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急忙離座而起,向禹天來還禮道:“道長言重,該是下官拜謝道長救命之恩纔是?!?
然後其餘四人也來與禹天來見禮,他們雖然未必都能猜到禹天來已是武道大宗師的身份,卻都親眼看到他擺佈精精兒的手段,因此盡都恭謹有加。
寒暄已畢,衆人各自落座,石雲帆問道:“敢問道兄,那精精兒傷勢如何?”
禹天來若無其事地答道:“方纔我已經以劍氣截斷了他的心脈,若是常人應該當場立斃。不過精精兒修爲精湛,應該還可以捱上十天半月?!?
此言一出,除了陳霖不知厲害而鬆了一口氣,其餘的四人盡都面色凝重。
石雲帆聲音有些艱澀:“道兄該知道精精兒只是‘補天閣’南宗第二高手,他上面尚有一個位列‘宇內十絕’的空空兒,你對精精兒下如此辣手,只怕……”
禹天來灑然一笑:“貧道正有些舊債要與那空空兒清算,只是聽說近年來空空兒正閉關靜修,也只能出此下策引他出來。”
衆人盡都面面相覷,他們所擔心的是精精兒若真的死了,空空兒絕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真正不肯甘休的竟是禹天來。
原本陳霖還對禹天來頗有些想法,打算著稍後定要做足禮賢下士的姿態來招攬此人。石雲帆大致猜到他的心思,急忙頻使眼色並找藉口與他離開片刻說明了其中的利害。弄清楚了一位武道大宗師沒有可能受他招攬,更何況兩位武道大宗師之間的恩怨也絕不是他有能力承受,陳霖只得放棄了原來的打算。
禹天來婉拒了陳霖的盛情款待,簡單道了一聲告辭後飄然而去。他一路乘月色出了密州城,沿著官道悠然而行,腳下似緩實疾,不久便已走出十多裡遠近。
前面現出一條橫貫東西的清溪,溪流上有一座石拱橋。禹天來信步上橋,在橋樑正中處負手而立,悠然凝望著清澈澄明的溪水中倒映的一彎新月,卻似在等候什麼人。
片刻之後,一條窈窕的人影出現在茫茫夜色中,在朦朧月光的映照下步履輕盈地行至橋頭,卻正是那位“紫竹庵”負劍行走薛紅線。
禹天來在橋上笑道:“紅線小姐來得好快。卻不知你方纔暗中傳音約貧道在此相會,究竟有何指教?”
薛紅線緩緩移步來到橋上,與禹天來對面而立,嫣然一笑道:“當著禹道長這位新晉的武道大宗師之面,紅線何敢言‘指教’二字。冒昧相邀,卻是有一個不情之請欲徵詢道長意見?!?
禹天來微覺驚訝,兩人不過是初次相遇,對方竟然便來請託事情,確實有些冒昧了。再說對方身後有武林七大宗門之一的“紫竹庵”,當代庵主清音神尼位居“宇內十絕”之中的“三仙”之列,背景靠山硬到了極點,卻又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而求到自己頭上?心中既生出這番疑惑,他不免又猜疑對方用心是否純正,自然而然地便生出幾分警惕之意。
薛紅線此女蕙質蘭心,雖然禹天來面上絲毫未曾顯露異樣,卻仍隱隱猜到他心中所想,當即主動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其中牽涉到一段數百年前的公案,禹道長若有興趣,紅線便爲道長分說一二。”
禹天來倒也當真生出幾分興趣,遂道:“貧道洗耳恭聽?!?
薛紅線卻先問道:“道長可知昔年達摩祖師門下有四神足之說?”
禹天來與少林淵源極深,自然不會不知這一段禪宗流傳甚廣的典故,當即答道:“達摩祖師座下有四位弟子道副、道跡、道育、慧可。傳說祖師一日令四人各自闡述佛法心得,道副言‘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爲道用’;道跡言‘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閦佛國,一見更不再見’;道育言‘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而慧可只默然禮拜,依位而立。祖師遂以‘皮、肉、骨、髓’四字評述四人得道之深淺,後人則以‘四神足’稱此四人。”
薛紅線又問:“道長又是否知道,達摩祖師乃是世上最後一位成就外景天人之境的武者?”
禹天來雖在少林藏經閣潛修多年,卻也從未見過關於此事的隻言片語記載,不由得大爲驚訝。
薛紅線又道:“達摩祖師圓寂時已有一百五十餘歲高齡,生前已是天下唯一的一位外景天人。他親身感受了天地元氣在百多年間的衰變程度,斷定自己寂滅之後,世間便再也不會出現外景天人。甚至隨著天地元氣的日漸衰變直至最終枯竭,內景大宗師、罡氣宗師、先天乃至後天武者都將逐漸絕跡。”
對於這一點,一路逆溯時光的禹天來可說比那位達摩祖師更有發言權,卻不明白對方說起這些事情又是何意。
薛紅線道:“達摩祖師在寂滅之前的最後一段時間,每思及世間萬千武道及蕓蕓武者終將隨元氣一同消亡,心中實爲不忍,於是冥思良久,終於在以練氣爲本的武道之外另闢蹊徑,創出一門不依賴元氣而專注於開發人體自身潛能的功法,其名爲‘七寶妙身訣’。傳說中若能將此神功修習至極限,當可與外景天人媲美。”
禹天來至此終於明白對方所求之事必然與這門“七寶妙身訣”有關,只是他尚有一個疑問,於是直接問道:“達摩祖師寂滅前研創神功應該極爲隱秘之事,紅線姑娘又是如何得知?聽你所言,卻是有如親眼所見一般了?!?
薛紅線道:“禹道長卻不知道,我‘紫竹庵’的開派祖師,正是達摩四神足之中的道跡神尼。當年達摩祖師將衣鉢傳於慧可,道跡神尼則行遊至江南一代隱居,並在普陀山傳下了我們‘紫竹庵’這一脈的道統?!?
禹天來沉吟道:“方今天下,從未聽聞有‘七寶妙身訣’這一門絕學出世,莫非其中又有什麼變故?”
薛紅線喟然嘆道:“說到此事,卻又是一番曲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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