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了再次前往上野的工作,司銘就安心準備本因坊賽了。本因坊作為日本圍棋界的三大賽事之一,競爭是相當激烈的。本賽是由本年度淘汰賽選出的四名選手加上上年度最終決賽的落敗者和上年度循環賽的第2、3、4名選手,一共8人舉行的循環賽。循環賽中,第五名以后的選手都將被淘汰,第一名則可以同上年度頭銜獲得者通過七番賽爭奪本年度的本因坊稱號。先不說后面的循環賽了,單就之前的淘汰賽就競爭異常激烈。
北斗杯之后,大手合賽被廢除了。目前要升段,除去頭銜和獎金就必須依靠勝局的多少來升段。所以,司銘絲毫不想錯過任何比賽。
因為剛入段的原因,同司銘所想象的被對局充滿生活的情況并不一樣,作為新手,有些時候要擔任大賽的記錄、計時、讀秒工作,所以實際上參加的對局并不是很多。從去年冬季獲得初段至今,司銘還是第一次參加大型的比賽。
選拔賽是淘汰賽,一旦失誤,鐵定與本因坊比賽無緣。不過,司銘倒也沒有認為自己一定能進入本賽。那么多高段棋士在,被你一個初段進入本賽,實在也有點不像話的說。
【好想和進藤七段對局?。 壳~少年興奮地在空中轉著圈。
“前年他就打入循環賽,所以才一下子升到七段的,要跟他對局,至少這次比賽,挺遙遠的?!彼俱懞敛豢蜌獾卮驌羟~少年。
“你第一局的對手居然是福井熊太??!”司銘正在看著自己的對手,肩頭就被人拍了一下。
“柴琦?!?
“早上好?!?
“你認識這個福井二段?”
“恩?!辈耒c了點頭,“他也是院生出生,比我早一年入段。現在也才二段。他的棋速比較快,不過并不犀利。啊,現在這個升段制度,真是讓人說什么好。老子要是去年天元能打進循環賽,就能被人稱為七段了。”
“啊,聽說了,你似乎就是因為輸給塔矢七段而沒有進入循環賽的?!苯z毫沒有打擊人覺悟的司銘淡淡地點了點頭,說起來,因為參加緒方研究會的原因,他經常遇到那位塔矢七段,給人的感覺真是……作為前世常年家里蹲的無社會經驗人士來說,這位塔矢七段,有的時候實在我行我素地氣人。在他身邊的人,要是神經不粗大點,大概都會升起一種,恩,用千葉少年的話講,就是升起一種【要切腹自殺的罪惡感】。
“……”柴琦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真是太打擊人了,“我去準備對局了。”
“啊。”慢慢地點了點頭。
福井雄太看起來很溫和,大約是跟鳳長太郎差不多個性的人吧。福井的段位并不高,目前也才二段,之前跟他同班的院生伊角目前也已經升到七段了。用柴琦的話來講,他真的是一個比較平和,對輸贏都不是太在意的棋手。
“請多多指教?!毙奸_始后,雙方致禮。司銘這次執白。這次他并沒有采取秀策流,而是采取了更為貼合中國人思維的*之棋。其實,司銘還不太敢把自己現在的這種布局策略稱之為*之棋,雖然他目前正在研究吳清源大師的棋,也稍稍將其的理念運用到自己的棋局里,但他的精髓自己顯然還沒有達到。
福井的棋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看起來溫和,圓融,并不尖銳,偶爾會有一些看起來很新意的走法,但是對全局的幫助并不大。而且,他的棋很快,司銘覺得同福井下棋,自己思考的時間都會不由得縮短,倒不是被對方把比賽節奏帶過去了,而是覺得,似乎完全不需要那么長的思考。這人,快棋賽對他簡直就是不二的選擇啊。不過……司銘最后看了看棋局,今天應該還是自己占優勢了。
“啊,我輸了?!毙兄林斜P,雙方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了,白棋掌控了大局面,黑棋的頹勢已經無法改變了,福井很爽快地認輸。
司銘起身前去對局表上填寫兩人的賽果。
“千葉,福井桑?!辈贿h處,柴琦似乎已經結束了,朝兩人揮了揮手,然后跑了過來,跟他一起的似乎是森下研究會的和谷義高?!耙黄鸪晕顼埌??”
司銘想了想就點頭同意了。目前他在職業界認識的人并不多,除了經常去塔矢研究會的蘆原等人,還有同期的松坂、中山,他的朋友少的可憐。
“千葉,聽說你現在還在讀高中?”
“恩?!彼俱扅c了點頭,“和谷桑和福井桑呢?”
