傷而已。”秦湛輕輕喘了一聲,示意傅鈞是右側肋下受了傷,隨後便以左臂撐著地面,從傅鈞身上起來。
傅鈞也隨著秦湛一併起身,卻這才發現秦湛肋下的傷勢絕非他說的“只是輕傷而已”——那處傷口長寬皆有數寸,彷彿被烈焰狠狠灼燒過,內中皮肉焦黑,傷勢猙獰,而一道鮮血正從中緩緩流下,看上去甚是觸目驚心。
傅鈞心頭一跳,正想說話,秦湛卻已輕輕搖頭,隨即示意他看向旁邊的戰場——傅鈞心中一凜,望向一旁,只見此時蕭雲暉已經持劍與那名不速之客鬥在一處,戰況激烈。
蕭雲暉周身上下不斷髮出劍氣,同一時間竟有五道劍氣,分別由雙掌、眉心與雙腿之處發出,白如積雪,利若秋霜。而那不速之客只是揮手之間從掌心飛出一團赤黑色烈焰,猶若一條血色長龍般,瞬間便能將五道白色劍氣盡數吞滅。
劍氣與烈焰,如同水火不容,互相吞食,每次撞擊在一處,皆會爆發出一道絢爛刺眼的火花。
蕭雲暉眉頭緊皺,神色凜烈,宛如天將動怒;而那不速之客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面目怪異難看。
傅鈞見狀,知道蕭雲暉看似威風凜凜,實則已經落入下風,不然不會被逼得五道劍氣齊發,卻似乎仍然只是勉強抵擋的樣子。而看對方,顯然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傅鈞心中念頭閃電般的一轉:此人能將蕭雲暉逼至如此地步,應當就是那位凝血初期境界的魔修谷垣了。倘若只是聚精境界的魔修,蕭雲暉便不會如此陷入苦鬥之中。
他一念未畢,只聽蕭雲暉喝道:“都快回去!你們絕非他的對手!”
“大師兄!”李旻等人紛紛叫道。
傅鈞定睛一瞧,只見李旻等五人此時俱都手中持劍,站在蕭雲暉身後距離數丈之位,人人灰頭土臉,身上似乎皆有受傷,而那傷口的模樣卻與秦湛的傷口十分類似,應該都是爲谷垣所傷。
“走!記住我先前所言!”蕭雲暉再次斷喝一聲,不容辯駁。
“是!大師兄……保重!”李旻等五人這才紛紛施展御劍飛行術離開。
蕭雲暉又生怕谷垣會出手襲擊李旻等五人,將五道劍氣凝聚成一面白色牆壁,將谷垣與李旻等五人完全隔絕兩處。
谷垣卻似並不著急,只是揮手發出一團烈焰,將白色劍牆燒成灰燼。但在劍牆消失後,李旻等五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蕭雲暉面色稍稍一緩,卻見谷垣只是陰惻惻地一笑:“何必白費工夫?他們幾個都中了本座的血焰刀,等你一死,本座自然有法子追上他們,再將他們逐一吞食入腹,進補身體。”
蕭雲暉並不理會他的威脅,無意間一轉頭,瞥見傅鈞和秦湛還在一旁,不由大驚失色道:“傅師弟、秦師弟,你們也趕快離開此地!莫要再逗留下去!”
話聲剛落,一道烈焰陡然向蕭雲暉面門襲去,卻是谷垣趁蕭雲暉分心說話之時,暗中偷襲。
眼看烈焰即將撲到蕭雲暉的肌膚上,蕭雲暉猛然身體後仰,趁著身體倒地之時,從眉心發出一道劍氣,將烈焰切割成碎片,然而當他一躍起身之時,卻未能徹底避開谷垣的另外兩道烈焰,頓時只聽“撕”的一聲,蕭雲暉腰部兩側已是各自新添了一道傷口,鮮血涔涔流下。
蕭雲暉無力再去關注傅鈞和秦湛的狀況,只得將注意力放在谷垣身上,全心全意對付這個前所未見的強大敵人。
傅鈞雖然聽到了蕭雲暉的命令,但眼見蕭雲暉頻臨險境,只怕來不及撐到救兵趕來,便不可能在此時拋下蕭雲暉不顧,並沒有應聲。
他看了秦湛一眼,心中有點詫異秦湛居然還待在這裡沒有離開,因爲秦湛並不是一個受傷後便毫無行動力的人。
他正想示意秦湛快走,卻見秦湛神情凝重,見他瞧來,便低聲道:“你覺得……”
傅鈞眉峰微微一顫,卻是因爲秦湛說話的同時,忽然伸手握住他的右手,在他掌心中一筆一劃清晰寫下“他弱點是否在背後”這幾個字。
傅鈞這才意識到,秦湛只怕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離開,剛纔也是一直在關注著戰鬥形勢,尋機找出敵人的弱點。
