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進行得並不順利,手術刀一接觸雷鬼那塊已經黑到發紫的皮膚,就像是劃到一張薄薄的紙一樣,丁雪睛知道,這是因爲子彈巨大的衝擊力,已經將皮膚以及皮下組織給破壞掉了,原有的細胞已經被嚴重破壞掉了,完好的皮膚所呈現出的那種彈性和張力,全都消失不見了,再加上皮下組織充血後所產生的膨脹力,使得皮膚已經一點柔韌性都沒有了。
用丁雪睛專業的法醫眼光來看,雷鬼中槍的這塊皮膚,已經跟屍體的皮膚差不了多少了,還是那種死亡時間過長,身體開始發漲的屍體。
丁雪睛的手顫了一下,心裡有種隱隱做痛的感覺,她也不知道是自己是怎麼了,以前解剖過的屍體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手從沒顫動過,雖然對於解剖來說,只要不是人體細密的部位,就算大刀闊斧地切割也不成問題,可丁雪睛紮實的基本功使得他根本不會出現這種低級的錯誤,可今天是怎麼了?
難道是因爲這是個活人?
難道是因爲這個雷鬼的傷是自己造成的?
難道是因爲自己……
丁雪睛甩了甩腦袋,將那些雜念全都拋出腦外,盡心盡力地做好這次手術。
丁雪睛手握手術刀,穩穩地切了下去,將雷鬼皮下組織割了個深深的口子,血水立即如泉涌一般溢了出來,丁雪睛趕緊用一塊醫用紗布沾了一下那些變得有些黑色的血,擡手想找個地方擱下,卻發現少了一個助手。
以往,做屍體解剖的時候,有時候不用助手也能完成,反正失去生命的屍體,有時候解剖一次就直接火化了,哪怕醫療條件差一點,也不會有什麼影響,衛生差一點就差一點吧,可現在躺這裡的是個大活人,就不能那麼隨便了,有個手術助手就顯得極爲重要。
丁雪睛看了一遍周圍的人,當他的目光落到花茶的臉上時,花茶馬上明白了丁雪睛的意思,主動上前一步,將自己的袖子高高挽了起來:“我來當你的助手!”
說完,花茶拿起一瓶酒精,招呼旁邊的小警察給自己倒在手上,仔細地搓洗起來。
丁雪睛感激地微微一笑,將那塊醫用紗布交到了已經把手洗淨的花茶手裡。
花茶一邊用金屬鑷子上的紗布擦著那些血污,一邊拿起另一塊紗布,時不時地給丁雪睛擦一下額頭上的汗水,以免落到了切開的傷口處。
老劉湊到了上官博身邊,遞給上官博一支紅塔山,兩人開始在遠處吞雲吐霧起來。
老劉看了一眼雷鬼,試探著問上官博:“那個雷鬼是什麼來頭啊?”
上官博很悠閒地說:“國安的!”
老劉挑了挑眉毛繼續問道:“他來幹什麼?”
“來找你們嘴裡的那個逃犯!”
“他和逃犯是朋友?還是逃犯雙重身份?”
“這個還真不好說。”
老劉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了當地說道:“上官博,咱倆認識也多年了,你能不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或者那些不能說不好說的就留在肚子裡,把可以說的說出來,省得我悶得慌!”
上官博歪嘴一笑:“嘿嘿,你個老劉,還用激將法啊,實話告訴你吧,對我沒什麼用,我就直說了吧,這事啊,知道得越少越好,對你有好處,你明白了吧?”
老劉的臉色一變,馬上陰沉了起來:“不說拉倒!”說完扭頭就走,卻被上官博拉住:“哎哎,別走啊,你要真想知道點什麼,那我就說說我的事兒吧!”
“你?切,你有什麼好說的,你就算不說我也明白,你是被範友山給冤枉了,所以才逃走的,那毒品也應該是被人栽贓了,對吧?”
