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片刻,兩人回到船上把衣服換了。下到沙灘上,趙誠焰擡頭看了看頭頂上的蔥鬱的山嶺,沉吟片刻道:“我先上去看看,你留在這裡。”頓了頓,又不放心道:“你還是回船上去吧?!?
“不行,我也去。”那南立即說。
趙誠焰皺皺眉,正要反駁,那南連忙道:“別阻止我,我一定要跟著你走,有個照應也好?!?
趙誠焰的嘴脣剛動了動,那南又加了一句,“再說,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到時候我這裡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趙誠焰微皺的眉頭鬆開,略略思索後點頭,“說的也是,那你得緊跟著我走。”
那南鬆了口氣。
“自然,這荒郊野外的,兩個人還是一起行動最好。”那南笑嘻嘻地路過他身邊往前走,不想被一隻手揪住了後領拖回身邊。
“幹什麼?”那南疑惑地轉頭。
趙誠焰指了指船,“帶上武器再說。”
那南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兩人又回到船上把水果刀帶上,一人削了根兩指粗的樹枝,沿著樹林一路探尋著往山頂上走去。
樹林比較濃密,枝椏糾纏,草沒到胯部,間或有藤蔓纏繞。趙誠焰一路小心翼翼地在前面開路,就怕有蛇蟲之類的東西跑出來,那南也一直用樹枝敲打著周圍,驚跑蛇蟲。
一路探來,發現這座島確實是一篇未開墾的處女地,沒有人的痕跡。樹林裡的鳥兒挺多的,大概是個海鳥的巢穴,一走過去,海鳥們就紛紛撲扇著翅膀飛向天空。
就這樣小心地走著,不高的山丘居然花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才爬到山頂。到了山頂之後四下觀望,居然一眼就看遍了整座島嶼的全貌。
是一座很小的島。
趙誠焰開始找旁邊的幹樹枝,那南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也跟著去撿樹枝。趙誠焰提醒了一句,“不要走遠。”
“知道了!”對於趙誠焰總是把自己當成孩子看的婆媽個性,那南也只能無奈地翻翻白眼。
這座島因爲沒有人跡,枯枝敗葉堆積得厚厚的,不消片刻,兩人就堆了很大的一堆柴火。
趙誠焰又開始清理地盤,把地上的草割斷。那南抹了抹汗,頂著一張花貓臉跑過去幫忙。
“一邊呆著去?!壁w誠焰像趕小狗似地揮揮手。
那南不滿道:“難不成就讓我呆在一邊看著你忙活?”
“這些我來處理就行了。”趙誠焰頭也不擡。
那南不跟他說話,默不吭聲地開始割草,心想你不要小看我。結果手剛一抓,倒黴催地剛好抓到一把有刺的,頓時痛得驚叫一聲。
趙誠焰好氣又好笑,連忙三步並兩步走過來抓過他的手察看,掌心被刺出一個個血點,還有一些絨毛似的的綠刺陷在肉裡面,看起來挺可怕的。
“都說了不要插手?!壁w誠焰眉頭皺緊。
“我怎麼知道這裡面有刺?”
那南剛說完一句,就換來對方兇惡的眼神,聲音頓時小了下去,“我又不是故意的,這東西混在一堆草裡面,長得也不起眼,看走眼很正常的……”
那南說得沒錯,那種刺像綠色的絨毛,混在草叢裡面極難發現,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也會看走眼。可是趙誠焰依然很生氣,“叫你小心看著點四周,沒聽進去嗎?”
那南怔了怔,低下頭,嗯了一聲。
趙誠焰意識到剛剛的話太重,看到那南垂頭喪氣的樣子,聲音柔軟下來,“這些植物不太常見,也不知道有沒有毒,萬一要是有毒……”
“我知道了?!蹦悄蠑E起頭道,“我一邊呆著去?!?
說著就要往旁邊走,趙誠焰一把拉住他,“等等?!?
那南疑惑地轉頭看他。
“先把刺取了再走。”趙誠焰邊說著邊很自然地拉著他往他剛剛清理過的空地走。那南盯著兩隻相握的手,臉微微紅了。
“坐下?!壁w誠焰拉著他坐下來,瞅了瞅他的臉色,問,“怎麼了?臉那麼紅?”
“好熱?!蹦悄湘偠ǖ赜昧硪浑b手扇了扇風。
“估計是剛剛勞動過度了?!壁w誠焰道,“休息一會兒,我幫你把刺拔出來。”
“我自己來。”那南下意識地想收回手,然而對方捏著他的手腕,掙不開。
“別亂動?!壁w誠焰低頭細心地爲他拔刺。
樹林很靜謐。
那南盯著趙誠焰認真的臉,心裡忽然涌起一陣說不出道不明的暖意。
以後嫁給這個男人的人,一定會很幸福吧?
“好了。”趙誠焰放開他的手,表情嚴肅地警告道:“一邊呆著,不要亂幫忙。”
那南在他的威壓下只能乖乖地點頭,默默地走到一邊找了處地方坐著看著趙誠焰把草一叢一叢地割掉,割出一大塊空地來。
天色漸漸變陰,趙誠焰終於清理掉最後一簇草,站起來抹抹汗道:“好了?!?
