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了簫家的來客, 簫杰又回到了屋子里,見清桐還在鏡前梳妝,那烏黑的長發安靜的伏在她的身后, 他不由得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木梳, 替她梳了起來。
“夫君, 剛可是誰家來了人?”見他微戚著眉頭, 似是又添了煩心的事兒。
“只是簫家那邊送了幾名女工, 我讓靜兒安排了去。”他簡單的說著,卻讓清桐覺著不簡單。
“可無別的事兒了?”她或許想知道些什么,可卻不知從何處開口。
“夫人。”他為難了, 畢竟這一樁事兒還沒有甚的頭緒,亦是找不出一個適當的黃鼠狼拜雞的理由, 若是平白的說了, 可不是給她平添了憂愁?可若是不說, 這日后他可是不在的日子多,即便是為她做了防護, 可又豈能面面俱到?想來想去,還是護她周全的好,于是他打算用一個天衣無縫的計策,將她全權的護在內,“這往后的日子, 或是有些個無聊的下人在你的面前指指點點, 不過夫人放心, 無論她們做出甚的出格的事兒, 都不會傷及到夫人, 夫人也千萬不能因為她們的話失了雅興。”
“可是夫君簫家的人為夫君操著心呢!”清桐的話讓本為她梳妝的簫杰頓時啞口,聰慧如她, 他既是這樣說,那么門外聽到的簫家人的聲音,便有了解釋。
他忽地的笑了,那頓住的手,繼續梳著那根根長發,坦然舒展的眉頭,在她的面前,放的釋然。
“夫君,清桐是不是讓你難為了。”她總是覺著,自己在他的身邊讓他心有余卻力不足,這被迷霧包裹的男人啊,事事纏身,不怪在睡夢中都戚楚著眉頭。
“夫人無需去管這些,只將自己活計好就是。”他不希望她有這樣的心思,這樣會讓他不安,于是寧愿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好活著就好,這最后的一寸凈土,他不想被任何人踐踏,所以即便是力不足,他仍然用最大的力量去護她周全,只有她的笑容,才能讓他安然入睡。
“夫君也不要太為難自己了,若是真的累了,就放下所有,也安然的度著。”她的話如盈盈春風,蕩得他心都暖了起來,剎那間的,他似乎真的不累了,可是能安然的度著?他忽地的笑了起來,會的!他肯定的回答著自己,會有那么一天的。
午后,這也是清桐來了沐府的第一個午后,她還沒有參觀過這里的院子,雖然說這個府邸按著簫杰的話說應該是她的。
“靜兒,這是去哪里了?怎都一直不見你?”等了她好久,終得在見到她時假作的埋怨起來,現在的她與徐靜,已經不比當初了,該算成是情同姐妹,還是生死之交?反正就是那個不想瞞著心事兒的人吧!
“奶奶一直關著門,我怎好打攪?”徐靜也是放得開,竟與她玩笑起來。
“莫不是靜兒看不過?”她怎能忘記戳她的短?
“奶奶真是想靜兒不好過,明知靜兒不是那意思。”徐靜被她這么一說,忽地的氣白了臉。
“哦,都怪我不好,我怎能忘記,靜兒可是另有所屬的。”見她堵著氣,清桐當是不放過她。
“奶奶若是再這般說,靜兒可是要生氣了。”那本來氣百了的臉,忽地的又紅了起來,猶如熟透的蜜桃,好不叫人發笑。
“既是靜兒不讓我說,那我便不說了,留著你們的情話夜里挑燈吧!”她說著,徑自朝著屋外走去,絲毫不顧及這方已經氣煞的人兒。
徐靜自那次的信件不小心被她看見以后,她便有事無事的揭著短,生怕別人不知的,可讓徐靜氣的直跺腳。
沐府的花草是簫杰命人種得,因著四季的交替,這里的花草也跟著交替起來,除卻那些到處都有的小雛菊,冬天顯然也是熱鬧的,因為臘梅花還會迎寒而立,她不得不佩服簫杰了,即便是臘梅,也分早與晚,連著顏色都競相的不同。
“靜兒,聽說臘梅也是會結果的吧?”這還是她在李府的時候,冬季與著姐姐們一道去看初冬雪景的時候,清雅提及的,她說臘梅是會結果的,只是遇上的少而已,就像是鐵樹的花兒,幾十年才得一遇。
“是,三少爺兒時便喜歡臘梅,故才在此栽了這么多的臘梅樹,三少爺是懂臘梅的人,他所種的每一顆臘梅,都是會結果的。”徐靜笑道,對于她的問題,她早就了如指掌。
“那,這些種子可是要如何去種呢?”果子,她是沒有見過,就更別提種植了。
“臘梅的種子要到明年的夏末才可采摘,倒時泡了便可隨時種了,播種的時間很長的,一直到第三年的春季,故,播種的時兒不同,那開花的時兒也是不同的。”她耐心的解答著,因為在這寒冷的冬季,這樣花下的對語,顯然已經成了畫一般的淡然,況且,她似乎喜歡上這樣的對話方式了,或許,她已經在心里默認了她了。
“這般說來,明年的夏末,我們便可采了這臘梅的果子?”她說著,笑了,似是已經置身那地兒,使得邊上的徐靜也跟著不禁的想象起來。
“倒時可是別介忘記告知我,我可是要親自來。”清桐說著,輕輕地撫著那盛開的臘梅花瓣,隱隱的香味毫無芥蒂的闖進了她的鼻間,那讓人倍感舒適的問道,存了多少人對春季的盼望,使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可是別記掛了心上,奶奶若是記不得,三少爺怎的都忘不了,每年那時,他可是興趣著呢,都當成了大事做著。”徐靜笑著提醒。
“哦。”清桐明了的點點頭。
“那方,還是別去了。”忽地的,徐靜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拉住一直朝著北院走的清桐。
