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過於清瑤說起雪兒,可是真的見到,沈秀娘才驚覺這當(dāng)年侍候於清瑤的小丫頭,居然與女兒有這麼深的感情。烽!火_中!文~網(wǎng)
她記憶裡還是記得這個丫頭的,那時候,還是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跟在女兒身後,碰到什麼事,總是抿著嘴,一副無措的表情。可是現(xiàn)在,記憶裡那個不起眼的小丫頭,也已經(jīng)爲(wèi)人婦了。小嘴能說會道,哄人開心。又打從內(nèi)裡和她們母女倆有說不出的親近。不過幾天,沈秀娘倒多多少少也真的在心裡把這丫頭當(dāng)作自己的義女了。
因爲(wèi)陸氏一家的到來,小小農(nóng)莊更熱鬧十分。雪兒雖然已經(jīng)嫁爲(wèi)人婦,可是這會兒沒有夫君跟著,又不用在婆婆面前立規(guī)矩,人也活潑不少。拉著念奴在院裡跑來跑去,樂得忘形,大冷的天,臉上也泛上一層微汗······
雖然不能像雪兒他們一樣瘋,可是坐在門前,聽著那洋溢整間院子的歡聲笑語,於清瑤只覺分外歡喜。
纔到莊上時,陸初五就說現(xiàn)在京裡大街小巷,都在說恭成王世子入宮的事。說是大年初一,乍一聽這消息,京裡的百姓都炸了窩。
有那關(guān)注時政的,就說這成王世子一進(jìn)宮,豈不就等於是立了皇嗣嗎?又有說,不是說成王世子根本就是京中第一大紈絝嗎?整日跑馬鬥雞,飲酒作樂,這樣的人怎麼能當(dāng)咱大周的皇嗣呢?
這樣的言論一出,自然有人出聲反駁:什麼紈絝?什麼霸王?人家世子愛玩歸愛玩,你看他什麼時候禍害過百姓,就連打爆人的頭,打的都是京中權(quán)貴之子。
說一萬道一千,其實(shí)關(guān)平頭老百姓什麼事呢?管他哪個做皇嗣,最要緊的還是吃飽飯。打雷下雨,屋裡磕睡,哪裡管得那麼多呢?
聽陸初五繪聲繪色地說著這些林華清就抿脣微笑,雖然沒有過多的說什麼,可陸初五偷眼瞧著,神情卻更恭敬三分。
雖然從前不過是個市井閒漢就是現(xiàn)在做了掌櫃的,也不過是小小商賈。^烽^火^中^文^網(wǎng)^可陸初五精明得很。一早就知道林華清是成王一脈的。雖然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以後林華清會不會封侯做官,可是眼看著大富貴是脫不了的。陸初五心裡早打定主意,以後一定得好好抱住林華清的大腿。還好,她家裡的兩個女人,都和於清瑤關(guān)係非淺,他倒也不怕林華清把他推得遠(yuǎn)······
正月初十一輛雖未逾制,卻仍顯華美的馬車,悄然駛進(jìn)張莊。可巧村頭有幾個小孩子正在放爆竹。一不留神,一隻爆竹滾到馬蹄下。“啪”的一聲悶響,倒把那拉車的馬駭了一跳。馬蹄一亂,雖有車伕緊緊拉著繮繩,卻也讓車裡的人險些從車裡滾了出來。
那車伕也是著惱,揮著靶子衝著孩子大嚷大叫。幾個小孩子也不怕衝著那車伕吐口水,丟石頭,在車伕跳下車來時又一窩蜂似地散了。
那車伕又氣又惱,卻沒辦法去追。車裡的人也等得煩了,“別管這些鄉(xiāng)下野孩子了!快點(diǎn)去找人問問,到底是哪一家······男人啊!就都這麼好臉面,也不想想,要不是當(dāng)初他看錯了,我用得著這麼豁出臉面去?要是他肯來,又何必到處問人……”
“太太,奴婢記得三爺說過是靠著一條河的,可能······”車裡的丫頭說著話聲音漸低。不知又說了些什麼。
坐在車轅上的車伕扭頭看了眼沒再傳出聲音的馬車。撇了撇嘴,看到遠(yuǎn)處走過來的漢子,忙迎上幾步。還不等他開口,那漢子已經(jīng)扭身指了指遠(yuǎn)處,“就在那頭,不到半盞茶功夫就能看到了。”
車伕還在驚訝漢子已經(jīng)笑道:“不是去林家的嗎?咱們莊上,可沒這樣的貴戚……”
貴戚?!車伕掀起眉,沒有說話。只是抱了抱拳,轉(zhuǎn)身跳上馬車,又衝著車裡低聲道:“太太,小的已經(jīng)問到地址了,馬上就能看到姑奶奶了······”
車顯傳出一聲低哼,撩起的厚車簾後,一張板著的面容一閃而
沈盈盈皺起眉,瞥了眼打簾的丫頭,“文竹,你要是熱,就也出去坐。烽!火_中!文~網(wǎng)”
文竹不敢亂應(yīng),忙放下簾子,轉(zhuǎn)身道:“太太,奴婢是怕您覺得悶氣……馬上就到地兒了,要不要奴婢再幫您整理一下衣裳?!”