上官博點了點頭:“繼續……”
“不過我一直搞不懂,像你這麼張揚的人,爲什麼要刑警隊混了這麼多年纔出事兒,難道是上面有人罩著你?以前我一直認爲是孫局在後面幫你,可現在孫局犧牲了你竟然公開露面,這我就不明白了。”
“呵呵……”上官博笑了笑,心裡佩服老劉的判斷和分析能力,不過,這些事兒他也不能說,總不能直接告訴老劉,自己是暗棋小組的人吧!
想到這裡,上官博衝老劉擺了擺手,並且使勁地搖了搖頭:“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說完就要走到手術那邊看一下情況,卻被老劉一把拉住:“哎?你小子,把我癮給勾起來就想跑,不行,今天你得請客!”
上官博苦笑一聲道:“老劉,你看我身上哪塊肉值錢就割下來賣了吧,請客?我都幾頓沒吃了,我還想找個人請我呢!”
“你們兩個都閉嘴,亂死了!”花茶擡起一雙怒氣衝衝的眼睛,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把兩人嚇得都閉起了嘴,不敢亂說話了。
手術過程中,老劉已經跟指揮中心取得了聯繫,沒用幾小時,另一隊前來支援的人隊伍就擡著擔架上了山,將已經做完了初步手術的雷鬼給擡了起來,八個壯小夥子輪番擡,將雷鬼擡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隨著支援隊伍下山了,本來丁雪睛是可以隨著隊伍撤離的,可她卻選擇留在了雷鬼身邊,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她做的手術,情況比較瞭解,要跟著雷鬼進了醫院,把情況介紹給醫生,讓醫生第二次對雷鬼動手術時做到心中有數。
花茶和上官博坐一輛車上,上官博不斷地吸菸,完全沒有了剛纔跟老劉對話時的輕鬆,他和花茶都明白,這次進山搜捕的行動以完全失敗而告終了。
本來上官博還想借這次機會能逮住西爺,自己逃了這麼長時間,終於要露面了,逮住西爺的話,就能爲自己的那些莫須有的罪行抵一些折扣了,雖然自己不在乎這些,但畢竟臉面上要好看一些。
現在可倒好,西爺和王通做飛機跑了,只扔下一個中了氰化物毒的長尾巴屍體,凌天也跑了,雖然那是雷鬼放走的,可怎麼能說得清楚,雷鬼現在還在昏迷中,先不說雷鬼的身份,就說雷鬼中的這一槍所受的傷吧,料想斷刀也不會輕饒了自己的,頭疼啊,真是頭疼。
花茶歪著頭看著上官博,用肩膀扛了他一下:“在想什麼?”
上官博隨口說道:“沒什麼,有些累了。”
花茶知道他在敷衍,也沒有說破,而是慢慢地將頭靠了過去,輕輕貼在上官博肩膀上。
上官博感覺自己脖子一硬,剛要避開,卻被花茶一把掐住了胳膊:“別動,我靠一會兒,到天安市還有差不多三個小時,睡一會,到地方叫我!”
上官博緊張地哦了一聲,算是答應了,花茶這才美美地靠了過去,嘴角還掛著淺淺的微笑,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她已經考慮清楚了,不管上官博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花茶都要跟上官博在一起,哪怕上官博不喜歡自己,也要創造一切條件,讓上官博對自己產生好感。
上官博露出一絲苦笑,長出了一口氣,摸摸自己的鼻子,自嘲地笑了一下,腦海裡閃出了唐風和上官風一在一起的場景,心裡苦悶地暗想,看來花茶是鐵了心要跟自己了,可唐風和上官風一的事情該怎麼跟她說呢?
鬱悶的不止是上官博,丁雪睛此時也很鬱悶,守在雷鬼身邊,看著戴著氧氣罩子,兩眼緊閉,臉色因爲失血過多而變得如一張白紙般蒼白,心裡就感覺有絲絲異樣的悸動。
丁雪睛摸了一下雷鬼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然後看看雷鬼脫去上衣後所露出的那些傷口,心裡一直在想像著雷鬼在中東戰場上的英姿,漸漸地陷入了幻想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