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長繩索橫在房間里,一白衣女子悠悠然躺在繩索之上,純白水袖垂直而下幾乎快要掃在地面上,男人立在她的身旁,與她對視。
“龍兒的輕功越發(fā)出神入化了。”手指覆上她如墨鬢間,對于女子的乖巧很是滿意。
小龍女眉眼俱笑,泛著醉人柔光:“卓的武功也很厲害,只有龍兒知道。”語調(diào)輕揚(yáng),雖不知卓為何隱瞞,可是作為唯一知情人,對此她一點(diǎn)都不在意。
察覺到她話中的得意,黑眸一沉:“兩年未見,龍兒越來越會說話了呢……在白駝山莊可還好?”那是一個他鞭長莫及的地方,大鏢局再有勢力也僅限于中原,西域統(tǒng)歸于一人,那人,就是昔日江湖無絕之一—西毒歐陽鋒。
不知是歐陽鋒真如傳聞中那般了得,還是林朝英又玩了什么把戲,整整兩年,他竟連龍兒一丁點(diǎn)的消息都打探不到!這著實(shí)令一向自負(fù)的卓東來挫敗!
“挺好的。”小龍女細(xì)細(xì)回想著,“不過大叔和明日都好奇怪,特別喜歡養(yǎng)蛇,越大越毒的就越喜歡。”
西毒偏好毒物這并不奇怪。“好就好……這些天累壞了吧?睡吧。”
一人懸于繩索,一人寢于床榻,伴著彼此平穩(wěn)的呼吸聲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敲門聲輕輕響起,小龍女同一時刻睜開眼眸,從繩索之上翩然而下,卓東來正熟睡著,她開啟房門,是昨夜那個叫扶桑的女人。
“卓爺在嗎?”扶桑看著衣冠整齊的小龍女,表情柔和了不少。
扶桑的視線止不住往里面瞄,小龍女眼底一絲不悅飛逝而過:“卓還在休息,何事?”
正說著,高大的陰影籠罩了她,小龍女不用回頭就知道他來了。
“什么事?”披上紫貂皮衣的卓東來緩緩問道,帶著暖意的眼神卻盯著小龍女,視線交匯在一起相視而笑。
扶桑垂下眼簾,淡淡說道:“卓爺,您等的人已經(jīng)來了,就在樓下。”
“哦?”卓東來眉梢一動。
來人,正是小鐮和她的瞎眼爺爺。
“連綿細(xì)雨天,老人家起得很早。”卓東來飲著涼茶,小龍女坐在他的身側(cè)。
老者似是自嘲:“年紀(jì)大了。”
一見卓東來,小鐮就伸出右手:“拿來!”
“什么?”
小鐮理所當(dāng)然的說道:“劍啊,來找我爺爺?shù)亩际窍鄤Φ模愕膭δ兀俊?
微瞇著的眼睛波瀾不驚,他搖搖頭:“我沒有劍。”
稚嫩的臉上藏不住一絲情緒,小鐮奇怪的看向卓東來,又看看小龍女,昨夜見他二人舉止親密,難道是為了她要相劍?“那你的劍呢?”
“我不用劍。”小龍女看了一眼卓東來,冷冷道。
小鐮眉頭一皺,不滿道“你們兩人真奇怪,一個沒有劍,一個不用劍,那干嘛找我爺爺?”
“老人家閱劍無數(shù),一定見過全天下最出色的名劍!”卓東來看向老者,語氣是故意而為之的輕緩,“晚輩此次前來是來向前輩求劍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一個朋友,也是一位即將成為江湖上敬仰的男子,我想為他找一柄最能配得上他身份的地位,也是全天下最出色的武器。以老人家的見識閱歷,定能為晚輩指點(diǎn)一二。”
老者偏頭靜聽,隨即問小鐮:“小鐮,你說說看,在你看來什么是天下最出色的武器呀?”
機(jī)靈的眼眸轉(zhuǎn)了轉(zhuǎn),小鐮一手托著下顎神秘兮兮道來:“依我看,是例不虛發(fā)的小李飛刀!”
“以前也許是,現(xiàn)在不是了。自從小李探花仙逝了,他的武器已成絕響!今后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小李探花這種人了,也不會有小李飛刀這種武器了!”
“那是藍(lán)大先生的藍(lán)山古劍?”
“不是。”
“那是南海神力王的鐵錘?”