“不用了,也不是去探什麼皇親國戚!”雖然如此說,可是沈盈盈卻還是擡手抹了抹鬢角。“你們?nèi)隣敚偸亲遭饴斆鳎@回可知道做錯了事吧?!”
“也是太太賢慧,才幫著三爺來彌補(bǔ)這個錯······”文竹陪著笑臉,誇讚著沈盈盈。
“也就是夫妻倆個,要不然我纔不敢……這些年,爲(wèi)著他,我還不夠煩嗎?”沈盈盈哼了一聲,在馬車驟然停下時,就掩住脣,不再說話。
雖然嘴上抱怨,可是見到於清瑤時,沈盈盈卻照樣笑容滿面,親近異常。甚至對著她之前一直很是輕視的沈秀娘,也是刻意多了幾分笑意。
看沈盈盈這般模樣,於清瑤自然也知道沈盈盈大概是有所求。雖然是說特意來看她的,可是她可不覺得自己這位三嫂對自己的感情,深到可以大年初十,趕簿十幾里路,到鄉(xiāng)下來看她。
“我早就說要來看二妹的,可惜總是這事兒、那事兒的就耽誤了。”沈盈盈笑著道:“瞧瞧你,現(xiàn)在這肚子這麼大了,可是一臉福氣,看來這日子過得也滋潤。”
“借三嫂吉言。”四個月的身孕,是顯懷了,卻並不太大,沒有沈盈盈說的那樣明顯。
“我特意帶了些補(bǔ)品來,也給我那小外甥好好補(bǔ)補(bǔ)······還有,母親也說了,讓你得空回家看她,她想你想得很······”
聽沈盈盈說這樣的話,再看那一盒又一盒的補(bǔ)品,於清瑤不由抿脣淺笑。愛書者小說網(wǎng)
從前她剛懷的時候,不見孃家有誰來看她,可是現(xiàn)在沈盈盈卻特意跑到鄉(xiāng)下來······
“三嫂”她溫言道:“我和夫君近來住在鄉(xiāng)下,消息不太靈通,京裡發(fā)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可是一點(diǎn)都不知道。不知三嫂聽到什麼有趣的事說來聽聽啊?”
沈盈盈眨巴了下眼,看著於清瑤,心裡暗自盤算:明明林華清和成王世子關(guān)係那麼好,怎麼可能一點(diǎn)消息都不知道呢?就算是在鄉(xiāng)下,也該知道纔是……
“二妹可是不知道,近來京裡還真是出了大事!就在初一,成王世子被官家接到了宮裡又說要請翰林大學(xué)士開學(xué)爲(wèi)世子講課······照這麼看來,官家可是有意立成王世子爲(wèi)皇嗣了!”看於清瑤不動聲色·她又幹笑道:“說起來,咱們那位大姑爺,之前可是皇嗣的大熱門,現(xiàn)在卻完全被成王世子壓了一頭,可真是一朝河?xùn)|一朝河西······”
“三嫂,”打斷沈盈盈的話於清瑤微微笑道:“咱們婦道人家,在後宅裡料理家事就是。至於官家是個什麼心思,還是少揣摩的好。要是被不曉事的人聽了傳出去可是要惹出禍?zhǔn)铝恕!?
看於清瑤輕描淡定,卻不曾鬆口半分,沈盈盈也有些發(fā)惱,“我也不是想要怎麼著,不過是想著你和世子妃也算是好姐妹,平日顯一直關(guān)係好,現(xiàn)在又一起有孕,說不得咱們於家以後還真要出一位大貴人了呢!”
“這話越說越?jīng)]意思了。”沉下臉,於清瑤的聲音雖然溫和,可語氣卻已經(jīng)明顯冷了下去“不管你是聽誰說了什麼,還是自己尋思的,這樣的話,你還是莫要再說了!我聽了倒也只當(dāng)個笑話。可若是有心人聽了······哼,難道於家被抄了一次家,還不夠嗎?!”
