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暗暗催動全身靈力,又悉數(shù)凝聚在掌心之中,只見手中的黑羽錐全身漸漸生出一層淡藍光暈,亦漸漸顯得森然逼人。而後,只在一剎那間,黑羽錐便從他掌中脫離飛出,宛若一支脫弦之箭,急如流星驟雨,迅速已至鐵鏈跟前!
霎時只聽“嗤”、“嗤”兩聲輕響,黑羽錐竟是在瞬間便如切豆腐般,徑直將兩條鐵鏈從中一分爲兩半,而傅鈞同時也早已跨步撲至秦湛身前,抱住秦湛的雙肩,將秦湛下半身從寒潭之中提了出來,又疾步將秦湛帶離到十丈以外的地上!
而傅鈞與秦湛剛剛離開寒潭之時,便見身後電閃雷鳴,猶如千隻藍色小鳥振翅齊飛,噼裡啪啦一陣劇烈亂響,將整個寒潭的上空織成一張巨大密網(wǎng),看上去美麗動人,卻同時亦是威力驚人。
傅鈞抱著秦湛落下腳步,回頭看到如此情形,面上神情無甚變化,心中卻是頗爲震動——若非自己及時將秦湛搶救出來,只怕在這五雷轟擊之下,今時已經(jīng)身受重傷的秦湛難以倖免。
而在此時,黑羽錐斬斷了鐵鏈、引發(fā)了雷擊之後,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又徑自衝著緊貼在鐵鏈上的符紙襲去,每次一擊之下,便將一整張符紙切成一堆碎片,徹底失去原有的功效。
在黑羽錐不斷將一堆堆符紙變成廢物的情況之下,那張藍色電網(wǎng)漸漸縮小起來,顏色也在逐漸變淡。
而同一時刻,傅鈞也注意到秦湛身上陡然閃現(xiàn)出一層淺藍色的光芒,卻也是在不斷變得黯淡起來。
——只怕這藍光便是斷情絕心陣的效果。看來符紙既然逐步被毀,斷情絕心陣也在漸漸失去效用。
傅鈞心中閃過如此念頭。
——這樣也正好是自己所願。
眼見最後一張符紙也被黑羽錐摧毀成無數(shù)碎片,秦湛身上的藍光猛然一下子變得極其明亮刺眼,傅鈞剛剛心念一動,卻見藍光又在倏然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然而秦湛的身軀卻在此時輕微一震,瞬間眼睛一閉,往後倒下!
傅鈞微微一驚,急忙抱緊秦湛的身體。他伸手探向秦湛的人中,發(fā)現(xiàn)秦湛的呼吸雖然微弱,卻還算平穩(wěn)。
傅鈞正要詳查秦湛的狀況,驀然卻只聽身後傳來一聲怒喝:“住手!你在做什麼?!”
那聲音音色清冷卻飽含威儀,同時又無比熟悉,正是陸淮風的聲音。
傅鈞心中一震,立即抱著秦湛轉(zhuǎn)身看去,卻見在他原本身後的位置、那一堵巨大石壁之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五道身影,各個仙風道骨,神采飄逸——爲首之人即是丹霄派當今宗主陸淮風,而其餘四人也是丹霄派四位長老,自左首的策劍長老謝天朗起,右首爲律法長老莊行之,最左側(cè)爲凝丹長老谷玄,而最右側(cè)則爲清心長老貝君瑤。
——如今明明尚未至子時,爲何師父與四長老已經(jīng)來臨此地了?
傅鈞心念電轉(zhuǎn)。
陸雯華也是一心要救出秦湛,不至於在此事上會騙他,多半是陸淮風后來發(fā)現(xiàn)了陸雯華的偷聽,臨時更變了計劃。
傅鈞心裡暗暗祈禱道:希望陸師妹不會受到什麼責罰。
“謝師弟,我說得沒錯吧?”陸淮風冷冷道,“你說即便華兒聽到了我的決策也並無大礙,但若非我決意提前來禁地一看,只怕大錯已經(jīng)鑄成了!”
謝天朗似乎略有些不知所措,卻仍是出言勸道:“宗主息怒,此事未必便是雯華泄密……”
陸淮風冷笑道:“華兒膽大妄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在救秦湛一事上,她與傅鈞可是齊心協(xié)力得很??!”
陸淮風話聲一落,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傅鈞,聲調(diào)微微拔高:“怎麼?如今你見到爲師,也不知道行禮了?你眼裡還有爲師這個人麼?”
