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禁地
“就這麼多了…”神農(nóng)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笑瞇瞇的說道:“飛蓬,這些你早晚會知道的,我只是希望你提前知曉, 好保持冷靜, 不要當(dāng)面給伏羲甩臉色, 他畢竟是爲(wèi)你好。”
重樓默默掃了他一下, 心想如果忽略掉你說起“當(dāng)面甩臉色”時刻意加重的語氣, 我說不定真會覺得,你是在爲(wèi)天帝說話。但看著飛蓬明白伏羲的幾番算計,周身升騰的委屈憤懣, 他自無精力指責(zé)地皇,而是伸出一隻手, 和飛蓬雙掌相合, 哪怕被死死扣住皮肉, 亦未挪開。
聽見神界一統(tǒng)的過程中,伏羲三番五次給自己下的絆子, 即使明白父神的確是意在磨鍊自己,如今被寵溺長大的飛蓬,亦暫時意難平。他嘴角緊緊抿著,溢出很低很低的聲音:“多謝,反正我會留於魔界歷練一番, 暫不回神界……”
想到先前瑤姬所說之言, 飛蓬瞇起眼睛, 出於類似人族少年青春期的叛逆, 神來一筆的賭氣道:“重樓, 你願意陪我一起嗎?”父神,你不是不高興, 我和重樓走得太近嗎,我非走給你看,讓你坑我,哼!
受寵若驚的重樓:“當(dāng)然願意!”魔尊迅速給坐在一邊發(fā)怔,完全沒想到會有這種走向的地皇,隱晦的投去一個感謝的目光,嘴上欣喜的答道:“我之前還給你列過旅遊路線圖,如今正好派上用場,等神界那邊乾坤帝宮召人期至,我送你直接過去。”
不順心的飛蓬被順了毛:“一言爲(wèi)定。”他收斂不悅的心緒,也沒有再和神農(nóng)寒暄什麼的想法:“神農(nóng)叔叔,我先和重樓一起去玩了。”天級的修煉不能一蹴而就,之前的大比本便如繃緊的弦,現(xiàn)在更應(yīng)該鬆緩一段時間,讓東道主陪自己在魔界遊玩,倒是個放鬆的好辦法。
目送重樓開開心心領(lǐng)著飛蓬走出九幽禁地,神農(nóng)想到伏羲知曉真相後,絕對會怒不可遏之狀,默默打了個寒顫。人族有句老話,三十六計走爲(wèi)上,自己打不過伏羲,還躲不過嗎?
於是,地皇很愉快的決定了輕車簡行出遊的計劃,只帶走了這些年一直留于禁地,始終安靜侍奉於自己身邊的弟子赤霄。且其並無百密一疏,而是細心的提前遮掩天機,沒讓天帝發(fā)現(xiàn)。
帶著飛蓬走出九幽禁地,重樓想起瑤姬之前所言,腳步不禁一頓:“飛蓬,你要去見一見,我們的朋友們嗎?”
飛蓬怔了一下:“瑤姬、女丑、女嬌和驕蟲、赤霄?”見重樓頷首等他答話,飛蓬陷入猶豫,半晌後他低聲問道:“瑤姬不像是開玩笑,但我什麼都不記得,沒有原本該有的感情,除了本能的信任和輕鬆。”其握緊拳頭:“這樣的見面,倒不如等恢復(fù)記憶之後,你覺得呢?”
“沒關(guān)係,怎麼選都行。”重樓失笑:“以大家的交情,說話不需要遮掩什麼,瑤姬知曉不會覺得奇怪的。”他不自覺伸手揉了揉飛蓬的頭髮,笑意莞爾:“我現(xiàn)在就告訴她,嗯?”
飛蓬沉默頷首,重樓隨手拉開一道空間裂縫,把一道夾雜訊息的火光丟了進去:“接下來,我?guī)阆热ツm休息一下,大比這麼多年,還是挺耗費精力的。”他拉起飛蓬的手,幾乎是瞬間便至魔宮門口,一邊對幾個被驚動的魔將點頭,一邊笑道:“你該好好睡一覺了。”
對此,飛蓬斜睨了重樓一眼,沒有搭話,卻見那幾位魔將在定睛一看後,非常淡定的迴歸到自己的崗位上。當(dāng)然,在此之前,他們很有禮貌的對魔尊行了禮,亦對著自己抱拳喊了一句:“飛蓬將軍,歡迎來魔界遊玩。”
不過,飛蓬也很清楚的聽見了,他們在背後的竊竊私語——
“嘿,尊上這算是守得雲(yún)開見月明瞭吧?”