沈盈盈臉上掛不住了“騰”地一下跳起身,冷笑道:“二小姐,再怎麼著我也是你的嫂子。就算是現(xiàn)在於家勢弱,你又嫁得好了,得了寵,可是也不能這麼沒規(guī)矩吧!再說了,我今天來,可不是爲(wèi)了我自己,而是爲(wèi)了你那哥哥,爲(wèi)了你們於家。烽-火-中-文-網(wǎng)你也不想想,現(xiàn)在於家是個什麼情形。要不是你哥哥一直在外頭想法子,只怕現(xiàn)在連米下鍋都沒了…···”
緩了一緩,她又嘆道:“大哥大嫂倒是好,惹了事,遠(yuǎn)走他鄉(xiāng),也不用理會京裡的事了。你二哥,更是直接連個信兒都沒有。難爲(wèi)你三哥,不只要奉養(yǎng)老母,還要養(yǎng)著兩個侄兒。一天介的,都在想著怎麼能重振於家的家聲······他也不求能再回復(fù)爵位,只想著能跟在世子身後做些事,爲(wèi)他分憂解難,難道這也算很過份嗎?!”
看著於清瑤,她又道:“我知道這事兒,姑奶奶是能幫得上忙的!又何必要落我的臉面呢?還是,這事兒,得你三哥還有母親來親自同你講呢?”
於清瑤抿著脣,笑起來。從二妹到二小姐,再到姑奶奶,沈盈盈可謂用心良苦了。可是,任她怎麼說,不能答應(yīng)的,還是不能答應(yīng)。
“三嫂,我不過一個久居深宅的婦人,哪裡知道那麼許多道理呢?你說的這些什麼重振家聲的事,總還是由男人去做的······再說了,三嫂,我如今嫁入林家,就是林家婦,於家的事,我更是幫不上什麼忙了……”
沈盈盈氣得胸口發(fā)悶,指著於清瑤,卻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沉聲道:“你真不肯幫忙?於清瑤,你可別以爲(wèi)我就非得求著你。別看現(xiàn)在成王世子進(jìn)了宮,可到底還沒有最後敲下來呢!你也先別這麼得意……”
“我哪裡得意了?”於清瑤皺眉,“三嫂,我都說外面的事,我不關(guān)心的了。你說的這些事,和我沒什麼關(guān)係,更說不上什麼得意不得意的。你要是來看我,那我感念在心,歡迎之至。可是你要是來惹是非的,那就先請吧!”
沈盈盈又氣又臊,狠狠地瞪了眼於清瑤,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過身,抱起一隻盒子,又衝著外頭嚷:“文竹、文竹,你個死丫頭,還不快進(jìn)來!人家不領(lǐng)咱們的情呢!還是痛快走的好,也省得惹人厭!”
文竹慌張張地跑進(jìn)房來,依著沈盈盈的話抱起剩下的盒子。www,眼角卻不由瞥了眼一直抿著嘴角的於清瑤。
見她似笑非笑的,看不透在想著什麼,心裡不免有些慌亂。
從前的二小姐,可不是這樣的人。可現(xiàn)在竟連太太都被氣成這模樣。
看沈盈盈往外走,於清瑤柔聲挽留:“三嫂,不如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就這麼回去,小妹於心不忍……”沈盈盈冷哼著腳步不停,直出了二門,徑直叫車伕趕車出去
車伕坐在門房的板凳上,一個大包子還吃完,就聽到叫聲。雖然不快,卻只能快步跑出。
看著車伕把馬套好了,沈盈盈在文竹的攙扶下就要上車。卻不想念奴這會兒跑出來,手裡的陀螺一滑,正好轉(zhuǎn)到沈盈盈腳下。沈盈盈不查,正好一腳踩上,險些跌倒在地。
原本就一肚子火的,沈盈盈掀眉起,借題發(fā)揮:“沒規(guī)矩的小雜種,有娘生沒娘教嗎?!也不知道老天爺怎麼著就讓你到這人世上了白白浪費(fèi)糧食!”
於清瑤人還在後院,未曾聽到。正哄著念奴玩的沈秀娘卻受不了了。雖然早年在於家,她一直低調(diào)生怕得罪了這個得罪了那個的,從不曾開罪過沈盈盈。可是這會兒眼見愛子被喝斥卻打心裡不自在。
“三太太,小孩子不懂事,我自然會教的。您還是留點(diǎn)口德,別讓光哥聽到您這做孃的這麼說話……”
“好啊,現(xiàn)在一家子都得意起來了!你們儘管張狂去,且看到時候是誰真的得勢!別以爲(wèi)咱們家正經(jīng)的姑爺是那麼好對付的!還說不定,誰笑到最後呢!”
