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暮涵與崔皖峰曾是校友, 兩人是知趣相投的好友。當時池家已有一定勢力,池暮涵的基礎比崔皖峰要厚實,但崔皖峰天性聰穎, 除去背景較弱, 其他皆勝過了池暮涵。畢業以後, 有他的幫助, 池暮涵的事業如日中天, 與此同時,崔皖峰也不甘人下,他有意開創個人的事業。
二人雖爲好友, 但分道揚鑣後,也從朋友變成了競爭對手。幸虧他們都不是奸險之輩, 良性競爭也有益於自身發展。但漸漸地, 池暮涵感到有些吃力, 畢竟都年輕,他資質較差, 只能靠著自己一步一步,從每一次失敗中汲取經驗,而崔皖峰則是勝多於敗,兩人的軌道逐漸出現了差距,
那時的池氏企業不比現今, 對於崔皖峰的成長, 池暮涵雖替他高興, 也免不了妒忌之心。兩人間的間隙是遲早的事情, 都未感到意外。
崔皖峰的發展在當年算是一個奇蹟, 崔皖峰的事業在高峰期的時候,池氏企業正處於低谷期。業界對他好評不斷, 對池暮涵更有暗諷之意。
卻,就當崔皖峰站在頂峰之時,突發了意外。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崔皖峰突然轉讓了公司資產,匆促地斬斷了在中國這邊的牽扯,與妻子離異,而後孤身出國。惋惜的是,他離開沒有多久,便傳出他的死訊,據聞是病死他鄉。
池暮涵爲此也消極了很長一段時間,約摸過了一年,池暮涵重新振作,峰迴路轉,池氏企業在池暮涵多年的經驗之下,漸漸開始走上坡路,一時間,不知他以什麼方式,拉攏了不少投資商,給企業做了強力的後盾。
之後的事情池笑笑都是知道的,池氏企業在池暮涵的帶領下,到現在這跨國的家族企業,比起當年的崔皖峰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麼?”池笑笑疑惑地瞪著池瑾瑜,他將她帶到一個咖啡廳的小包間內。
“這是外界對崔皖峰與爸之間的傳聞。”池瑾瑜不慌不忙的解釋,“你不想知道真實的內幕麼?”
池笑笑的手一抖,資料散落在地,沒人去撿。她低頭,雙手握住咖啡杯,久久,才嗤笑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他挑眉,“除非你想當我一輩子的妹妹。”
她猛地擡頭,驚訝的發現他的怒意依舊未消,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笑笑是崔皖峰的女兒,他的妻子在他病逝後不久,也跟著去了。”池瑾瑜不顧池笑笑的驚訝,繼續說著,“那個女人在臨死前把笑笑託付給池家,她並不知道……池家圖的,是崔皖峰幾經周折才得來的一條加之昂貴的紅鑽項鍊,那不僅僅是金錢,更是許多愛好者瘋狂搜集想要得到的鑽石。”見池笑笑目瞪口呆,他才滿意地勾起脣角,“爸爸利用那個,以及崔皖峰留給你的遺產,挽回了自己的事業。”
“所以他才照顧崔皖峰的女兒到大,並且收養?”她驚呼。“是因爲內疚嗎?”
“不,”他抿脣,譏諷地笑道,“因爲,他愛上了崔皖峰的妻子,而笑笑是她的女兒。”
“那……”池笑笑迷惑地看著他。
“錢的話,他現在可以還你好幾倍。可是那條項鍊,如今不知流落到哪人手裡,找不回來了。所以,把不知情的你嫁出去,給你一個好歸宿,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他也覺得對得起好友,對得起心愛的女人了。”池瑾瑜毫不在意地說出這個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池笑笑明白,他說得輕鬆,一定是經歷了很沉重的掙扎。她的眸裡露出憐惜:“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垂眸:“他抱回笑笑沒多久後,我無意間聽見他跟媽媽的爭吵,就記下了。”
池笑笑沉默了,她不知該如何開口。那是屬於他與真正的“池笑笑”的過往。忽然記起夢裡,池瑾瑜對“她”憐憫的目光,就是這個原因嗎?不想讓“她”認賊作父,還是覺得,因爲“她”攪亂了本該平靜的生活,讓他發現了尊敬的父親的另外一面?
