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在回憶,不停地回憶,回憶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回憶那些無法抹去的傷痛。
時間真的是很殘忍。很多人很多事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悄悄地發生改變。有的改變很輕微,有的改變則是脫胎換骨的。
人都是會變的。有的人變壞,也有的人變好。太多傷感的往事,不但能令人老,往往也能讓人改變。
改變人的不只是那些痛苦的記憶。還有環境。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沒有幾個人可以像荷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而且,所有的變化都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甚至連你本人也意識不到。
我也不停地在變,變得憂郁悲觀,變得多愁善感。而童年的我,無憂無慮,思想單純,和周妹一起看流星,一起在忘情森林中捉迷藏。那樣的日子早已經成為歷史,一去不復返了。
也許生命原本就是一個不斷忘卻的過程,但我們總是對它太苛求,以為自己大腦的內存可以不斷擴充而不被限制,實際上卻是倍受折磨。
最光明的未來總是建立在淡忘過去的基礎上,只有擺脫過去的煩擾和憂傷,才能繼續走好。
很多東西很多事情,我們都是在后來才發現,現在擁有的才是最值得你珍惜的。
而那些記憶中的美好并不是真正的美好。
只不過是,現在一臉疲憊和委屈的你會將童年的那一段時光主觀地美化了。你會覺得很傷感。其實,你只不過是在自作多情。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過去。每個人也都會做錯事。更多的人沉溺在過去的痛苦中無法自拔,時常會用過去犯下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這樣的人對自己真的是很殘忍。他們已經為過去發生的那些事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卻還要用過去繼續摧殘自己的現在和未來。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每個人都應該善待自己,才能好好地愛別人不管怎樣,過去只是人生的一段經歷,而不是負擔。
過去你可能會因為無心之失而鑄成大錯。可是吃一翦長一智。只要你汲取經驗和教訓。很多東西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過去的是是非非紛紛擾擾,過去的歡笑與淚水。過去的苦與甜,過去有愛有恨的人。過去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這一切的一切都早已被時間埋葬,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好好地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讓一切有個嶄新的開始呢?
道理人人都懂,可是想得很清楚,做起來又困難重重。忘掉過去重新開始,有幾個人可以瀟灑地做到這一點?
人有時候又是多么矛盾。有時候連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和情感。于是,有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居然就發生了。事后又后悔不迭,悔恨不已。
人為什么總是會想起一些不該去想的事情?為什么總是會夢見一些自己又愛又恨的人?
為什么只能看著時間在自己的身上留下衰老的痕跡而無能為力?為什么身不由己,死也不能由己?
為什么所有的人,不論三六九等.貧富貴賤,所有人所有生命的結局都是死?
為什么?或著的時候無論是克服痛苦還是追求喜悅。最終死亡還是會把一切都化為虛無。
想要和死亡這種可怕的東西對抗根本就是不可能。無論什么都必然會化為灰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已經是冬天了。無名古國每天都會下雪。沒有一點要停止的跡象。七年前,無名古國的冬季剛剛開始的時候,雪就已經在下了。
而從現在開始,大雪還會持續三年。前后一共是十年。
冬季漫長而寒冷。冰冷的雪花和極低的氣溫總是會讓我的情緒很低落。
我依然是個孤獨寂寞的王。每當我站在無名古國廣袤的大地上看見不計其數的雪花隨著風不端地飛舞飄零。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會覺得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得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呆著。
我也不希望有人會對我說一些安慰的話,那樣我會崩潰的。就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它會躲到一個隱蔽的山洞獨自舔著傷口。一旦有人噓寒問暖,它就受不了了。
我想我就是一只受傷的野獸。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痛苦,承受著孤獨。
有時我會站在未名湖畔,一個人靜靜地欣賞雪景。冰冷的雪花雖然勾起了我太多傷感的回憶。但它們的確是很美很美的。
一朵一朵,潔白.輕盈.飄逸,宛如一個個小小的精靈在跳著絕美的舞步。
未名湖在七年前冬季剛剛開始不久就已經結冰了。整個人站在上面不用擔心會有崩塌的危險。我常常站在湖的中央,仰望無窮無盡的蒼穹。
雪花就是從上面一片一片不停地掉下來,掉下來。雪花都是一樣的形狀。每朵雪花都會有六片花瓣,就像無名古國夜空中閃爍的六芒星。
未名湖畔生長著很多花樹,其中不乏高大的植株。它們存在的歷史可能同無名古國一樣悠久。花樹中數目做多的是櫻花樹和梔子花樹。
無名古國中花朵的綻放和枯萎是不受四季更替影響的。冰冷的氣息無法阻擋住花團錦簇。每當我處理完那些繁瑣的政務。
我都會來到湖畔的花叢中,盡情領略它們芬芳的氣息和旖旎的體態,以驅趕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獲得短暫的寧靜和快樂。
但是,快樂不會持續多久。因為我知道我始終忘不了她們。我強迫自己不去想,但每時每刻我都在想。我強迫自己淡忘卻只能使記憶更加深刻。
有時候原諒別人的錯誤未必是一種美德,而漠視自己的錯誤倒是一種最不負責任地釋放。
可是,有誰能告訴我,我究竟錯在哪里。如果我錯了,我真的會改。但事實就是那么殘忍。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子。一個是夢,一個是綰綰。
一個莫名其妙地失蹤,一個卻已經永遠地離開我了。
上蒼為什么要這么殘忍地懲罰我?為什么?
