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垣城主府。
云世涯、紀有思和靈垣府尹正在商討如何賑災,云世涯指著靈垣城的地勢圖,“當下靈垣城的大半部分水源都已干涸,唯有西北角的水源還能供給,但無法得知何時干涸,得令想他法。”
紀有思對著云世涯拱手,“說到這里,還多虧云兄慷慨,將家中的水運往各家醫館,才為受傷的人換來生機。”
“季兄多禮了,這些都是我那孫女做的,與我沒有多大干系,如今既知西北角還有水,就應該讓人到那里新打水井,畢竟我府中的那口井的水位日漸下降,無法供應全城的人。”
云世涯臉上的擔憂多過疲倦,事情一日未解決,他便,一日不得安穩。
靈垣府尹插話,“對,當務之急是保證全城的水不能絕,現下死的人不僅是由天火所害,而且還有因脫水嚴重的,如今,水是重中之重。”
季向暝從外面走進,直接在正位落座,“現在城中的人,留少部分來打井,其余的,全部去挖溝渠。”
云世涯三人一臉疑惑,靈垣府尹最先提出自己的疑問,“敢問王爺,這溝渠是要挖到哪里?”
“榕城,”季向暝看著在場三人的不解,“本王剛讓人調查到,榕城發生澇災,我們可以將榕城的水引到靈垣城,這樣,就可以同時解決兩個城的困境。”
“什么?榕城發生澇災,什么時候發生的?”云世涯一臉難以置信。
“昨日。”季向暝慢慢地喝著手中的茶。
“那還等什么,快召集人挖通連接榕城的溝渠,早日解救兩城的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靈垣府尹有些激動,若他剛上任就解決了兩座城的麻煩,便能早日調到晏都當差,從此官運亨通。
“這件事先交由你們去辦,本王先去讓人送書信到皇兄手中,讓皇兄派人從各城調派糧食過來,解決城中百姓的吃食問題。”季向暝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三人見季向暝走了出去,也不耽擱,開始策劃溝渠的挖掘線路。
與此同時,云意晚三人見城中醫館內的病人傷勢逐漸好轉,便在城中查看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沒什么人的街道上,經過大火的侵蝕,只給堅硬的地板留下一地狼藉,至今沒有什么人清理。
經過一個巷子,云意晚看到一個婦人大概三十來歲,手里抱著一個嬰兒。
她接下來的動作,讓云意晚萬萬沒想到。
婦人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即使隔著一定的距離,云意晚也看到緩緩流出的鮮血,婦人又將自己的手指伸向嬰兒。
云意晚連忙跑了過去,“夫人,您這是做什么?”
婦人看了一眼她的穿著,知道她一定非富即貴,連忙跪下,“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經很久沒有喝水了。”
云意晚扶起婦人,讓她坐著,“景公子,麻煩你去最近的醫館取水。”
景言楚也沒有遲疑,他有武功底子,速度快,一會兒就沒有了身影。
云意晚拿出帕子,裹在婦人血液未干涸的手上,“夫人,城中應該有發放水的地方,您為什么不去領呢?”
婦人苦笑,“你是不知道,發水的地方,只有府衙門口,一次發的水不多,但是領水的人很多,每一次還沒有到我們,就沒有了,我也已經好幾天沒有喝水了,更沒有東西來喂我孩子。”
云意晚往小巷的前后看,發現一個人都沒有,“您的家人呢?”
婦人聽到這里,忍不住開始落淚,“沒了,都沒了,大火燒了我的家,我相公為了救我那被困在火里的大兒子,也被活活燒死了。”婦人的哭聲越來越大。
云意晚和云桐頓時手足無措,一邊幫婦人拭淚,一邊勸婦人,“您先莫哭,這種情況官府不管嗎?”
婦人哽咽著,“他們哪里管得過來,只是忙著安置那些受傷的,沒受傷的,瞧都不瞧上一眼,我倒無所謂,只是我這孩子,是我相公的最后一點血脈了,他可不能有事啊!”
剛停止的淚又開始流,而且有愈加嚴重的趨勢。
云意晚也沒怎么見過這種情況,一時也沒有主意,一旁的云桐更是沒有辦法,所幸景言楚拿著水回來了。
云意晚接過水,遞給婦人,“夫人來,您先喝點水。”
婦人急忙接過,可她沒有先喝,而是喂給她懷中的幼兒,見兒子喝足了,才開始大口喝。
可是,拿來的水并不多,婦人喝了一口就見底了。
云意晚看著這不多的水,一臉疑惑地朝景言楚望去,“這水……”
景言楚的臉上露出愧疚的神情,“對不起,距離這里最近的回春醫館的掌柜說,現在斗水斗金,不肯給,這都是花五兩銀子買的。”
“什么?”云桐一臉的難以置信,“這水都是我們一分不要地送過去的,這反過來,他們拿水做買賣,實在是太過分了。”
云意晚嘆了口氣,“云桐,這不能怪他們,畢竟在這種情況,誰的命都是命。”
“可是,”云桐撇著嘴,“就連一點都不給,也太狠心了吧!”
“沒事,”婦人喝了水,氣色好了些,“人家與我們非親非故的,也沒有理由不顧自己,來幫助我們,今天還多虧你們了。”
“那將來,您打算如何?”
云意晚見婦人眼中充滿的聽天由命,有些不忍,而且她也是一個,不打算將自己的命交給上天的人。
婦人摸著懷中漸漸睡著的兒子,“不知道,我已經沒有家人了,只剩下兒子這一個親人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想等死,又舍不得兒子。”說著淚又流出來。
云桐急了,“您別哭啊!這一哭,剛喝進去的水又沒了。”
一句話弄得婦人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云桐,”云意晚輕呵云桐,然后握著婦人的手,“若是您不介意,就去云府吧!府中的事務不多,而且也算得上一個棲身之所了。”云桐對云意晚突然的安排,吃了一驚。
婦人一聽,之前的陰霾一下子都不見了,她激動地跪起,抱著孩子,頭不停地往下磕,“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云意晚和云桐一起將她扶起,“入住云府的人,都要從云姓,您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姓云多好啊!以后我就叫云三娘了,好聽。”
三娘現在的樣子和之前虛弱的樣子判若兩人。
“云桐,你先帶三娘回府安置。”云意晚將抱著孩子的三娘完全交給了云桐。
云桐一臉的不情愿,“是,什么都不怕的小姐。”
三娘沒有聽出云桐話里的意思,可云意晚聽得懂,可是,她既然決定了這么做,就不怕要承受帶來的后果。
云桐送三娘往回走,云意晚瞧了片刻,然后朝向身邊的景言楚,“景公子,接下來的路,就勞煩你陪我走了。”
景言楚微笑,“是在下的榮幸。”
二人并肩踏上前行的路,景言楚偷偷轉頭,看著旁邊這個沒有什么表情的姑娘,嘴角勾起,明明是個不大的姑娘,卻總是像經歷了很多一樣,她才是需要別人照顧的吧!然后,轉回頭。
“小姐愿意幫助三娘,是因為,她是一個好母親吧!”
突然的話,讓云意晚看向他,半響,像看出了什么,轉過頭去,卻是什么也沒說,因為她知道,他是真正懂她,即使認識不久。
陽光下,他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長到交互在一起,就像兩條不平行的線,總有一天會相交。