“叫阿福就好?!备>t腆地笑笑,跟著和谷一同點了些漢堡和飲料,幾個人端著餐盤坐到了角落里。
“你還真有精力,我是一考上職業就決定不讀高中了?!焙凸却蟠蟮匾Я艘豢跐h堡,“餓死了,今天碰到一個很難纏的對手,啊,好像是跟你同期的,叫,叫什么來著的?”
“中山?”司銘挑眉,對局之前,他似乎瞥到過中山,好像的確坐在和谷對面。
“啊,就是他?!焙凸妊氏乱豢跐h堡,點了點頭,“不過,我可不會害怕你們的,我們森下研究會的,總有一天會打敗你們塔矢研究會的?!?
“喂,我們參加的是緒方研究會?!?
“哎呀,一樣,一樣的啦,緒方老師也是塔矢門下的。在我跟進藤看來,你們都是塔矢門下的。他也是把你們當做強有力的對手哦。”和谷揮了揮手,“話說,那次幼獅賽,你真的是發著燒走完那一局的嗎?”
喂,你夠了哦。不知道這件事對于眼前的兩個人來說都是禁忌么。司銘同柴琦對視了一眼,決定,對于和谷的這個問題不予搭理。
“和谷。”福井拉了拉正說得興奮的和谷,看到司銘跟柴琦兩人悶頭吃飯,對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呵呵,那個……說起來,你們經常跟塔矢七段對局么?”
不知道為什么,好多人似乎都對塔矢七段很感興趣的。
按照和谷的說法就是,塔矢那個人看起來總是高高在上的,一副貴公子的樣子,明明跟他們差不多大,但總是能走在他們前面,作為榜樣,老師經常要那他們來跟塔矢對比,怎么可能不好奇。
好吧,這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啊。司銘少年,其實,乃也是遭人嫉恨的別人家的孩子啊。
“你看看你兒子的那個同學,一邊參加職業賽事,一邊還能直升進入高等部,你兒子就只敢灰溜溜地跑回來上上公立高中,跟你一樣,窩囊廢一個……”
“呯”玻璃酒瓶雜碎在墻角。重岡真一皺了皺眉,再次撕了一角紙巾塞在耳朵里。自從爸爸失業后,媽媽三天兩頭跑到外面去,不知道勾搭了一些什么人,經常像今天這樣喝的醉醺醺的回來。家里亂得不成樣子,爸爸也從來不管管,唉……
抬頭看了看畢業照上,那個眉眼彎彎的少年,千葉,我總有一天會追上你的。
司銘的本因坊比賽最終終結在了和谷口中那位別人家的孩子手里。那是第一次,他在正式比賽中碰到塔矢七段,果然,很有壓力啊。
因為參賽前就有了一定的覺悟,對于這樣一個結果司銘也并沒有很氣餒。而且,因為選拔賽的緣故,他累積到了30勝,終于拿掉了初段的帽子,成為了二段棋士了。
“哦呀,小家伙還沒能進入循環賽啊?!鄙T恃隹吭谔梢紊?,夕陽透過庭院的紙門照射進來,老爺子的臉上看起來金燦燦的。手里拿著早晨拿回來的報紙,語氣里帶著一絲惋惜,“看起來,老頭子還要守著本因坊好幾年呢?!?
“我回來了?!遍T口走進來一個頭發微卷的青年女子,化著明媚的妝容,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套裝,一只手里挽著一個挎包,另一只手則拎了一個塑料袋,“爸爸,客戶給送了些小糕點。要不要嘗嘗?”
“我要吃些甜的?!鄙T畔聢蠹垙奶梢紊献饋?。接過女兒遞過來的糕點盒子。
“爸爸剛剛在說誰?”桑原亞矢美將外套脫下,掛在衣架上,又從包包里把手機掏出來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換上家居服,然后彎下腰來幫父親把散在一邊的報紙都收拾起來。
“上次下棋贏了我一目的小家伙。”
“是嘛?!眮喪该烙行@訝的轉過身,手里還拿著剛剛收拾出來的報紙,“居然能夠贏爸爸一目?”
“是呀,你手上的那份報紙就有對他的介紹。”桑原仁點了點頭,指了指亞矢美手里的報紙說道。
“千葉光一?”亞矢美低頭看著手里的報紙,慢慢找到新初段的報道,“是這個孩子么?”
“嗯?!鄙T市χc頭,“是個很有前途的孩子呢。那局棋,老頭子下得很盡興呢?!崩蠣斪友鲱^看向天空的夕陽,似乎在懷念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