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把稱胭脂的小秤拿來,多來一些盤子吧,這間屋子,就當做我的第一作坊了。”陶夭夭笑了笑。
金蓮似乎很在意這次的生意,所以,轉身便出去取東西了。
制香是一個極其繁瑣的過程,當然,也是保密的過程。
這制香的時間,一晃便是四天過去了。
陶夭夭有些累了,站起身來,雙手垂著後腰,站在了窗前,看著外面的天色。
又是一個黃昏時分,天色有些陰沉,她不喜歡甚至討厭這樣的天氣。
金蓮親自送來了晚飯,只簡單的詢問了幾句,便溫和的勸說陶夭夭早點休息,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陶夭夭坐在桌旁,看著那些飯菜,食不甘味。
她還是思念阿衡哥,四天了,四個漫漫長夜,她的夢裡總是會出現阿衡哥的身影,他的笑容和深邃的眼神。
陶夭夭將他躺過的牀單鋪在了身下,每個夜晚都躺在他曾經躺過的地方,試圖留住他的一絲味道。
原本打算趁著晚上,將最後的一道程序做完,但是陶夭夭的心裡卻七上八下的厲害,索性,她便再次的站到了窗前。
外面已然徹底黑了天,只是,那恍恍惚惚的白色——哦,原來是下雪了。
陶夭夭打開窗子,一股滾著雪花的冷風,像是撒歡的頑皮孩子,嗖嗖的竄進了屋裡,灌了陶夭夭的衣領袖口的冷氣和冰涼。
渾身顫了一下,陶夭夭覺得那種深入骨髓的冷,似乎喚醒了她的記憶,她想起了和阿衡哥在翠屏山的日子。
陶夭夭就站在窗前,任憑那淘氣的雪花吹打在她的臉上,她嘴角勾著笑意,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默默的發呆,很久。
今天已經是臘月初七了,陶夭夭的心裡壓力越來越大,她多麼希望,這個年能和阿衡哥一起守歲,雖然,她苦笑著認爲這是自己的幻想。
夜很漫長,只因他不在身邊,思念很苦,只因他遠在他鄉。
第二天一大清早,金蓮便拎著食盒朝著這邊走來,一臉的歡喜。
“夭夭,今天臘八,我趕早的去買了臘八粥,給你送來了一碗,還有兩碟兒小菜。”金蓮敲門說道。
陶夭夭已經習慣了在這裡的日子,只是沒有習慣長夜漫漫。
“你別這麼辛苦了,我隨意的吃點東西就行,還有,金蓮我跟你說個事,今天我想去一趟慈壽寺。”陶夭夭微笑著說道。
金蓮只是狐疑片刻,便微笑著說道,“也好,這些天你一直在後院悶著,沒出去透個氣,不過,昨晚上下了雪,恐怕路不好走,不然,我陪著你一起?”
“不用了,我快去快回,回來之後,我們就研究一下香粉的事,正好臘月十一那天是清溪鎮的大集,年前就十一,十八和二十三這三天的大集了,咱們趁著人多的時候,宣傳宣傳,也好在年前好好的賺點錢。”陶夭夭笑著推辭了。
她只是去慈壽寺拜佛,給阿衡哥祈求平安的,不想多餘一些事。
她之所以選擇這個今天,一者是因爲雪後,出行的人少,避免碰到熟悉的人呢,二者是因爲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
陶夭夭自己不知道,她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相信黃道吉日這樣的說法了。
“也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金蓮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陶夭夭當然知道,金蓮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更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人,既然陶夭夭這樣說了,金蓮自然能明白一二。
陶夭夭急忙的吃了飯,然後稍作喬裝一番,便出發了。
她踩在厚厚的積雪上,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她望著前方的一片雪白,心情有些大好。
很快,陶夭夭便走到了清溪鎮西邊的十里桃林裡,這裡的千樹萬樹,已披上了雪白的衣裙,猶如千萬的白衣仙子,往昔的萬樹粉紅,彷彿過去了久遠。
往昔的桃紅柳綠雖然不在了,但是往昔的事情,卻如同如影隨形的風,無孔不入,讓陶夭夭的腦海中的記憶此起彼伏。
陶夭夭不想回憶那些往事,她現在寧願當初就被百里長風欺負了,即便當時餓得要死,她也斷然不會糊弄他的那些糕點,而後來,她也不想遵守什麼君子約定,不跟他討論什麼銷售邏輯之類的鬼話題。
然而,後悔終究是後悔,這世界上的藥千千萬,唯獨沒有後悔藥。
陶夭夭想到這些的時候,腳下的步子不禁的加快了許多。
“啊呀——”
心不在焉的加速,使得陶夭夭剛走出沒多遠,便重重的摔倒在了桃林外的斷橋邊。
陶夭夭蹲坐在地上,輕輕的捏了捏腳脖子,疼的她呲牙咧嘴,就在那一瞬間,不知道是何原因,她竟淚奔了。
總有這樣的時候,甚至在不經意間的看到一件物品,一處景緻,甚至一個根本沒有在意的人,心中便會突然的涌出一大團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傷心,煩躁,不安甚至怒火。
然而,就在陶夭夭揉著腳踝,哭的成了淚人的時候,她身後的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車轆轆聲。
陶夭夭的腦子裡竟然突然閃過了曾經在桃林的一幕,百里長風就是那樣出現的!她想到這裡的時候,竟然顧不得腳上的劇痛,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朝著遠處急忙的走。
腳踝上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痛,讓陶夭夭的眼淚更加的肆虐了。
“喂!你這是怎麼了?摔傷了?”
馬車已經追了上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陶夭夭的背後傳來,她那緊張到窒息的神經,在聽到那充滿滄桑的聲音之後,迅速的平靜下來。
陶夭夭緩緩地轉過身,見到馬車上的兩個人,雖然那兩人都裹得嚴實,但是從他們的眼睛看來,大抵都是五十歲的老人吧,一男一女,或許是老夫妻吧。
“哦,我,不小心摔倒了。”陶夭夭心裡突然放鬆了一下,竟然有些語無倫次了。
強烈的緊張過後,總會出現那麼一瞬間的思維斷裂。
“你這孩子,崴著腳了,還走那麼快,好像被人追一樣!你去哪裡啊?”駕車的人略帶同情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