“可不是嗎?整整幾十萬年,據(jù)說……”
“沒錯,據(jù)說尊上和飛蓬將軍是打小的交情來著,能走到現(xiàn)在真不容易。”
“喂喂求你們閉嘴吧!飛蓬將軍瞪過來了,我一點都不想被尊上罰去處理文件!”
這一切,在重樓訕訕一笑,迅速把飛蓬拉入寢宮內(nèi)爲(wèi)止。但新仇加舊恨,讓飛蓬忍不住想到之前在亭子內(nèi),那個令自己神魂顛倒被撞破的深吻,繼而臉色發(fā)紅的甩開了重樓的手:“你收的好手下,上樑不正下樑歪!”
重樓摸了摸鼻子,他沒敢再惹飛蓬,而是輕言漫語的哄道:“咳,我回頭就罰他們?nèi)ィ阆刃菹⑿菹ⅲ牛俊?
飛蓬警惕的看著重樓:“我不要去你的寢室睡!”那樣太不安全了!
“好,我知道了。”重樓哭笑不得的揉了揉額角:“可我這裡沒有客房,要不我們直接出發(fā),你還記得水月湖嗎?那個秘境內(nèi)部,其實是天級情侶常去的,有很繁華的城鎮(zhèn),還有開發(fā)很好的景點,客棧的佈置也不錯。”
飛蓬遲疑了一會兒,終被傳說中的水月湖美景打動了。於是,等他們以空間法術(shù)來到水月湖秘境之中,進入繁華的城池,找了最好的客棧,定下天字號房間並打開門後,飛蓬的臉色更紅了:“重樓!”幸好他還記得把門關(guān)上、打開結(jié)界,否則魔尊在此的消息定然會很快傳開。
純黑的地毯,心型的大牀,潔白的牀褥,還有紋刻了合歡花的牆紙,一切都包含了意味深長的暗示性,重樓暗搓搓點了個贊,臉色卻非常正色:“我們是道侶,總不能定單人房吧?”他爲(wèi)難的說道:“這裡的單人房,環(huán)境絕對遠不如天字號,你住著不會舒服的。”
“你少轉(zhuǎn)移話題!”飛蓬狠狠的瞪了重樓一眼,手指掃了一圈:“你早想到,這裡會是這樣,對吧?!”他懶得搭理裝無辜的道侶,毫不客氣的指向牆角,那裡有一處低矮的軟塌:“放心,不會委屈你的,我今晚睡那裡,你去一個睡心型牀吧。”
並未打算當(dāng)晚對這些年熬下來,表面看似平常,實則早已疲倦的道侶做什麼,重樓本來早已做好了睡軟塌的準(zhǔn)備。但如今被飛蓬給將了一軍,他自不敢再鬧什麼幺蛾子:“別胡說,我們出來,就是爲(wèi)了讓你好好休息的。”
魔尊輕輕勾起嘴角,手指拂過年輕神將鬢邊的碎髮,將之?dāng)r在其耳後:“你安心睡牀上,我發(fā)誓,不會半夜藉口睡得不舒服,跑去擠你的。”他一根手指堵住飛蓬還欲反駁的脣,輕笑一聲:“夜深,該睡了,你難道想爲(wèi)了這個,吵一宿?”