傅鈞聽到此話,終究無法什麼都不作爲,他手臂中抱著秦湛,雖然不方便行禮,卻也垂首欠身道:“弟子見過師父與四位師叔。”
傅鈞頓了頓,復又道:“弟子私自闖入禁地之事,原與陸師妹並無干係。弟子願意一人做事一人承擔,請師父勿要錯怪陸師妹。”
谷玄見狀,也開口勸道:“宗主,連傅鈞都這麼說了,想來此事並非雯華私下透露消息給他?!?
“……是不是錯怪華兒,你們心裡都清楚!她若不是仗著你們的溺愛,又怎麼敢如此肆意妄爲?”陸淮風卻依舊面帶怫然,一個拂袖,但畢竟未曾再說什麼責罰之語,算是將此事揭過去了。
“華兒的事暫且不提?!标懟达L話鋒一轉(zhuǎn),面沉如水,怒氣噴薄,“傅鈞!你再次違背師令闖入禁地一事,爲師先不責問了,可你居然敢破除秦湛身上的‘幻心滅殺陣’!你當真是要斷絕他的生機,不想見他恢復正常了麼!立即放下秦湛,滾去思過崖反躬自省一個月!”
“……”傅鈞卻垂著目光,一時間沉默不語,亦不動作。
“沒聽到爲師的話麼?”陸淮風喝問道。
傅鈞終於擡起眸來,面無表情,口中卻緩緩問出一句話:“秦湛身上,真的是‘幻心滅殺陣’麼?”
陸淮風聞言似乎微微一怔,立即便鎮(zhèn)定下來,微一挑眉道:“不是‘幻心滅殺陣’,那你說又是什麼?”
傅鈞靜默了一瞬,卻道:“難道不是……‘斷情絕心陣’麼?”
在他輕輕吐出“斷情絕心陣”五個字後,陸淮風臉上勃然變色,而謝天朗等四位長老也是神情鉅變,似乎各自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撼。
貝君瑤第一個出言問道:“宗主,傅鈞他說的,可是真的?”
谷玄喃喃道:“斷情絕心陣的佈設之法,明明當年已經(jīng)被師祖燒燬掉了……”
“不錯。此陣實在過於陰毒,當年師祖在對抗魔修之時,迫不得已施展過一次,此後師祖卻畢生皆爲此事而追悔自責?!鼻f行之也緩緩言道。
謝天朗雖未則聲,臉上亦顯出沉思之色。
“四位師弟師妹如此反應,是打算相信他的話,而不信我的話麼?”陸淮風面色森然,語氣冰寒。
“請宗主恕罪,我絕無此意,只是許久不曾聽聞此陣之名,一時難免過於驚訝了?!必惥幜r欠身作答道。
谷玄、莊行之、謝天朗三人亦是先後表達出相同的意思。
陸淮風這才臉色稍緩,遂道:“不錯,此陣運作之法早在當年已被師祖毀去。你們也不想想,他今年只有十九歲,而師祖施展斷情絕心陣乃是百年前的事,他又是如何知道此陣之名的?”
貝君瑤等四人立即轉(zhuǎn)頭看向傅鈞。
謝天朗首先問話,語氣尚且算是溫和:“傅鈞,你是如何得知斷情絕心陣的名字?”
傅鈞微微垂首,緘默了一刻,方道:“藏經(jīng)樓四樓左手第七間櫃子頂層最裡面,有一本《趣聞軼事》,上面記載著諸多早已失傳的奇陣,其中有‘斷情絕心陣’之名,以及其功效?!?
這本書,其實是前世的他在二十四歲那年無意間翻閱到的。但這句話,卻不必說出來了。
本來光看書名,傅鈞是不會有興趣閱讀這種書的,但那時正好微風吹過,翻開了《趣聞軼事》的書頁,傅鈞看到其中記載了陣法二字,一時好奇,便取下來仔細閱覽。
此書雖然名爲《趣聞軼事》,但內(nèi)中記載的,卻無一不是奇妙無雙、失傳已久的法術(shù)、陣法、功法、法寶等,縱然是傅鈞,也在心裡生出大開眼界的感慨來。
傅鈞對此書記憶尤深,所以縱使已經(jīng)兩世爲人,亦未淡忘其中內(nèi)容。
而秦湛對於藏經(jīng)樓裡書籍的興趣本來便比他大很多,所以今生只有十九歲的秦湛會翻閱此書,知道斷情絕心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