……這樣,卻是與傅鈞的想法不謀而合。
傅鈞知道蕭雲暉一個人面對谷垣十分危險,但正因如此,他便更不能莽撞行事,若是因爲一時衝動,便貿然衝上去攻擊谷垣,只怕非但傷不了谷垣,反而還要蕭雲暉來分心救他,這樣只會叫蕭雲暉更加危如累卵,到時候恐怕他們俱會命喪於此。
而根據傅鈞自己的觀察,他也認爲谷垣的弱點恐怕是在背後,因爲谷垣一直正面迎擊,從來不肯把後背露出來,甚至有時明明轉個身就可以避開蕭雲暉的劍氣攻擊,但谷垣卻寧願飛身後退十餘丈來躲避劍氣,因而錯過趁機攻擊蕭雲暉的機會,也不肯露出後背。
因此對於秦湛的問題,傅鈞便是微微頷首作爲答覆。他知道秦湛故意只寫不說,是不想叫對方有任何警覺。
秦湛脣角輕輕一勾,低頭道:“我並無大礙,不用管我,你去做你應做之事吧。”一面說著,一面又在傅鈞手心裡寫道“你攻
擊他後背,我幫你找出破綻”。
“好。”傅鈞亦是一語雙關。
隨即傅鈞悄然起身,迅速後退十數步,眼見距離正在打鬥中的蕭雲暉和谷垣已有數十丈,兩人的身影俱已變得極小,傅鈞這才借草叢遮掩身體,盡力放輕腳步,往旁走到谷垣背後的方位,召出青靄劍,然後再一步步接近谷垣。
一直走到三丈左右的距離後,傅鈞感覺再接近下去,就會被谷垣發現行蹤了,遂停下腳步,聲息不露。
這個距離倒是恰好,因爲他目前能以意念驅策長劍的最遠距離便是三丈。
只見谷垣恰在此時被蕭雲暉數道劍氣逼得後退,後背正正對著自己,傅鈞凝神定氣,運轉丹田之中的靈力,只見一瞬間,青靄劍從草叢中驀然飛出,彷彿化爲一道細長而凜冽的青光,疾如流星閃電,挾著破空之勢,直直向谷垣後心刺去!
同時傅鈞只聽得不遠之處的秦湛揚聲笑道:“大師兄,有五位師兄回去報信已經足夠了。我們兩個雖然修爲淺微,卻還是可以在旁爲大師兄助陣的。”
正在戰鬥中的蕭雲暉聞言似是一驚,還來不及說話,谷垣卻已大聲嘲笑道:“小子真是大言不慚,不知天高地厚!也罷,本座今日便讓你知——”一句話尚未說完,卻驀然只聽谷垣怒吼一聲,轉身直向傅鈞這邊瞧來,雙目如電,其中怒氣幾欲噬人!
只見谷垣後背被劍鋒劃出一道傷口,雖有鮮血溢出,但眨眼間卻被止住了。想來谷垣身爲凝血初期境界的魔修,自有方法迅速止血。
青靄劍雖爲八階靈劍,但此時的傅鈞,修爲還只是意劍初期,便無法發揮出青靄劍的全部威力。
而谷垣此時似乎怒火中燒,不顧身後的蕭雲暉,揮手發出一大片濃郁的烈焰,直直衝傅鈞藏身的草叢襲來,勢若脫兔,銳猛難當!
蕭雲暉見狀一聲驚呼,雖然趁機以掌中劍氣刺穿了谷垣的右臂,卻已來不及阻攔那道飛射而去的烈焰。
然而烈焰焚燒過後,餘下的只是一片焦枯草根,卻沒有任何人的慘叫聲。
原來傅鈞一擊之後,已料到谷垣必會反擊自己,故而早已迅速移到一旁,復又潛伏於草叢之中,一動不動。
谷垣的攻擊雖然兇猛,但一旦錯了方位,便對傅鈞毫無威脅。
如果只是傅鈞一個人面對谷垣,那麼傅鈞縱然再會隱藏自己,也肯定很快就會被谷垣揪出位置,然後難保性命。但是此刻有蕭雲暉在,雖然對傅鈞的助攻始料未及,卻反應一點不遲鈍,趁此機會,終於一舉刺傷了谷垣的右臂。
蕭雲暉的劍氣,卻不比傅鈞的青靄劍,鋒利之處遠遠勝之,因此這一道傷口,谷垣卻沒辦法使其癒合了。
蕭雲暉見傅鈞無恙,神色大是欣慰,高聲說了一句:“多謝兩位師弟!”而他說話的同時,復又發出數道劍氣,連連攻向谷垣。
谷垣雖然看樣子很想找出傅鈞的位置好好算賬,但在此時也不得不一心應付蕭雲暉的攻擊了。
此時的傅鈞,雖然一擊得手,卻沒有太多欣喜,依舊定睛凝神,注視著戰場上的變化,試圖找出谷垣的致命弱點。
他知道,谷垣的命門只怕真的就在後背的某一處,否則谷垣對於自己襲擊了他的後背,不會反應這麼大。
自己給予他的傷口,遠遠不及蕭雲暉之後劍氣劃出的傷口,但谷垣對自己的恨意卻明顯更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