飛蓬欲言又止的看見重樓轉(zhuǎn)過身,下一步去了配套的小房間,那是浴室所在,還給自己留下了一句話:“你自己睡大牀,自己鋪被子,我就不幫你了。”
聞言,飛蓬怎麼會不知道,重樓加重語氣,就爲(wèi)了讓好動的自己,願意上牀休息,且夜裡能睡得舒坦。所以,他咬咬脣,終究沒有反對。
只是,在重樓沐浴完畢,披一件浴衣大大咧咧走出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靠窗戶的軟塌沒有了,取而代之是牀上兩個被窩,以及牀邊上低矮的長凳,大小正是軟塌的樣子。 шшш◆ тTk ān◆ ¢O
“……”重樓爲(wèi)飛蓬的心軟慨嘆了一瞬,又於其瞪來的眸光中,鎮(zhèn)定自若的把浴巾搭在長凳上,自己鑽進了被窩裡。他很識相的略過了先前的爭執(zhí):“你去沐浴吧,很舒服的。”
飛蓬白了重樓一眼,沒有多言便走入浴池,他將門輕輕帶上,徹底隔絕了重樓的目光。唯有這一刻顯露在外的通紅耳垂,暴露了其羞慚的內(nèi)心。至此,氣氛轉(zhuǎn)暖,一夜無話。
清晨,旭日東昇,甚是美妙。坐在山巒之巔,飛蓬不禁站起身來,笑意盈盈的問道:“秘境中的這一輪紅日,打哪裡來的?”
重樓啞然失笑:“是魔界魔日折射進來的唄。”他伸出一隻手,輕輕觸碰身旁的雲(yún)朵,手指很快便沾染了幾分清新的溼意,青雲(yún)下的身影則渺小如螻蟻:“秘境之巔,非元老級別不得入。現(xiàn)在這裡沒有一個元老過來,所以只有我們兩個來看日出了。”
“哈,這裡真來過魔族元老級別的情侶?”飛蓬好奇不已的問道:“這麼有閒情雅緻,是誰啊?”
重樓笑彎了腰:“你猜。”
飛蓬歪歪頭:“看來,是我認識的嘍?女丑和驕蟲嗎?”
重樓忍俊不禁:“不,這裡沒來過,他們?nèi)サ氖撬潞钪行牡木包c。看日出這種,更適合心思細膩者觀賞。”
“那…女嬌和人族大禹?”飛蓬糾結(jié)的換了個人選,重樓繼續(xù)笑著搖頭,他撇撇嘴選擇放棄:“愛說說,不說我們就走吧。”
紅眸盛滿了笑意,重樓忍笑道:“你不會以爲(wèi),我畫的旅遊圖,我都親自來過吧?”飛蓬不禁一怔,他搖首一笑,語氣竟是舒緩而輕柔:“我倒是想,可形單影隻,未免太寂寥。因此,那地圖實際上是來自於,另一對神魔眷侶的親身體驗,且他們和你我息息相關(guān)。”
“水碧和溪風(fēng)!”飛蓬終於明白過來:“他們突破了?”他還記得重樓的記憶中,對溪風(fēng)水碧之事的感懷與放任,以及景天那一世的生出援手,以及更遙遠的記憶片段,神魔之井時期,自己對於他們兩個的維護:“真是太好了。”
重樓彎起嘴角:“嗯,溪風(fēng)難得申請假期,又是突破元老之後,說帶水碧遊玩,我自是同意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們篩選出適合神魔眷侶去玩的地方,而溪風(fēng)和水碧亦是聞絃歌而知雅意,一點兒沒讓自己失望,上交的地點都是以飛蓬性格會喜歡的。
想到重樓昔年的記憶,於自己輪迴之時,他得知了溪風(fēng)棄首席魔將之位與水碧私奔。當(dāng)時,重樓內(nèi)心並無被屬下背叛該有的怒氣,更多是無法言說的欣羨,只因他不懂。且等懂的時候,便是自己出事之時。索性,現(xiàn)在一切都很好……
如此想著,飛蓬眨了眨莫名溼潤的眼眸,握住重樓的手,輕聲笑著:“如今,我們也在一起了,不比他們差,對不對?”
“沒錯。”重樓緊緊扣住飛蓬的十指,笑容已無回憶當(dāng)年暗含的哀傷,唯有一派陽光燦爛的歡欣:“水月湖晨曦已賞,下一處景點,便是威名遐邇的旋轉(zhuǎn)瀑布,我們走?”
飛蓬含笑點頭,與重樓一併消失在雲(yún)霧間,風(fēng)聲中依稀傳來笑語:“惟願百聞不如一見,方不負此地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