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假復職,回到養和。先去見了曾sir。他問,“感覺怎么樣?”我笑笑,“很好,謝謝。”他也笑了,一如一個溫和的長輩,“那就好。還有很多的工作等著我們去做。”我點點頭,“我明白,且會盡力。”
“既然你回來了,劉醫生早就申請了的大假可以批了。跟他的兩個實習醫生就轉到你組里吧。”曾sir對我說。
“好的。我會讓人過去拿檔案的。”
何英以及急診的幾個MO正在會議室里等我。見了我,都站了起來。我示意他們都坐下。對他們揚了揚手上的文件。“我看了DR劉和DR張sent給我的紀錄,過去這段時間大家的表現都不錯,辛苦了。雖然我們仍然接到了3個投訴,還有一單case無法與病人達成和解,正在排期上庭。但我已經跟律師研究過了,大家不用擔心。繼續努力。”
他們都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我續道,“OK,今天起劉醫生會開始放大假,Lucy和Ken就跟何醫生,沒有問題的話大家可以去工作了。”
看著眾人魚貫而出,何英笑嘻嘻的走到我身邊,“施姐,什么時候也給我放個大假吧。”
“好啊,等你的病人都解決了。”我回道。滿意的看著她的臉迅速的垮了下來。我笑笑,復又嚴肅地問,“王競的表現怎么樣?”
“不錯。很能幫得上忙,進步的非常快。重點是,他很拼。”何英道,然后有一點點猶豫的問,“他和,和莊宇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我皺皺眉,“你們都知道了?”
“嗯。在餐廳碰到了幾次。你知道,醫院里沒有什么秘密的。”見我不說話,何英又道,“對了,莊宇前陣子還過來添了表格,當固定義務獻血人。”
我愕然。我們急診室里的醫護人員基本上全都是固定義務獻血者。當遇到緊急情況,例如血庫的血藏不足,血型無法匹配等,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固定義務獻血者是進行緊急獻血的首選。這孩子,竟然說都沒跟我說一聲。
傳呼機響,我與何英對視一眼,同時向診斷室走去。
“什么情況?”進了一號房,我邊問邊戴上手套。王競正在做檢查。
“25歲女子,突發性呼吸困難。注射1毫克腎上腺素。”他一邊回答我一邊向護士吩咐著。
“過敏性休克。給她插管。”
“好的,我來。”王競動作麻利。
“脈搏正常,血壓正常,瞳孔有反映。”我點頭,看了看監測器,“做一個PET掃描,送她上二樓。”
這邊才松了一口氣,立馬小護士來說,“施醫生,三號房病人渾身抽搐。”
我們趕緊過去,幾個人正按著床上的孩子。“氟**醇,5毫克,靜脈注射。”我道。
“是,馬上好。”王競已經將藥液輸了進去。病人漸漸安靜下來。
“給她做MRI,通知神經內科。”我一邊簽字一邊道。
一直忙到下午,王競走過來,輕聲對我說,“施醫生,我們,我們在餐廳辦了一個小PARTY,請您過去。”他對著我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在我的眼皮底下,追到了我的女兒,他能自在才有鬼。
我隨他上三樓的員工餐廳。呵,人還真不少。何英居然捧了一大把鮮花迎過來。楊林他們都笑盈盈的立在那里,連莊宇都在。“歡迎回來。”他們大聲地對我喊。我樂了,心一下子熱了起來。宇兒跑去推了一個大蛋糕出來。我敲了敲她的腦袋,“你這丫頭,又搞什么花樣。”她清脆的笑著避開,躲到王競身后,吐著舌頭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噢。”王競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尷尬的瞪莊宇。還是何英給解了圍,“施姐,你回來上班,我們都好高興,大家也不知道怎么慶祝。一點心意啦。”
我望向每一張面孔,很誠摯的說,“謝謝。Thank you.”
“吹蠟燭吹蠟燭。”宇兒起哄。硬是拉了王競走到我身邊來。我在他們的笑聲中把蠟燭吹滅。“快點吃,等下曾sir看見了,要怪我了。”我沖他們揮了揮手,一群年輕人一哄而上。
我站在一邊笑看他們。楊林走了過來挽住我。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莊宇正挖了一大勺蛋糕,要往王競嘴巴里塞。
“別怪他們了。她長大了,這很正常啊。”楊林道。
我睨了她一眼,“說的輕松,等天天大了,你就知道什么感覺了。”話是這樣說,可我明白,女兒是陷進去了。她雖沒說什么,卻在用盡一切辦法讓我感覺到王競的好。這個丫頭,性子看著似乎比當年的我還要真,還要烈,還要癡。
一邊的楊林聽了我的話,只是大笑,“我都不用等那一天了,你知道我天天跟我說什么嗎?”
