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要怎麼辦?”靠在石壁上, 飛蓬蹙眉瞧著手心,其上有費勁從族人身上提取出的毒素,此毒呈黑色, 似乎有生命的在不停遊移, 妄圖逃走。靜靜看了好一會兒, 飛蓬手中燃燒熾烈的火焰, 慘叫聲被禁錮在極近之處:“果然, 是特殊的蠱蟲嗎?”
飛蓬覺得後背有點發冷,將蠱蟲注入魂魄,要是時間長了, 那些戰士……少年深吸一口氣,眼底劃過寒芒, 宋坤學的、用的, 只怕不止是毒蠱之術, 還有傀儡術吧!
將燒焦的黑色蟲殼丟在地上,見其化爲浮灰隨風而散, 飛蓬苦笑一下,解鈴還須繫鈴人,現在,宋坤應該正等著自己和凌烽自投羅網吧?這麼想著,他卻未曾猶豫的走了出去。這一回, 其目的地竟是曾經佈局困住宋坤之地。
那隻渾身長刺的生物, 此刻早已縮小身形, 連刺都沒有了, 正乖乖巧巧趴在宋坤手中。聽見飛蓬的腳步聲, 一身黑衣的男子回過頭:“來的比我想得慢,可你還是來了。”
“我既敢來, 便有絕對的把握離開。”飛蓬淡淡說道:“明人不說暗話,你開個價吧。”
宋坤沉默了一會兒,擡眼遠望遙遠的天際:“一個人情,一個不違揹你道義的人情。”
“何意?”飛蓬蹙起眉頭。
宋坤平靜無波的說道:“凌烽敗了,你既然來此地,便說明現在神軍做主的是你,而且你的後臺估計也不小。”他淺淡的笑了笑:“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甚至以後還可能繼續打,那麼,一個人情換一羣手下,不算過分吧?”
天帝神子的人情,並不好拿呢。心中這麼想著,飛蓬笑不達眼底:“如你所願。”要是你哪天死得不明不白,莫要怪我。
“那麼,解藥送上。”宋坤鬆了一口氣,隨手丟給飛蓬一個紙包:“倒在河流或者泉水中,把中毒者丟進去,蠱蟲會自己從他們魂魄裡爬出來的。”其語氣微妙的一頓:“哦對了,神族有潔癖,我建議你最好把他們的眼睛和神識封上。”
莫名想到一羣蠱蟲從神體裡爬出來的場面,飛蓬不動聲色抖了一下,繼而狀若無事道:“善。”他在宋坤眼皮子底下融入風靈,一瞬間便蹤跡難尋。
因親眼見到凌烽所言中還算值得敬重的對手,是如何欺凌神果一族族人的,飛蓬對自己利用身份算計宋坤之事毫無愧疚。其飛速回到了神族據點,將解藥如約炮製,欣慰的看著族人情況好轉,順便無視了一隻只飛出來的蠱蟲落入陣法,被燒成灰燼的哀嚎聲。
魔族大營
“你用解藥,換了飛蓬…將軍的一個人情?”知曉戰事告一段落,白皓才沐浴更衣過,正打算好好休息,結果,他聽見了宋坤利用很久以前設置在陣法中的毒蠱之術,給凌烽、飛蓬下絆子的來龍去脈。末了,其不禁瞪大眼睛,緊張問道:“他當時是什麼表情?”
宋坤不以爲意的聳聳肩:“既是敵人,怎麼會有好臉色?瞧他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估計心裡頭恨不得拔劍,戳我兩個窟窿吧。”
“哦。”白皓複雜的看了宋坤一眼,終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大哥…”宋坤專注的看著他,其仰頭倒在牀上,有氣無力的嘆氣道:“等你哪天輸得山窮水盡了,趕緊把這個人情用以逃命。”第一神將的人情,對實力不強又尚處敵對的兄長,催命符的機率比保命符大多了啊。
宋坤迷茫的看著心上人,白皓又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跳起來:“對了,你們魔尊最近是從千界回來了,如今在閉關?”動作太快之下,青年衣襟不由散開,心慕於他的魔軍主帥愣愣的點頭,他卻又躺倒下去:“那還好,哦不對!”
千界那場震驚魔界的殺戮,正好在神將飛昇之前,那麼被圍殺的主人公是誰,還用說嗎?但現在……不不不,魔尊已經玩過一次“閉關遁”,應該不會再故技重施一次了吧?
