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程長睫緩垂,目光重新落回到杯中的煙霧上,薄唇淺抿淡勾,嘴角的弧光若有似無。
白立偉有些心急,裴錦程已經站了起來,“苑落的事宜,我會安排下去,收拾好了就可以讓小珊搬進來,只是白叔叔之前答應的條件,可別忘了。”
白立偉一怔,也緩緩站了起來,“之前說好的條件是你們注冊后才把證據給你。你該不會是讓小珊搬進裴家住著,想要拿了證據就趕人吧?我說過,你別動這方面的腦筋。”
裴錦程輕笑,“自然是不會,白叔叔想多了。”
裴錦程從茶樓離開,又跟sunny通了電話,“飯店定好了嗎?”
sunny微一遲疑,才道,“總裁,聽林書記的意思,還是在君悅,但您上次說過,您以后的餐務都停止與君悅的簽定,這可怎么處理?”
(題外話:按職位等級分,市委書記的等級比市長高,親們知道的吧?怕親們看得云里霧里,如果有些東西親們看得迷糊,可以跟99說一下,說不定是99文中出現了錯誤,也好及時更正,謝謝支持。)
裴錦程對君悅酒店的排斥來自于裴錦瑞,這一點上,他不否認,裴家有裴家的規矩,錦程控股的整體餐務和酒店業務只能在兄弟企業的君悅簽定,他并不想把那件事鬧得整個裴家上下都知道,所以,不能與裴錦瑞的產業劃清關系,但是他自己并不想再踏足君悅。
可是這個林致遠……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面,讓他霎然失笑。
“那就君悅,按上次的要求,整面落地玻璃墻的包間,視線要好。”
“好,馬上就去訂好。”
白日西垂,染上紅色霞光,鋪在城市建筑物的墻面上,一陣陣的散著余熱。
下午,六點半。
君悅58層落地玻璃墻依舊明亮通透,明明落日光輝依舊耀眼,精致的紗質*薄簾卻沒有拉上,包間的桌子靠窗,可以俯瞰鱗次櫛比大都市,人生眾相,城生眾相。
橙金色的西邊日光把人的膚色渡上了一層淡淡的橙金絨邊。
兩個男人皆是脫去西裝,只著襯衣,但領帶依舊人模狗樣的栓在脖子上。
切牛排的時候,均是優雅紳士,卻紛紛把對方當成盤中的牛排,想要一刀刀慢慢切下,吞進肚腹。
兩人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近兩日情況。
裴錦程放下刀叉,舉杯,杯中腥紅色的液體微微傾斜,斜向對面。
林致遠見狀,也舉起他的紅酒杯。
空靈似的一聲“當”響,還伴著甕甕的回音,裴錦程唇角向上勾起,“林大哥,我這杯一舉起來,你就碰上,是不是意味著心有默契了?”
“哈哈,若是如此,豈不是緣份?”
“行,那這一杯,我們就互敬了?”裴錦程自信卻又不顯張揚的一飛俊眉。
“……”互敬?林致遠先是一愣,裴錦程這樣的生意人,他見得極少,拍他馬屁的人天天都有,可裴錦程總是在無形中給你一種錯覺,他要跟你平起平坐。
互敬!可不就是平起平坐嗎?
他聽得最多的話就是,“林書記,我敬您。”
就算上次跟裴錦程稱兄道弟,但是互敬又是為了什么?他裴錦程有什么資本說出這兩個字?
明明不過是個生意人,卻想和他這個市委書記平起平坐?
可是這年輕人眉宇間的英氣并不張狂放肆,是沉甸甸的自信,這自信來得并非莫名其妙,甚至這份自信讓他心里長出一絲并不祥瑞的預感。
林致遠也是個心機至深之人,在不明對方為何有這樣底氣的時候,他自然會不露聲色,而后笑意漸濃,酒杯相撞的聲音再次響起,“互敬了。”
杯中酒液溜進嘴里,裴錦程的目光含笑落在林致遠的酒杯上,兩人對視一眼,一飲而盡。
有人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而此桌上,是并非知己也有要一醉方休的架式。
裴錦程知道林致遠工作的敏感性,所以房間里沒有服務人員,不僅如此,他對裴錦瑞也有些介懷,所以在和林致遠進房間前,sunny便用反竊聽的儀器將包間掃了一遍。
裴錦程放下酒杯后便主動從酒架上取下紅酒,給林致遠倒酒。
倒這一杯酒,又是面不紅心不跳的一番客套。
“錦程,我聽說你又要辦喜事了?”
林致遠調侃帶笑的說出一句,裴錦程亦是笑笑,“不知道林大哥以前呆過的城市會有這樣的習俗嗎?”