“也不是。”
“嗯……那是關(guān)東日落馬場鳳大總管的白銀槍,不,是三年前在邯鄲古道上輕騎誅八寇的飛星引月刀!”
“不是。”
“哎呀,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楊錚的離別鉤!”連著幾次都沒猜對的小鐮拉著老者衣袖,思考再三之后,斬釘截鐵的說道。
老者欲要解說,耳朵一動,看向小龍女所在之方向:“姑娘是否想到了?”
這老者的聽覺好生厲害。
小龍女仿佛并未聽到他的話,只淡淡瞥了老者一眼,隨即移開了視線。
小鐮氣鼓鼓的指責(zé):“喂,我爺爺問你話呢,你這人真沒禮貌!”
卓東來動了動指尖,眼底一抹晦暗飛逝:“老人家莫生氣,我家娃兒自小長于山間,不通俗事,打小就不大愛搭理人,切勿見怪,切勿見怪!”
“啊,原來在山野長大啊,難怪……”
“小鐮!”老者呵斥,而后神色如常的繼續(xù)方才的話,“小鐮剛說的這些武器雖然都很可怕,但不是最出色的!”
小鐮安分的守在老者身邊,嘟著嘴:“那你說,最出色的是什么?”
“是口箱子。”小鐮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你說當(dāng)今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一口箱子?你騙人!”
卓東來一頓,放下茶杯,垂著的眼眸使人看不到他眼底真正所想:“這箱子里面裝的是什么?”
“有人說,里面裝的是鉤子,有人說里面是刀,也有人說這里面裝的是劍,還有人說這里面裝的什么都不是!”
“倒是一口奇怪的箱子。”笑意未達(dá)眼底,神色間有著幾分懷疑和探究,“箱子的主人是誰?”
老者笑意更濃,意味深長道:“是天下最好的殺手!”
“殺手是殺人的專家,天下最好的殺手手上必然拿著天底下最好的殺人武器!所以,那口箱子是天底下最出色的武器?”
“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它遇到一把劍。”
“什么樣的劍?”
“這把劍有個奇怪的名字,叫做淚痕!”
淚痕?淚痕劍?
毀了淚痕劍,否則它會毀了你……據(jù)說劍上有鑄劍師的一滴淚……據(jù)說這位鑄劍師的親生兒子會死在這把淚痕劍下……
幾乎是同一時間,卓東來冷光乍現(xiàn),而小龍女則終于正視老者,深不見底的眸中泛起刺骨寒意,隱約竟流露幾分殺意。
老者覺察到了,小鐮卻毫無感覺,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把劍的劍身上有一滴像眼淚一樣的痕跡,我怎么把它給忘啦!不過這把劍已經(jīng)失蹤了二十年,你要想找到它啊,比登天還要難!”
冷若冰霜的眼眸微凝,本就少有血色的臉更加的蒼白而透明,小龍女冷哼:“難又如何,只要未毀,總能夠找到的!”
“哈哈哈……”老者大笑起來,左手指尖不停地動,“小姑娘說得對,總能夠找到的!哈哈,快了,快要重見天日啦!”
老者的笑聲在小龍女聽來非常的刺耳,這個人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你們起得可真早。”不用聽聲音,就是這標(biāo)志性的音量,壓根就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小高精神奕奕地伸了一個懶腰,在看到小龍女時眼眸一亮。“姑娘也在啊,昨夜睡得可還好?咦,你家奶娃娃呢?”
奶娃娃,在豹那里。
就在這時,豹匆匆跑了進(jìn)來,呼吸很是急促,一反平日里雷打不動的泰然,神色很是慌張,他氣息不穩(wěn)道:“爺,姑娘,孩子被人騙走了。”
原來,娃娃啼哭不止,這做人肉買賣的客棧一時間真找不出嬰兒能吃的東西。豹不敢打擾爺和姑娘就自己抱著孩子在鎮(zhèn)上找,遇到一個聲稱剛生過娃的女人,沒想等他回過身的時候那女人不見了,孩子被她抱走了。
豹只覺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閃過,卓東來右手邊的位置已然空空如也。
“豹!”黑眸一斂,寒光迸射,宛若無形劍氣直逼視線所達(dá)之處。
豹身子一僵,拱手抱拳:“是。”將功贖罪,是爺給他的機(jī)會,以掩耳之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