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凌烽看見記憶圖像中叛逃的流竹、隕落的飛蓬, 大受打擊以至於被抓住破綻、造成重傷,另一邊,飛蓬正“緊張”的在宋坤的追殺下奔逃:“宋大帥, 你速度有問題啊?!?
仗著先天神族優勢, 和宋坤保持安全距離, 每一次都躲過攻擊, 飛蓬對後頭撇撇嘴:“還有, 你的攻擊怎麼軟綿綿的?!?
宋坤腳下差點一滑,幸好及時“剎車”,才避免了撞上遭飛蓬幻術隱匿的山峰。其磨牙說道:“你能不能安靜一點?!還有, 這破山你什麼時候下的幻術?”
飛蓬嗤嗤一笑:“這是我第二次從這裡經過了,畢竟這個被你變成牢籠的地區, 並不大?!彼笭栃Φ溃骸昂苓z憾, 這不是我第一個幻術來著?!?
這麼說著, 飛蓬突兀向上一跳,宋坤瞳孔一縮, 下意識躲過向下掃來的劍鋒,哪怕雙方實力差距較大,在吃過虧後,他也對照膽神劍多了幾分謹慎。
但其後,他來不及對主動送上門的飛蓬下手, 便猝不及防的栽入地上一個深坑。其耳畔傳來一聲大笑:“忘記告訴你了, 我被你們追殺的在地下逃命時, 動了不少手腳?!?
“……”宋坤乾笑一聲, 對被驚醒的此地原住民——一頭地級高階、滿身利刺的怪物拱拱手, 把被扎疼的腳收了回來:“咳,哥們抱歉…嘶, 咱們不是敵人啊,我也是被坑了…”被砸醒的怪物,答以一口烈火和一聲咆哮,暴怒的衝了過去,宋坤欲哭無淚的躲著,心中氣急。
逃出生天的飛蓬鬆了一口氣,剛纔他狀若輕鬆,實際上無時不刻都在耗費大量神力,方穩定住逃亡速度,並在查看了之前佈置的陷阱後,選定了一處對敵人最不利的地點動手。
最後瞧了一眼下方冒著火光的洞眼,飛蓬設下重重阻礙:“宋大帥,祝你玩得愉快。”收斂了笑容的臉龐頗顯冷凝,白衣少年飛身離去,直奔魔軍守護之處。然而,飛蓬並不知道,坑洞之中,宋坤已佔據上風。
“古神族飛蓬,望你不要辜負我的佈局。”魔軍主帥擡頭望了一眼洞口,流露些許冰冷笑意,喃喃自語道:“呵,流竹,你的末日快到了。”適才的追殺,自己確實已盡了全力,這個古神族當真難對付??墒й櫟膸讉€地級呢?飛蓬敢分兵行動,必有把握打亂己方爲墮魔者護法。
想到這裡,一直在找個能說得過去的藉口,讓自己救援遲到的宋坤放下心來。他一刀擊退不死心的怪物:“本帥還少個寵物,你要是願意,便變小吧。”雖說醜了點,但縮小形體再拔光了利刺,應該能用來哄人?畢竟,阿皓從小就喜歡研究稀奇古怪的東西。
“老大,不,將軍,你怎麼回來的這麼快?”離大營不遠處,一個深邃的山洞中,敖烈正和同伴討論,陣圖要以什麼順序丟出去,才能造成最大的影響。結果,其一轉頭就見飛蓬靠在石壁上。
冰心等人也是一驚:“將軍……”
莫名覺得“將軍”這個稱呼很順耳,飛蓬輕笑一聲:“沒事,我纔到,你們說得都很有道理。不過,得多考慮一點,宋坤暫時趕不回來了?!?
這麼說著,少年眸中精芒閃爍,又消弭於無形。宋坤盡力的追殺,他自能肯定,然而,對方並未動用上一次所用的蠱毒,是覺得對於自己這種敵人,同一招不會再次奏效,還是…故意的?若是後者……
飛蓬拍打了一下石壁,對因自己所言驚訝的屬下們淡淡一笑:“行動吧。”不管是前者的謹慎,還是後者的魔軍內部暗含齟齬之事,宋坤趕回來都不會太晚的。至少,他絕不會給人留話柄。
被魔軍佔據的神軍大營,主軍帳中
白皓難得焦慮的不停踱步,不知過了多久,帳外傳來一聲巨響,而後是大聲喧譁,吵得簡直讓人腦子嗡嗡響。青年卻似鬆了一口氣,他坐在牀上,用手掌輕輕捂住臉,眼角有一滴不知是苦是甜的淚水滑落。
又過了一會兒,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白皓擦乾眼角,這不是熟人的腳步!事實也正如其所想,幾個身材高大的地級強者掀開門簾走了進來:“你確定,他們會過來?”