那南連忙跑過去把這些草踢到中央那堆柴火上,趙誠焰朝那南笑了笑。不得不說,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兩人之間漸漸地培養出了默契,有時候不用說話就能知道對方下一步要幹什麼。
趙誠焰拿出保護得很好的打火機,將柴火其中乾燥的部分點燃,頓時鮮豔的火苗衝出來。兩人連忙又把新鮮的枝椏和溼潤的木棒扔在上面,再在上面撒了一層剛剛割下來的新鮮青草。頓時,巨大的濃煙滾滾而上,直衝雲霄。
這堆柴火很大,至少能烤上一天。加之趙誠焰選的地盤處於樹林中心,海風吹不到,濃煙可以筆直地衝上天空形成煙柱。
“這樣一來,過往的船隻應該看到了吧?!蓖菨L滾的濃煙,那南感慨道。
“希望如此?!壁w誠焰道。
“我們還應該在沙灘上去生一堆火,希望能在晚上也能引起船隻的注意?!蹦悄嫌终f。
趙誠焰摸摸他的頭,笑道:“還挺聰明的?!?
“必須的?!蹦悄系蒙?。
咕咕,還沒得瑟完,肚子卻很不合時宜地響起來,那南微囧。
趙誠焰笑了,“我們走吧,回船上吃東西去。”
那南雖然肚餓,但還是搖頭道:“不好,我們不知道要在這個島上住多久,能節約一點就節約一點?!?
趙誠焰看著他纖細的身體,想到他才大病初癒,結果卻遭了這樣的罪,心裡泛起絲絲疼惜。摸摸那南的頭,趙誠焰目光柔和,“沒關係的。”
“不行?!蹦悄蠑蒯斀罔F,這幾天,趙誠焰一個高高壯壯的大男人吃的分量卻和他一樣多,這讓他很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明明沒什麼用,卻還要當飯桶,心裡愧疚難當。
趙誠焰看他態度堅決,怔了怔,笑道:“你忘了,我們現在是在島上,不缺食物的?!?
“嗯?”那南擡起頭。
“走吧?!壁w誠焰又很自然地拉著他的手往前走,自然得讓那南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於是,他就讓趙誠焰拉著往前走了。
沿著原路返回要比上來快很多,大概半小時就下去了。
一到沙灘,那南就被趙誠焰以傷者的名義轟到船上呆著,那南抗議無效,只能呆在船上看著趙誠焰又返回樹林裡抱了幾根柴火堆到沙灘上,又返回去繼續搬運。
海浪的聲音一陣又一陣,海風吹拂著,空氣中飄蕩著潮溼的鹹水味。
這就是大海的味道嗎?
那南偷偷溜到甲板上,深吸一口氣,清涼的氣息頓時順著氣管進入肺部,引起身體一陣顫抖。風拂動著頭髮,那南將已經很長的額發往耳朵後面抹,眼睛望向一望無際的海平面。
今日的海很平靜,波濤並不洶涌。然而島的摺疊處卻巨浪滔天,翻滾著白色的浪花,聲音也一波一波地如同憤怒的猛獸。天空中的海鳥時不時咕咕地叫著盤旋,劃出優美的弧線。
天空慢慢地從蔚藍變成深藍,又變成了藍黑色。
空間已經模糊。
趙誠焰已經來回跑了好幾趟。
“喂——!”那南朝他大叫,“回來吧——!”
風把他的聲音帶到那個忙碌的身影身邊,趙誠焰朝他揮揮手,接著在靠著大石的沙地上把點燃一堆火。
黯淡的天地裡忽然竄起一點顯眼的豔紅,頓時讓整個冷色調的畫面布上了一點暖意?;鸲讶紵?,渺小,卻又堅定。
趙誠焰走了過來。
那南以爲趙誠焰要回來了,連忙迎過去。
“回去?!壁w誠焰衝他擺擺手,“我再出去一會兒?!?
“你去哪裡?”那南大聲問到。
“秘密。”趙誠焰只是衝他笑了笑,轉身沿著沙灘往島嶼的另一頭走去,很快地,他就翻過了島嶼突出的尖角,消失在了漸漸陰暗的天色中。
那南一個人在甲板上等了一會兒,四周是空茫的大海和黑黢黢的島嶼,沒有人的氣息。陌生而絕望的景色。
他忽然有些孤獨和害怕。
他想: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恐怕會瘋掉的吧。
他回到船內。船內一片漆黑,黑得只能感覺自己的心跳。
一個人的心跳。
從船隻出事開始,從海上的流浪到現在的島嶼停頓,他都從未感受到像現在這樣的恐懼。彷彿這個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孤獨得可怕。
不是對死的可怕。
而是孤獨。
人生兩世,那南一直對自己的評價是性格孤僻,他甚至以爲,自己本性就是喜歡孤獨的。
然而他現在終於知道,孤僻並不代表不怕孤獨,甚至,更加地渴望別人的溫暖。
自己曾經以爲的喜歡孤獨,其實是沒有接觸到溫暖之時的自我安慰而已。然而一旦獲得了他人的溫暖,那種快樂簡直讓人沉醉。
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全心全意地對自己好。
只要想一想,都會讓人幸福得快飛起來。
他喜歡這種感覺。
於是更討厭孤獨。
或許是深海孤島的環境讓他不安,又或許是天色陰暗又只有自己一個人讓他感到害怕,這種特異的環境讓那南心潮洶涌,他忽然很想趙誠焰陪在他身邊。
他很想見到他。
現在。
立刻。
馬上。
讓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