裴錦程問得輕松,卻在心里已經將白立偉三個字捏成了碎沫,他不想把這件事弄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不然等申璇的事情弄好后,出去大家都不好看,特別是白珊,白珊以后怎么見人?
可偏偏林致遠已經聽到了消息,g城這個地方,還真是一個沒有秘密的地方。
林致遠道,“有是有,豪門中人有多個女人這樣的事,是舉不勝舉的,但是沒有g城這樣盛行,理所應當一樣,用國外注冊的方式保證妾室的合法性,這是我在其他地方沒有見過的。”
“那你適應了嗎?”
“我這個人,入鄉隨俗得很快,并沒有什么不適應的。”林致遠說完笑容放大,“到時候你大婚,別忘了請我,紅包是一定要準備的。”
裴錦程眸中光芒一閃,隨后也爽朗笑道,“那先謝謝林大哥了。”說完自嘲一笑,“人家說男人家都要事業為重,我這才29歲,26歲就娶了妻,這29歲連妾都要娶了,可事業有成,儀表堂堂的林大哥卻還是單身,看來人家說黃金單身漢,鉆石王老五,還真是……這讓我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啊。”
裴錦程無奈的伸手握著紅酒杯柱,輕輕搖晃,目光雖沒有直直落在林致遠的眼睛上,卻也想用他眼里極快的精光將對面男人哪怕一瞬的情緒變幻都要收進眼里。
可林致遠一直都是淡然神閑的坐在椅上,這時候不吃飯,也不喝酒,閑聊時的姿態顯得毫無防備,明明看起來毫無防備,可是句句話都不會說到重點,不過是些不咸不淡的搪塞,“這些年忙事業,仕途這條路不那么好走,兒女情長那些東西,比較適合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
林致遠36歲,裴錦程29歲。
相差七歲,其實也是屬于一個年齡層的分界點,現如今的社會中,29--36歲這樣一個年齡段的男人,只要事業成功,看不出來有多少差別。
可是一句,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暴露了他心底的滄桑。
“我看林大哥遲早一天也要走上相親這條路,哈哈。”
“哈哈,你這又是取笑我了。”
“倒不是,是覺得像林大哥這樣優秀的男人,就應該有個美人做伴什么的,對了,你要是真走上相親這條道,我倒是可以幫你物色物色,哈哈。”
說著裴錦程便伸手去拿旁座上的公事包。
林致遠看著裴錦程的動作,只是笑笑,“錦程,這樣的事,還是不用你操心了,適合大爺大媽幫我-操心。哈哈。”
裴錦程搖搖頭,已經公事包打開,“不知道林大哥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眼緣是緣份中的精品。我給你介紹的,也許你能挑個有眼緣的。”
裴錦程把手中一疊照片拿出來,自己看了一下,有十來張,遞向對面。
這下子輪到林致遠無奈了,沒想過裴錦程會走這樣的套路,這種讓他生厭的套路,對裴錦程的印象,頓是從高端下落到低端。
遲疑兩秒,就聽見裴錦程說,“哎,就算林大哥看不上,也大致過一遍,也免得太打擊我,這第一次給人當媒人就被打擊,會造成心理陰影的。”
林致遠笑了笑,接過照片,只想敷衍著看兩眼,一張,一張,一張,一張,一張……他翻照片的動作有些快,甚至連照片上的女人都沒有看清楚。
裴錦程卻安之若素的坐在對面,竟一個人悠哉的喝起了酒。
直到他滿意的看到林致遠突然把底部的照片又往回抽,一張,一張,一張……
照片上的女人長發似墨,溫婉的別在耳后,又流泄出來搭在前胸,臉對著鏡頭,是正面微側,笑起來的樣子,寧靜安和,仿佛雪山底下匯成的湖一樣,透徹清亮。
裴錦程清楚的聽到了對面男人的呼吸聲,雖然極是克制的并不顯急沉,卻比方才亂了一些。
適時站了起來,故作善意的傾身一看,而后放下酒杯,從林致遠的手中抽過那張照片,抽到一半,又被林致遠拉了回去。
裴錦程看到林致遠抬頭看他的目光終于將那層儒雅的虛偽撕碎,他嘆聲道,“林大哥,不好意思,當時就想充個數,湊夠十個,所以把我這個朋友的照片也放了進去,她不太合適,你是單身,可她卻有個五歲的兒子。”
林致遠捏著照片的手,又是一緊,“你想要什么?”
裴錦程拉著照片的手一松,緩緩坐下,又聽見林致遠再問一次,“你想要什么?”
“林大哥,那我就明人不說暗話,我要海邊那塊地。”裴錦程說完把公事包里面一個小小塑料袋捏在手里,揚了揚,“這是我朋友兒子的頭發,毛囊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