未名湖畔,數不清的櫻花雪花和梔子花隨著肆虐的風狂舞。我裹緊我的長袍,任憑它們落在我長長的頭發上,落滿我的雙肩。
甚至還有一些落在我晶瑩的瞳仁里。一片片的雪花在我的眼睛里融化成水,一滴滴地從眼眶中涌出,順著臉頰滑落,瞬間就接成了冰。
我知道凝結而成的冰中,不僅僅含有純粹的雪水,還有我肆意流淌的淚水。
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一顆顆璀璨奪目的流星劃過古國的夜空瞬間化為灰燼,如同自盡一樣慘烈而溫柔。
一顆顆亮晶晶的星星閃閃發光。我站在未名湖的中央,一個人守護著那個陰晴圓缺變幻莫測的大月亮。
湖面呈半月形,一眼望去看不到邊。湖水和周圍花草樹木蒸發出來的水分完全凝結成了冰雪霜的形式。
湖上朦朦朧朧地籠罩著一層白霧。其實,那就是霜。
我的頭發又長又黑,傾瀉下來一根一根地散開,被肆虐的風吹亂,亂如相思,復雜地交織在一起。
寬闊的湖面,湖上凝結的白霜,天上孤零零的大月亮,隨風糾纏的發絲。在這樣的環境中,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夢,還有綰綰,回憶起過去的日子。
然后,我就會變得很難過很傷感。我會很想很想哭。
十里平湖霜滿天,
寸寸青絲愁華年。
對月形單望相護,
只羨鴛鴦不羨仙。
傳說總是顯現著美麗動人,當我面對殘忍的雪花.剎那間化為灰燼的流星而感到無所適從時,那些善良又聰明的宮女們又給我出主意.
傳說如果可以尋找到四瓣葉子的三葉草,就一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此外,還有一種極其神秘的植物叫洋蘇草.
洋蘇草擁有至靈至善的力量,還未找到心上人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可以借助這股神奇的力量預見自己未來的白雪公主和真命天子的模樣.
同時,那些飽經生活摧殘與折磨,在疲倦與寂寞糾纏之中茫然不知往何處去的人也能夠響應洋蘇草靈力的召喚.
洋蘇草會幻化出一個夢境.將夢境凝聚成一塊晶瑩透澈的水晶.而這個像水晶一樣散發出夢幻氣息的夢境能為這些迷路的人指點迷津.
我又沉溺在這些神秘的傳說之中,開始無休無止地尋找三葉草和洋蘇草的下落.很快,我在一片紛繁復雜的植物中找到了一大簇生長旺盛的三葉草.
我一棵一棵地認真觀察.惟恐有任何紕漏.我很輕易地在任意一棵三葉草上找到了第一枚葉子,第二枚葉子,然后是第三枚.
可是失望的感覺還是攫住了我的心靈.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還是無法感知到幸福究竟在哪里,因為第四葉未明.
也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四瓣葉子的三葉草,正如不可能有七瓣形態的雪花一樣.想到這里,我對自己傻傻地笑,然后眼淚掉下來.