和留守於本方大營的陣道驕子朱剎同族,來繁星戰場歷練、資歷頗老的妖族戰將朱莎,冷冷看了縮在牀內側的白皓一眼,皺眉道:“那幾個都不是神果,怎麼會來這裡救他?”
“會的。”另外一個男子語氣篤定:“其他人或許不會,可那個飛蓬是古神族,神果一族隸屬於古神族。因此,哪怕是爲了戰後從凌烽神女手中拉攏其他神果,他也會來一趟,做做樣子。畢竟,其提前發現了不對,如今又立下大功,再展現一下仁慈和責任,凌烽哪裡能壓得住他?”
其他戰將面面相覷後,終究是被其說服:“也是?!毙愿袼貋碇彼闹焐c點頭,她走到垂眸不語的白皓身邊:“一個交易,幫我們誘出那幾個就在附近的神族陣營地級,如何?”
見神果不會所動,少女樣子的妖將擡起其下巴:“你應該不想繼續過這種日子吧?被採補殆盡的神果,比起茍延殘喘、以色侍人,往往更想要一個乾脆利落的死亡。你立下功勞,又兼吾等求情,宋帥不見得會拒絕,嗯?”
“說得有道理,但我拒絕。”白皓淡淡一笑,眸中一派平靜的堅冰,他嘴角扯了扯:“另外,若我是那位攪風攪雨的古神族,不僅不會進來,還會趁你們的副帥、軍師正全力挽救那些個叛徒,而你們幾個都在此的機會佈下陣法,再對外面羣龍無首的魔軍動手。”
其話音剛落,衆將臉色突變,只因一聲嘆息自外傳來,與此同時,結界籠罩了軍帳,原本已響起的喊殺聲,頃刻間靜寂無聲。在衆異族將領驚怒交加的眼神中,白皓不以爲然的聳聳肩,幾乎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哎呀,讓我猜對了,真是抱歉呢…咳咳……”
帳外,略惋惜於那個不知名姓神果的敏銳,飛蓬搖搖頭,收斂了那份傷春悲秋的心:“再放一把火,不管殺傷力如何,咱們都趕緊撤。”
不算多好的預感縈繞心頭,在神識被重重一撞時,飛蓬當機立斷強行將麾下幾人收入神器,悶哼一聲再度自爆神體。其神魂直奔近處的地下河,在充盈怒火的冷哼中飛速逃離。
“你們像什麼樣子,不去給蝶衣、離乾護法,跑我營帳守株待兔?結果呢,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瞥過白皓頸間被手掌勒緊造成的紅痕,宋坤心頭一疼,更是遷怒道:“蝶衣、離乾現在都耗盡魔力昏厥,流竹他們依舊是屍骨無存,連帶著營地內兵卒大亂,你們幾個真是厲害啊!”
被罵的擡不起頭,幾位戰將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好鑽進去,宋坤氣不打一處來的揮揮手:“去,把剩下的兵卒聚齊,我們立刻殺個回馬槍,去自己大營,給被困的凌烽神女再送一份大禮。”
“是?!比缬龃笊庖话?,朱莎等將領火速離開了主帥的臨時軍帳。帳內只剩下一神一魔,卻相對無言。
宋坤嘆了口氣走上前去,白皓移開目光坐了起來,感受到溫熱的手指拂過勒痕時,抿脣低聲道:“你的屬下很忠心,而我拒絕了引飛蓬入甕,誰都沒錯,不是嗎?”
“是朱莎吧?”宋坤冷冷的挑了挑眉:“她脾氣直爽,下手卻從來都很重?!毕氲阶约阂皇莵淼眉皶r,白皓絕對會死,宋坤心中不禁升起後怕,他把臉埋在對方肩窩處:“或許,我該在你身上留下魔印的?!?
白皓疲倦的搖搖頭:“我不要?!?
“我知道,所以一直沒有留?!彼卫だ潇o下來,從牀邊移開:“你看。”
其手指一劃,一個被綁成糉子的人掉了下來,他擡眼盡是不可置信,正是流竹:“宋大帥…”其話語於瞧見靠在牀上的白皓時頓住,整個神都愣在了地上:“…是…你…白皓…怎麼會……”
白皓冷冷淡淡說道:“對,是我,好久不見了,流竹?!逼漭p輕的笑了起來:“神魔之力對衝,經脈盡斷、生死繫於人手,真是狼狽啊?!?