“怎的了?”清桐知她是何意,不由的嘆了口氣,還真是簫家的人,連著思想都不是一般的一致,都想將她圈在一個不透風的門里,然后看著他們在門外廝殺?不,她做不到,至少,她要知道門外的人是絕對安全的,或者說,是絕對能自保的。
“靜兒,有些事情,我該知道的,或許,能對你們有著很大的幫助,這總比我被蒙在鼓里好,你們又能護我到何時?”她的話,讓徐靜猶豫了,對,她是該知道的,畢竟她們是被分開的,這樣的相依的人,怎能一個被關在門里,另一個被關在門外?想著,徐靜慢慢地放了手。
這后院雖是嘈雜聲一片,可卻分工明確,丫頭們都在有序的做著事兒,本是談的大方,可見她來了,都不由得拘束了起來,紛紛閉上了嘴,接著,只聽到掃地洗衣的聲音。
當然,在這些人群中,總有刺眼的,毫不避諱的,她直直地看向那在角落的五人,似乎也是在一剎那的,她們也正看向她,可不知是錯覺還是眼花,她們似是被懲罰一般的恐慌,那惹人憐憫的眸子,讓人不由得覺著自己的做法過分了。
“三少奶奶吉祥。”
“三少奶奶吉祥。”
“見過三少奶奶。”
所過之處,慰問聲一片,她沒有回答,便是直接走到了她們的身旁。
“怎能讓妹妹們在此做著粗活呢?”清桐說著,拿過了黛兒手上涂滿皂角的長袍,既而將她拉了起來,因為,這洗衣服,她根本就一竅不通,光是皂角打點的位置就是不對,所以不是有人別有用心安排來的嬌小姐,又是誰呢?
“瞧瞧,夫君也真是,總不能因著一人對其二哥的不滿,就將你們都給拖累了去,多不公平啊!”說著,她便親自去到井邊將那打好的水端了來,示意她將手洗了。
“妹妹叫什么名字?”清桐柔聲的問道,她的笑,真的很美,純潔的就像盛開的雪蓮,沒有一絲的雜質。
“奴婢名叫黛兒。”這柔聲細語的,直叫人心都跟著軟了起來。
“黛兒妹妹,真是苦了你們了。”這一善良,還如何得了,那女子本就是顧盼生輝,秋水粼粼的眸子,忽地的灌滿了淚水,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晶瑩的珍珠,顆顆滑落,好不叫人心疼。
“妹妹可是別哭了,夫君也知自個兒錯了,這不都讓我來向你們道歉了么?”清桐說著,用袖子失去了她眼角的淚水,將她那散落下來的發絲別致耳后,既而悔意的安慰道,“夫君已經備人安置好屋子,你們現便可搬了進去,若是無它意,想他過幾日,想得通了,便會來看你們了。”
“姐姐,都是我們不好,可是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是簫老爺與公子們執意如此……”
“不必說了,我都知道,女人該是不能獨占一夫的,還愿姐姐們以后與我一道好好的伺候夫君才是。”說著,她別過頭去,那悲戚的淚水不禁的流了出來。
“姐姐可是別介,這若是讓三少爺知了去,更是對我們姐妹幾個不滿。”她沒有想到,那一張冷酷的臉,居然還隱藏著一顆溫熱的心,這個叫作簫杰三少爺,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何如此出爾反爾,這樣一來,倒是讓她們措手不及,又見眼前這個葬身深宅的女人,她只能為她的善良悲戚。
“只是妹妹們不生氣就好。”她柔軟的話語,凄冷的眸子,讓站在身邊的徐靜目瞪口呆,這三少奶奶怎的還能如此的作演?她倒是不知道。
出了后院,她便帶著她們來了隔間,這是沐府招待貴賓的地方,也是沐府的一個重區,這方院子在最西邊,故只有一扇門,進出一致。
“這兒的屋子有十三間,妹妹們喜歡就自己挑,我都是命人打掃過了的。”清桐說著,還特地將那黛兒拉至桌邊,親自為她倒了茶,遞過去。
“姐姐可是不生氣?”這一點,她是懷疑的,沒有一個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與別的女人分享,可見眼前的女人對著簫家三少是深深地用情的,所以她這般的討好她,定是有目的的。
“清桐說實話吧,以后我們便是一家人了,沒那必要瞞著。”說著,那悲戚的眸子里,又灌滿了淚水,叫人好生的憐憫,只見她低低的嚅囁著:“夫君說了,若是我待你們不好,他便會待我也不好,清桐沒有法子,在這沐府,清桐不懂姐妹們的相處之道,還望妹妹們日后多多的照顧。”
原來如此,果是柔弱的女子,不怪簫杰拿了做正房,因著其不善妒的個性,哪個男人不喜歡?這樣一來,先前有人對她說的簫杰對李清桐的死纏爛打也是有了依據。
“當是如此,妹妹對此地兒也是不熟,姐姐比妹妹來得早,也望姐姐多多照顧呢!”黛兒的唇邊,一抹黑色的笑容,綻放的肆意。
“這是哪兒的話!既是如此,我們便要相互照顧。”她說著,那純白的笑容,更加的純潔。
接著,她幫著她們收拾著物件,這位沐府的女主人,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與著其一道進進出出,有說有笑,不知的人,還真以為是親身的姊妹,如此的親密無間。
不過,這方清桐的事兒,無論是做著什么,都會有人向著那方報著,在聽那人詳細的描述了經過之后,簫杰不禁地緊皺眉頭,她如此之作,可不是要給他平添麻煩?本來她只要好生的呆在自己這處,后院那方他便可控制,可是如今那幫女人被她忽地的抬高了身份,這將意味著在沐府,她們無所禁忌,那他還要如何的護她周全?