щщщ ◆ttKan ◆c○
至于可以用來預言占卜的洋蘇草,我更是連它的影子也沒有見過.我甚至懷疑植物中有沒有這種草.
即使有,是不是有那么高強的靈力凝聚在其中.
也許它和四瓣葉子的三葉草一樣.只不過是杜撰出來的一個傳說,美麗,神秘,也很荒謬.
七瓣形態的雪花我沒見過,四葉的三葉草我更是無從尋覓。洋蘇草也許根本就不存在。那我的幸福呢?我一直以來想要的幸福,在哪里?在哪里?
有一個姑娘,生得很美。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大家都叫她,阿九。
阿九有著一雙很大很大的眼睛,瞳仁是黑色的,像是兩顆又圓又大的珍珠鑲嵌在眼眶里。
又大又黑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睫毛很長很長。眼睛給人的感覺像是會說話。她的頭發濃黑,而且非常長。
長長的頭發猶如瀑布一樣傾瀉下來一直到腰間。阿九笑起來的時候,腮旁會浮現兩個梨性的小酒窩。那是她最美也是最讓人心動陶醉的時候。
阿九和小蝶是好朋友。她們的感情親如姐妹,從小到大都很要好。有什么心事都會跟對方講。阿九和小蝶都是周氏皇宮的宮女。她們平時會在宮中幫著處理一些日常的雜務。
雖然她們是仆人,但從小我和她們都是在忘情森林長大的。我們之間沒有尊卑貴賤之分。我們的感情就像親兄妹一樣真摯坦誠。
我記得有一天晚上,我和阿九一起在未名湖畔的梔子花叢下看流星。流星劃過天際猶如彩虹一樣燦爛輝煌。
阿九看流星的時候,她的眼神很專注。我可以感受到她滿心的歡喜。而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周圍皚皚的白雪映照著清冷的月光顯得好落寂。
雪還在下,一直下個不停,就像無法抹去的憂傷和寂寞放肆地在我的體內泛濫地生長蔓延。
阿九,我輕輕地喊。
阿九仰著的頭慢慢地轉過來。她望著我,說,干什么?
我看著阿九的大眼睛。我問她,阿九,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在你擁有的剎那,其實就已經失去。
阿九長長的睫毛翹起來,眼睛忽閃忽閃,對我說,知道。
是什么?阿九。我又問。
阿九仰起頭,用手指著星光璀璨的夜空,說,是流星。你看,她們的生命短暫得僅有一剎那,卻能燃燒出最絢麗的火焰。我們在擁有它們美麗瞬間的同時也就已經失去了,永遠地失去了。難道不是嗎?王。
阿九。你說得很對,很好。可是,我要補充的是,除了流星,還有很多其它的東西。比如,一份情感,一個夢。有的人在你身邊,不久以后那個人就會走遠;有的夢圓了,卻也碎了。
可是,王,阿九急切地的打斷我的話,可是,喜歡,不一定必須靠近。喜歡一個人,未必要去追啊。
怎么講。阿九。我又問。
阿九沉默良久,繼續說,如果我們真的喜歡一朵花,我們就好好地欣賞花的美,花的內涵,花的氣質,花的魂。
如果我們真的喜歡一顆流星,我們就遠距離地感知就好了,沒有必要跑到天上看它。
很多情況下,距離產生美。一旦走近了,我們就會發現不好的,丑的,甚至我們會懷疑當初自己的眼光。
如果我們真的喜歡一個人,喜歡他的好,喜歡他的壞,默默地關注他也就可以了。兩個人沒有必要一定要在一起。
我們看到一處絕美的風景。在這之前,我們的相象力盡情馳騁,賦予了風景太多的想象。我們的感情微妙而又復雜。
有時候我們的思維會出現慣性,產生思維定勢。相信自己正確這在人的意識中根深蒂固。我們會心甘情愿地發揮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將個人的情感與想象寄托在某個人身上,強加在某件事上,并且深信不疑。
一旦虛無縹緲臆度出來的夢境被打碎,我們回到現實當中,恢復理智,真相大白。我們的心情卻又難免失落。這是想象帶來的一份美好,更是想象給我們帶來的一份殘酷。
阿九,你在說什么?你說得好亂好復雜好特別。我不懂。我望著阿九。我想我的眼神一定很無辜。也許我并不是不懂。只是我不愿意去想,不敢去面對罷了。
阿九認真地看著我,又說,王,其實你并不是不懂。只是傷感和寂寞已經充斥了你整個的心靈。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們。你忘不了夢,更忘不了綰綰。
你用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去看世界,整個世界對于你來講,也是殘缺不全的。所以,你很受傷。阿九的大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仿佛可以一眼看穿我的內心。
也許吧。阿九。我感覺我快要哭出來了。我平靜一下紛亂的情緒。周圍的漆黑和壓抑的寂靜幾乎讓我崩潰。等到感覺好一點了,我又問她,阿九,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幸福究竟在哪里?