他眼裡流露出的恨意,讓她得到了答案。她微微收斂了神色,這才緩緩說道:“所以你才那麼恨我?”
“你不是她!”他重重錘上桌面,“難道你就甘心代替她生活?”
“那怎麼辦?”她賭氣般的說,“你鬥得贏你爸?你能跟我順順利利的離開這裡?你離開池家可以生活,我行嗎?他會放過我嗎?”
“只要公佈你的真實身份,還怕他敢不放人嗎?”池瑾瑜恨恨地說。
她張口,來不及反駁,身後的門被人擅自推開:“你確定她的真實身份不是你妹妹嗎?”
慕宸晰身後跟著的是神色嚴峻的池暮涵,想來他是猜到了池瑾瑜已把真相告訴了池笑笑。他要跟池笑笑單獨聊聊,池瑾瑜本是不願,但在慕宸晰給他看了份什麼東西,他就跟著他出去了。
起先,池暮涵沒有說話,池笑笑也沉默著,百無聊賴地攪拌著喝了大半的咖啡,也不續杯,就這麼僵持著。
直到她忍不住喝光了剩下的咖啡,池暮涵纔開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會爲自己辯駁。笑笑,是我對不起你。”他說著,視線移向窗外,不似以往的高傲,此時的他,就如同無奈的老人。“你的生父……是個了不起的人。”他注意到她的無動於衷,有些疑惑地移回視線,“我承認,我嫉妒他,有時候甚至恨自己,爲什麼會成爲他的階梯。可是後來想想,就算沒有我池暮涵,也有張暮涵或者李暮涵,他不是甘於人下的人,成功是必然的。”
“唔。”她點點頭,算是給點回應。
“你的生母本是我的情人,”他說,見她愣了愣,終究還是有反應的,“後來迫於家族壓力,我跟你現在的母親結婚,請皖峰照顧她……哪曉得他們就在一起了。我怪不得他們,畢竟是我對不起她……”
所以,溫柳憎恨池笑笑,她心裡該是清楚的,只是不道明罷了。他對池笑笑,是又愛又恨。
“你喜歡誰,慕宸晰或是黎灝,我都沒有意見。不管對方家庭背景如何,只要對你好,只要……”他說著,竟有種哽咽的錯覺,“只要你喜歡,過得好,我願意支持你們一輩子,如果你不想嫁人,我也可以養你一輩子。可是笑笑,爲什麼非要是瑾瑜呢?”
“你逼婚,就是不想我跟池瑾瑜在一起?”她淡淡地問。
他不置可否,撐住額頭嘆息著,顯得十分傷感。“你們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妹,難道,就不能繼續做下去嗎?”
“你這樣又是想騙誰呢?”她冷笑,“你不過是擔心自己的名聲,根本不在乎你兒女的感情。”
“不……我只是……不想你難過。”他說。“算了……你們兩個,都是我心疼的孩子。”他無奈地笑了,“回家吧,有什麼事,以後再商量就是。你們都長大了,我也老了,沒那麼多力氣跟時間鬥氣了……”
話音未落,包間的門被人狠狠地踹開。
伴隨著服務生的驚叫,池笑笑訝異地回頭,見池瑾瑜喘著氣,衝過來抓起她的手腕就吼道:“跟我走!”也不等她回答,拖著她就往外跑。
“給我站住!快抓住他們——”身後傳來池暮涵的怒吼,走廊一側跑來幾個保鏢模樣的人。
他用力抓緊她的手腕,不顧她的痛呼,迅速跑出大門,安全帽都來不及戴,上了摩托就狂飆而去。
她緊緊摟住他的腰身,心跳隨著愈漸增快的車速而增快。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緩了車速,確定身後沒有追兵,他才停車,抱她下來。
環顧四周,是居民較多的小區,有些眼熟……
“這裡不是……”她曾住過一段時間的小區嗎?心下一凜,來不及張口,便瞧見苗亜兒慌張地跑來。她捉緊了他的手臂,焦急地說:“你難道不知道她被慕宸晰收買了嗎?”