“你!”流竹眸中隱隱閃現的愧疚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欠債者還不起錢,故而希望債主去死的窮兇極惡:“哈,總比你以色侍人,離死不遠要好?!?
他掃過宋坤黑掉的臉色,破罐子破摔的冷笑道:“哦,不對,你肯如此花費心思,把我這個罪魁禍首抓住,定是把宋大帥伺候的很爽吧?既如此,又何必在我面前裝著這幅…依舊清高的樣子!”
宋坤當場便氣得要暴走,但白皓按住了其手:“我都沒生氣呢,你發什麼脾氣?!彼D頭對流竹淺淺一笑:“這麼多年,我本來以爲,真到目標達成時,我會恨得讓你把我遭遇的都嘗上一遍,可現在……”
似乎是慨嘆,又似乎是自嘲,白皓搖首輕笑:“不,一個人爲何要和畜生過不去呢?這樣的你,有何資格讓我恨?”
這般說著,沒等流竹、宋坤反應過來,宋坤腰間便是一輕。閃亮的刀光照亮近在咫尺的兩張臉,一張是驚愕,另一張是驚恐,而後剎那花開、血色四溢。白皓從流竹心口將刀抽出,再隨意扯了一節薄薄的被單,將刀刃和自己手上的血跡擦乾:“謝謝你,流竹,我悟了?!?
白皓的笑意少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消愁,多了一抹讓人心醉的釋然:“再見,我不會再恨了。生命最後的這些年,我只會陪著小世界至今的兄弟姐妹們,好好度過,尤其是你,大哥?!?
這般說著,白皓含笑握住宋坤的手,流竹的嘴脣動了動,發出乾澀的“咯咯”聲,死不瞑目的屍體歪倒在地上,一道碧光將掙扎不休的魂魄帶走。宋坤一驚:“敢問,是…夕瑤玄女嗎?”
“本玄女夕瑤?!比缜迦狭鞯妮p靈之音自天外傳來,除了宋坤、白皓和流竹的魂魄,無一能聽見:“古神族一脈,於戰場之上,背叛神界、陷害同族,造成莫大損失者,神魂當緝拿回鬼界幽都,由土魔神后土宣判?!?
夕瑤淡淡說道:“這等罪行,大多結果是奪神格、剔神骨、廢神力,打入輪迴,以七情六慾世世消磨魂魄,直至魂飛魄散,便如此子。話已至此,汝當引以爲戒,白皓?!?
這般警告,讓宋坤忍不住色變,白皓倒是心下了悟,夕瑤玄女是暗示自己,之前因與流竹的私怨,所爲一筆勾銷,但之後……
青年正色一鞠躬:“請玄女放心,不該泄露的隱秘,絕對不會從晚輩口中流出?!卑尊╈缎闹醒诿嬉粐@,亦多謝玄女曾經厚愛,是自己太過天真偏信,沒能飛昇神界,反丟了神將顏面,讓其失望了。
“哎?!被盍颂玫南Μ幠难e會看不出小輩的想法?她暗歎一聲,收回神識,只留一句傳音,現場僅白皓能聽見:“只要你行事不出格,那記名弟子之位,下一世依舊存留,這是本玄女唯一能保證的?!?
畢竟,能在小世界有軍旅生涯,並感悟頗多、足以打開軍事謀略單獨傳承的神果,少之又少,更別說,還得在一堆鍍金的名姓中,選中毫不起眼的“飛蓬”二字。哪怕是負責製作傳承時,靈機一動的自己,其實也對爲飛蓬找到這方面的傳承者,毫無信心。
誰曾想,幾萬年下來,終究有個中級神果,機緣巧合達到要求,並棄玄女、神將、神君等傳承,擇“飛蓬”一覽。而後,又繼續發展,將傳承內容盡數消化,得以知曉記名之師生平,亦以之爲畢生榮幸。
然而,最令人惋惜的便是,此子對族人的信任和責任感源於天真純善,與飛蓬昔年如出一撤,偏偏所遇非人,終至明珠蒙塵。幸好,隔著軍帳的那一次“心有靈犀”,飛蓬似乎挺欣賞這個孩子,且陛下既沒發話阻止本玄女,便是默認了你記名弟子資格之保留。
如此想著,夕瑤彎脣微笑,惹得身旁的好友們連連追問。赤霄、瑤姬、九天他們,自聽見了夕瑤的傳音:“夕瑤,這是你看上的傳承者?怎麼當年不出手相助?”
夕瑤回過神來,輕笑道:“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如是而已。”白皓,本玄女相信,你這把卷刃的利劍,終會於苦難後,重放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