沈秀娘卻不知她到底在說什麼,只是看著沈盈盈轉(zhuǎn)身上車,揚(yáng)長而去不由啐了一聲:“也不看看是在什麼地方······”
趕出來的於清瑤,已經(jīng)聽五兒說了沈盈盈的話。雖然不知道沈盈盈爲(wèi)什麼這樣說,可是想來平王府那頭也不會真的善罷干休了。
回頭和林華清說了這事,林華清凝眉深思。轉(zhuǎn)了身就另寫了封信,又叫來了王盛,細(xì)細(xì)叮囑一番就打發(fā)他回了京。
不知道林華清到底寫了什麼,於清瑤也不去問。只是照常過自己的舒心日子。
過了幾天,就是正月十五。林華清還商量著要不要回京看花燈,於清瑤卻根本懶得動彈。
“不過是看花燈,有什麼意思?往年,在家裡也是看得到的·……”雖然知道京裡的燈會,是舉世的盛會。可是她眼下,卻真的沒那個心思。
“真的不去?”林華清笑著追問一句,看於清瑤轉(zhuǎn)身不理,就道:“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好了。只是,我卻是和人約好了去燈會的,只怕不能陪著我在莊上過十五了!”
因爲(wèi)林華清的話,於清瑤猛地睜開眼,睡意全消。沒有回頭去看林郄清,她瞬了下目光,只是低聲道:“我等你回來。”
林華清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fù)碜§肚瀣帯?
十五那天,一大早林華清就往京裡趕去。於清瑤一路送出了門,眼看著林華清上馬揚(yáng)塵而去,卻仍倚在門前,遠(yuǎn)遠(yuǎn)未曾抹身走回去。
“你和姑爺這樣好,娘也是爲(wèi)你開心……”沈秀娘低聲笑著,雖無調(diào)笑之意,可是眼睛卻盡是笑意。
“讓娘笑話了······”於清瑤笑笑,忽然道:“是啊,是我太傻了!他不過是去燈會,明個一早兒就會回來了。我擔(dān)心什麼呢······”
話說到一半,她就垂下眼簾去。沈秀娘看在眼中,不由低聲問道:“姑爺難道還有別的事?清瑤,你……”
“我沒事,”擡起頭,於清瑤笑道:“娘,你是知道的,懷了孩子的人總是愛東想西的……”
“那倒是,”沈秀娘聞言,就笑起來:“我懷著你那會,也是整天想這想那的,既掛念著你父親在南繮上,又怕夫人······”搖了搖頭,她失笑道:“說這些做什麼?倒是你,現(xiàn)在懷著孩子,莫要太操心了,想得太多,也傷神……”
於清瑤笑著應(yīng)了,可是等沈秀娘轉(zhuǎn)開,她不由又低嘆出聲。
雖然沒問,可是不代表她不知道。林華清回京,絕不會是去看燈會那麼簡單的。想來,應(yīng)該和沈盈盈之前無意中說出的那一番話有關(guān)。說不定,今夜京裡會有大事發(fā)生……
不管是什麼事,她只希望林華清能夠平安歸來。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別的想頭。
整整一天,於清瑤都有些心神不安,哪怕是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卻仍忍不住要去想。
夜深了,張莊上,家家戶戶都點(diǎn)亮了燈籠。又有小孩子提著燈籠滿莊上晃,歡聲笑語響徹了夜空。
就是小小農(nóng)莊上,也亮了一院子的燈。於清瑤躺在牀上,隔著窗紙,也能看到那映過來紅紅的亮光……
雖然合著眼,可是一夜卻只是迷迷糊糊,未曾真?zhèn)€成眠。天快亮?xí)r,她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看著外頭漸白的天際,只覺心裡發(fā)寒。
穿上衣服,她悄然起身,推開門,走到院中。
滿院的燈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jīng)滅掉,燈籠中或已燃盡,未曾燃盡的蠟燭,也是長短不一……
抱住肩,在這上元佳節(jié)後的清晨,於清瑤只覺得冷。
“可是冷了?”一聲低問,一個溫暖的懷抱自後緊緊把她擁住。於清瑤目光忽閃,沒有回過頭,手卻輕輕覆在環(huán)著她的那雙手上,兩行清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