他不回答,輕輕掙開她的手臂,走向苗亜兒,從她手裡接過一個旅行包,並跟她耳語了幾句,纔回頭朝池笑笑招招手。
池笑笑不肯搭理,氣悶地扭頭,背過身子不吭聲。
“嵐……笑笑!”他喚道,“快過來。”
“你憑什麼命令我?”她轉回身。
他嘆口氣,走到她面前放柔了嗓音:“我一會兒再跟你解釋。亜兒替我們準備了些東西,我們暫時就住在這邊,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想到這裡的。”
她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苗亜兒,冷笑:“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同意?”見他愕然,她更是生氣,“我跟爸爸的話還沒有說完,你莫名其妙拉我到這兒來。再說了,你相信她,我可不信!”
“嵐嵐。”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聽話,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不好!”她生氣地拍掉了他手裡提著的包,他沒有去撿,只隱約帶些怒意又有些慌張的看著她。“你要住這裡你自己住,我回去了!”
“站住!”他拉住她。“你回哪裡?真要去找慕宸晰?”
“又怎樣?”她努力掙扎,就是掙不開他的鉗制。
他的口氣有些急。“你生氣就打我罵我,要吵架就吵吧!”他乾脆抱住她,不顧好奇圍觀的居民,“反正我不讓你走。”
“喂……很丟人誒……”她終於放棄掙扎。
“那你不走。”
“……”這人其實只有十歲,身體發育過早了是吧?
當他終於相信她妥協以後,才鬆開她。她看向苗亜兒,從她眼裡發覺了那一閃而逝的恨意。
“瞧你,吊兒郎當的耍無賴,小心被人甩。”苗亜兒調侃著,過來撿起包包,再次遞給池瑾瑜。
他接下後,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意味深長地說:“謝謝你,亜兒。你能爲我做到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了。”
苗亜兒迴避地轉身:“嗯,那我先回去了,鑰匙在包裡,你們自己過去吧。”
她的步子很沉重。
池笑笑看著,忽然說:“你確定要去?”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嗯。”
她諷刺地笑了笑:“隨你。”
兩人來到苗亜兒說的門號前,池瑾瑜掏出鑰匙,遲疑了幾秒鐘,纔對準鑰匙孔……一下沒有進去,直插了兩次,纔將門打開——
“終於等到你們了。”毫無意外地,門內是坐著飲茶的慕宸晰,“看來轎車的速度還是能超越摩托的。”他別有它意的說,“池瑾瑜,你果真是逃不過美人劫呢。”他站起身,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擺放著的牛皮紙袋,走到他們面前。
池瑾瑜往前一步的,擋在池笑笑身前。慕宸晰也不介意,只說:“你敢不敢拿這個給笑笑看?”見他不動,他又說,“心虛了嗎?池瑾瑜,你自己要下地獄,何必拖著笑笑?如果你對她是真心的,就該爲她好,不是嗎?”
“這是池家的事情,不容你來管。”池瑾瑜冷哼。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池笑笑插話,她繞過池瑾瑜走上前,“這什麼東西?”
她伸手欲拿,池瑾瑜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準她去碰。她瞪了他一眼,還非要去看,在慕宸晰的幫助下,她還是從紙袋裡掏出一份文件……
她瞪大了雙眼,僵立在原地,渾身顫抖著。耳邊嗡鳴不斷,聽不清池瑾瑜說了些什麼,只覺有人拿鐵錘猛砸她的腦袋,頓時天旋地轉!
“是這樣嗎?”好半晌,她才幹澀開口。“所以你才這麼急……”
“笑笑,”慕宸晰憐憫地望著她,“你們,的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池笑笑震驚地擡頭看他,他又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黑匣子……她記得!那是在他家裡見過的!
他遞到她面前,輕聲道:“這是潘多拉的黑匣子,不過……”他一邊說,一邊打開,“現在,是時候了。”
裡面,是一顆精緻且美麗的紅鑽,四周散發著幽幽紅光。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她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手抖了半天,還是沒有去接。
他又看向癡癡看著紅鑽的池瑾瑜,得意地笑道:“我達到要求了,這是崔皖峰留給笑笑的遺物。笑笑,”他又看向她,“這條項鍊,是你的生父留給你的。現在,我爲你找回來了。我一直都打算留到這一刻,用這條項鍊向你求婚。”
他說著,單膝跪下。
“池笑笑,請你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