“什么?”我問。
“她說,她長大了要嫁給你們家莊楠。說她的楠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哎,你們家莊楠做什么了?怎么就比我這個養了她十幾年的媽還要好了?”楊林在一邊忿忿不平。
我大樂,“我兒子有魅力唄。”
“哼。小丫頭眼光還真高。我在她那么大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嫁給我的數學老師。怎么樣,夠純吧。”楊林跟我笑作一團。
五點鐘下班前,莊宇支支吾吾的過來跟我說,“媽,我們晚上約了幾個朋友。”哼哼,“我們”當然指的是她和王競了。我看著她,“別跟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去做些不知所謂的事情,聽到了?”她趕緊點頭,“我的朋友你也認識的阿,無非就是韓津他們。對了,還有你上次見過的那個Linda。”我拍了拍女兒的臉蛋,“去吧。”
宇兒自己有安排了;穆怡這兩天全在陪黎隆源,據說是黎勞長安返英國探親不在**;楊林上夜班;那我干點什么呢?坐在辦公室里想了幾分鐘,憶及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莊恒還有點低燒。他感冒了幾天了,也沒見徹底的好,也不肯在家好好休息。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那么折騰他了。打他手機關機,我直接搖了電話到莊氏。
“您好,這里是莊氏集團。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公事化的女聲響起。我記不得莊恒的直線號碼了,沒辦法,只能從基層打起。
“麻煩你給我轉主席辦公室。”我道。
“對不起,請問您哪位?和主席辦公室有預約嗎?”那聲音頓了一頓。
“沒有。你直接轉就是了。我是施蘊茹。”我揉揉眉頭。
“莊太太?”很好,不用我再去解釋了。可那頭的聲音明顯的是驚詫和懷疑。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她連忙道,“您請稍等”。我暗自點了點頭,總算沒有發生那種誤以為我是冒名搗亂而扣下我電話的事情。
隔了一會兒,電話被接了起來,“你好,莊太?”莊恒的首席秘書,梁張清茵。很本事的女人,年齡比我大幾歲,莊氏剛上市時就已經在了。年年莊氏的慶典晚會上總是能見著她,絕對可以用沉穩之極來形容她。
“是我,莊先生在嗎?”
“主席仍在會議室,會議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您需要我把電話轉進去嗎?”她對我談不上親近,只是恭敬罷了。
“不用了,我沒什么急事。要是會議結束的話,你請他等我一下。”
“好的。”很棒的秘書,不問原因,只記結果。
放下電話,我出門,對來接我的司機說,“到莊氏去。”
中環莊氏大樓,我記不清有多久不曾主動上來了。搭了專用電梯直上,莊恒的辦公室在50樓。梁張清茵在電梯口候著我,她穿著一身合體的寶藍色套裝,利落的短發梳在耳后。“莊太,請先到主席室休息一下吧。”
她陪我進去,又泡了咖啡來,便告退了。我打量著莊恒這偌大的辦公室。大氣的裝潢,透著迫人的奢華和厚重。吊燈,辦公桌臺,沙發,酒吧,落地玻璃窗,無一不簡潔卻又滿是骨子里的威嚴。我搖搖頭笑了,坐進莊恒慣坐的辦公椅,一眼便可看見他臺子上放著的唯一一個水晶像框,我怔住了。
像框里不是照片,而是一幅素描畫,很有些年份了。
畫里,一個女孩跌坐在草坪上,孤寂卻又倔強。
我的心猛烈的跳動著。
是我。確切的說,是我與他,這輩子第一次相見的場景。在那個暖暖的午后,施家的花園里。我被二哥和蘊晴推倒在地,是他牽起了我,牽起了我們這一世的情緣。我喉頭哽咽,原以為他早就忘卻了,不曾想,他竟這樣保留著我們的這場初遇。
“蘊茹!”門開處,我的丈夫走了進來。他望著我,滿目盡是難以自信的愉悅。是啊,多少年了,連我自己都不曾想過我還會有主動來尋他的一天。我粲然一笑,對著他揚了揚手中的像框。他沒看我手中的東西,只是呆呆看我,直直走過來。一把將我摟進懷中,我軟在他的懷里。感受著他火熱的,近乎虔誠的吻,額頭,鼻梁,面頰,嘴唇-----我拚盡最后一絲理智道,“不要,不要在這里。”他低低的笑了,打橫抱起我,直入副設的休息室里,倒在床上,我們熱情的回應彼此,感受彼此。
一番云雨過后,我偎依在他的胸膛上。他輕輕嗅著我的發絲,把玩著我的手。“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良久,他在我耳邊吹著氣問。我不答話,只是問“那張畫你哪里來的?都不告訴我。”
誰知,他沉默了一會兒,反倒問我,“寶貝,知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讓我震撼的?”我想了想,“那次生日會?”15歲的我,等在樓梯盡頭的他,我將手圈入他的臂彎,贏盡了滿堂喝彩。
“不,是我第一次見你的那天。你穿著白底碎花的小裙子,堪堪從秋千架上跌落到青青的草坪上,跌落在我面前。讓我幾乎以為是降落凡塵的精靈。”
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起我們的那場邂逅。竟是在我們相識快30載之后,在他鬢邊生出了絲絲華發,而我也不再年輕之后。
我嘟嘟嘴道,“都丟臉到家了,還精靈呢。”
他認真的搖頭,“寶貝,那一天的你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我把你畫了下來,放在身邊。”他摸了摸我的臉,“我想著,等我們七老八十了以后,坐在搖椅里,我再把這張畫拿給你。告訴你,你一直都是我的精靈。”
我把臉埋進了他的懷里,不想讓他看見,我眼眶里的淚。失而復得的感覺竟是如此奇妙,在這一刻,我真心希望,我能和這個男人重新再來,攜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