沉默,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沉思良久,阿九終于打破了沉默。她很專注地看著我,說,王,幸福就像忘情森林中小獅子的尾巴。小獅子追著自己的尾巴跑卻總是追不到。如果小獅子昂起頭來往前走,幸福的尾巴就會牢牢地跟著小獅子。
阿九,你怎么懂得這么多。你還知道什么,快告訴我。我驚訝于阿九的智慧和美貌,迫不及待地問她。
阿九害羞地笑了。她笑的時候,兩個梨形的小酒窩很可愛,很迷人。她輕輕地說,王,你太夸獎我了。也許只不過是因為我是一個旁觀者,所以會看得比較清晰,比較透徹。
很多人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每個人對幸福的理解也都不一樣。幸福也不是絕對的,一個人眼中的幸福,在另一個人眼中也許就是不幸。
王,你那些剪不斷的情絲,理還亂的相思都已經成為了你的心靈枷鎖。而這把鎖,是你自己鎖上的。
我沒有說話。也許是阿九說中了我的心事。我又陷入了回憶中。我仰起頭想看流星。冰冷的雪花卻落在我的瞳仁上融化成水,慢慢地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轉過頭去看阿九,她的手心里捧著很多潔白的梔子花瓣,一臉天真爛漫的表情。我的淚水終于抑制不住地開始泛濫。
有淚可落,不是悲涼,而是萬分悲涼。因為就在幾年前,在梔子樹下,也有一個女孩子雙手捧著滿滿的花瓣,笑盈盈地站在我的面前。殘酷的是,好花仍在,斯人已逝。
綰綰已經死了。是的,她死了,但迄今為止我始終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她走了,拋下我一個人留在世上痛苦地生活下去。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也許生命只是一場潛意識里若即若離的存在,無法持久亦無可感知。
可是,綰綰的死卻給了我最痛徹心扉的打擊。很多人說,人死了以后,人的亡靈會在云朵上居住。我抬起頭卻只看見一片陰霾。
還有人說,人死后,會變成天上一顆閃閃發光的星星。我在星中默默地祈禱,綰綰,你就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有了你,我才能看清行程。
那天夜里,在星空下,在花叢中,我和阿九還說了很多很多話。也許,把心里想說的都說出來才會好受一點。
我記得到后來,夜已經很深了。雪還在下,天氣更冷了。我突然間就問阿九,阿九,你喜歡什么樣的男孩子?
阿九回復的話讓我很驚訝,超出我的意料和想象。她對我說,我什么類型的都喜歡,就是不喜歡你這樣的。
我很意外,趕忙問她,為什么?
阿九的答案是,王,你不覺得你問的這個問題很愚蠢嗎?永遠也不要問一個人為什么不喜歡你。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為什么。如果一定要找原因的話,可能只是因為對方對你沒感覺。
感覺就是你整個人呈現出來的狀態給對方的感受。
而這種感覺和狀態是一個人從出生到現在品行修養學識的積淀程度。
感覺是不能培養的,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不要勉強自己喜歡別人更不要勉強別人喜歡自己。
比如說,王,請原諒我的坦誠。我就是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一點也沒有。如果你要追我,那我一定會極其殘忍地拒絕你,趁早讓你徹底地死心。
我們是不可能的。我們只適合做普通朋友,不可能進一步發展。不管時間怎么流逝,除非太陽從東邊落下去,否則阿九和周東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很失落,有氣無力地說,阿九,你這樣說,我真的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