“她可還有說些什么?”簫杰仔細的想著,可卻怎么都不知所意。
“沒有了,只是奇怪的很,那些個女子居然能與少奶奶情同姐妹,互訴情忠。”他盡所能的描述著她們在一起的場景,這樣的結果完全是簫杰沒有預料到的,也令他更加的吃驚,他的夫人,這倒是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少爺,徐州那方有急件!”剛忽地出去的人,現在又忽地的回來了。
“快,快讓他進來。”簫杰迫不及待的說著。
“爺!”那是那人,只見他滿身狼狽,似是剛與人交手,面容愁楚,簫杰不禁的皺眉,連忙問道:“可是江峰出了甚事?”
“徐州知府已死,我們只拿到了賬本,還有就是各縣衙的縣官的口供,徐州近三年都沒有發過大水,何來賑災一事。”見簫杰戚眉沉默,于是來著繼續說道:“這方的人似是知了您派江峰去到那方調查,我們被人暗殺了七次,江峰重傷了。”
“那他現在何處?”聽了他的話,簫杰緊張的問道。
“我們正將他放置在一位老者家救治,現在仍是生死未卜。”那人說著,不禁的低下了頭。
“我要去徐州。”他忽地的說道,接著就準備出去。
“爺,不能去啊!”只見那人忽地的將他拉住,“您若是去了,定是會被不停的追殺,既是徐州地方,那方知府縣衙定是早已被那人所收,去了也是無濟于事,平添死傷,再說了,您若是死了,誰來為我們討回公道?”這一語中的,是的,如果他也死了,誰有那個能力為他們或者說為自己討回那公道?所以他要活著,好好的活著。
“去,去查上回可是誰將此事上奏皇上的。”這人即能上奏,便有能力將這筆巨額撥款侵吞。
“不用查了,只有丞相大人有庫銀的手函。”
“喬丞相不是這樣的人!”簫家與喬家來往密切,誰人不知喬丞相不問世事?從來不躺渾水的人,皇帝也是看中他這一點,便將開放庫銀的手函交了給他,更何況,他何苦做出如此讓人作疑的事情來。
“可是徐州的奏子就是喬丞相遞上的。”來者肯定的說道。
“賬本呢?”簫杰即刻問道。
“賬本我們早已查過,喬丞相每年都在暗里刮著地方的碎銀,可嘴里說是碎銀,哪個府上縣上不要交出幾十萬兩的銀子?縣官若是拿不出,也只能拿百姓動刀。”來者憤憤地說道,想他父親當年,還不就因他而死?
“誰愿意從自己的口袋里掏錢?”管家沒好氣的說道。
“不想喬丞相竟是這樣的人。”簫杰不可置信的說道:“還真是清水里也有魚啊,竟是能比簫家掩的都好。”
“當是如此,不然怎能做上丞相這個位置?可是要會掩的人。”
“既是知了真相,那便不用擔心了,且是要即刻派人查查別的地方,我倒要看看,他喬丞相一人可是否真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著,他朝著案幾走去,“徐州似乎已經不是一年鬧災了。”他突然想到。
“豈是徐州?德州以及兗州,都是鬧災的重地。”來者如實的說道。
“那就去重地查,我就是要看看,倒底是他收的快,還是我查的快。”說罷,他即刻起身,“徐明,現在就去面見皇上。”
“可是爺,現在已是深夜,宮門不得開的。”徐明急忙告知。
“可是我有這個。”說著,他將腰間的玉牌拿出,來人皆是一驚,只見他不緊不慢的說道:“這是我們的交易。”他的江山,他來維護,只要給他穩定的生活,他答應了這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