然而,白皓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風險太大。因此,他忍不住指尖發顫,一把抓住宋坤的手腕道:“大哥,你要是信我,就趕緊找機會把人情用掉。”
“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宋坤皺眉不語,反而伸手握住白皓髮涼的手:“你手怎麼這麼冰。”
白皓抿脣避開其審視的視線,近乎於無理取鬧的說道:“沒有理由。”他下意識捏緊了宋坤的手指,用勁大的令其發疼:“總之,你趕緊把人情用掉!”如此說著,白皓正好錯過對方暗沉的眸色,被一個激烈的吻封住了脣:“嗚嗚……”
“那一天,我以爲你會問我緣由。”過了很久,直到白皓的反應從掙扎轉爲下意識的迎合,宋坤才鬆開脣舌:“讓流竹不起疑心的辦法多了去了,我本不需要在軍帳內對你那麼做。”
以溫熱的手指磨蹭紅潤的脣,宋坤輕嘆一聲:“可我想了很多,以爲你會氣、會怒、會發火,唯獨沒想到,你會當那一天什麼都沒發生。”他苦笑道:“阿皓,我以爲,你明白的。”明白我未曾言明的心意,明白我小心翼翼的試探,但你什麼都不問,只選擇了無視。
“那又如何?”劇烈的喘息平息下來,白皓疲憊的閉上眼睛:“我早已失去了愛人的能力,更何況…”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素來愛乾淨。”然而,我早就洗不乾淨了。
宋坤的回答是又落下的一個吻,不同於之前的激烈,這一回如和風細雨,是白皓從未體會過的溫柔珍視。痕跡從脣到頸再漸漸向下蔓延開來,可白皓沒有反抗,宋坤亦沒有停止。
他只在最後一刻,握住對方的手,十指相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們叛出師門、歷經追殺,依舊不離不棄的結拜時,所言之語永遠有效。”落下的牀幔遮掩了一魔一神交疊的身影,只隱隱約約有壓抑的低吟傳出,經久不散。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自飛蓬把神軍部曲收攏,己身以玄級中階實力榮登二號戰場神族陣營主帥,便吸引了不少勢力的目光——
“飛蓬將軍去了繁星戰場?還是才飛昇?”徐長卿放下手中的硃筆:“來人,把小公主召來。”當日,父女二人一番言談,除仙后紫萱,無人能知。然而便在第二日,徐挽仙以散修身份,進入了繁星三號戰場。幾乎與此同時,不少勢力都派出本族驕子驕女,目的在於磨鍊和結下善緣。
如此,直至飛蓬三萬歲那一年,各方勢力涌現不少因戰場磨礪而進步迅速的天驕,魔族節節敗退,內部又有不少發展勢力良好的戰士,接到族羣傳訊後被迫退伍,幾乎要落入青黃不接之境。
“呵,又走了,那幫蜘蛛精算是撐得比較長久了。”聽見被自己穿小鞋好幾次,卻總能化險爲夷的朱莎提交辭呈,宋坤面無表情的批了一個“準”字,轉頭對左膀右臂蝶衣、離乾說道:“查出來,飛蓬的身份了嗎?”
蝶衣有氣無力的搖搖頭:“沒有,知情者雖不少,可所有人都諱莫如深。”
離乾嘆息一聲:“唯一能肯定的,便是那一邊,飛蓬將軍最近面對各種投懷送抱、自薦枕蓆的屬下,快要抓狂了。”
“活該!”手下除卻嫡系,異族戰將幾乎跑光,宋坤幸災樂禍的托腮笑道:“雖說,其一定沒有仗著身份招兵買馬,但最近這架勢絕對是衝著他去的,裡面夾雜了爛桃花不是很正常嗎。”
說到這裡,他收斂了不忿的心思,搖首嘆息道:“不過,以其絕佳的戰力、雄厚的底蘊、不俗的容貌、神秘的背景,有人飛蛾撲火,著實不足爲奇。然而,那些天驕只怕媚眼都拋給瞎子看了。畢竟,古神族不與外族通婚的規矩傳承已久,不會爲某一個神改變,飛蓬不會動心的。”
神樹之上,琴音不止。一曲迎客的樂曲自太子長琴手中傳出,讓人心曠神怡。良久,曲畢,天命樂神拱手一禮:“幾位前輩來訪,晚輩獻醜了。”
“樂神自謙了。”來做客的赤霄莞爾一笑:“要是你的樂曲都是獻醜,其他琴師還怎麼混。”
太子長琴笑意不改的又是一禮:“晚輩還有點公務要處理,便不打擾幾位了。”
他識相的走下神樹平臺,在離開時,並不意外的聽見內中魔族高層放下架子的大笑:“哈,夕瑤,有酒嗎?”
說話的正是女嬌,她喜笑顏開的拍拍手:“對了,二號戰場真熱鬧,還好重樓還被困著處理魔務加閉關,否則看飛蓬身邊圍著那麼多男男女女,八成已把二號戰場給炸了。”
其言把大家都逗笑了,看著水鏡上,正給屬下佈置任務,並完全無視了各種被折服之人傾慕眼神的飛蓬,衆人忍俊不禁:“說的很對。嗯,還有驕蟲啊,你家小徒弟還能撐多久?他都快沒戰將可用了吧。”
“哼!”驕蟲冷嗤一聲,擡手一點,水鏡被切換了地方,驚鴻一瞥後,於衆神魔的乾咳不止中,他面無表情再次換臺:“那臭小子最近一天到晚忙著和情人溫存,什麼時候吃大虧了再說吧。”反正,其還從飛蓬那裡得了一個人情,等陷入絕境、逃命成功,便會乖乖回魔界了。
諸位神魔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但水鏡中,飛蓬的心情頗不美妙。
“還沒聽懂?”已成長爲風度翩翩的青年,飛蓬強自擺出一副笑臉,再次提點了自己的屬下:“讓你們去這個禁區,是因爲死城已歸屬於魔族陣營,爲防裡面的不知名存在幫著宋坤他們,我們需要情報。”
其淡淡說道:“我不是讓你們送死,這麼多人一起去,不過是等價交換的準備工作,禁區內的存在不傻,不會動手的。否則,怎麼解釋死城之主會和魔族那邊建交?”
見那些天之驕子們恍然大悟離開,飛蓬頭疼的抱臂靠在桌案上。手下天驕越來越多,可內中的矛盾也愈發多了,比如不服管教、又比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甚至不服的人亦大有人在。
不過是因爲自己受神族支持,比自己實力強的凌烽又不爲他們所動,才暫時聽話而已。但是,要他們真能代替自己的領袖之位,帶領大家獲得勝利也就算了,偏偏沒有那份戰場決斷能力,還想插手權力,這是等著走凌烽的老路嗎?
是故,飛蓬非常懷疑,再這麼下去,自己五千年內真能收復二號戰場嗎?一想到失敗的結果,白衣青年便心裡不舒服,倒不是懼怕嘲笑和懲罰,他只是覺得這樣會丟父神伏羲的臉,順便也丟了曾經那個幾乎戰無不勝的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